第3章 biu03
姜亦舟被沈青时气到了。
他觉得胸口不顺畅，猛灌了几口水，更堵了。
这是他第三次见沈青时。
第一次是半年前。
年初公司年会上，他为了躲避那些毫无意义的社交，在抽烟区抽了很久的烟。
沈青时当时穿了件长到脚踝的白色羽绒服，头顶的棉帽子也是白色的，两边还顺了俩毛球。
透过口罩，她哈着雾气出现在了他面前，熟络地对他说：“好久不见啊姜亦舟。”
他凝神看着面前这个完全不认识，却无比自来熟的女生，很不耐烦地偏开了身子。
她又跟着凑了过来，眼睛笑的弯了起来，继续莫名其妙地说：“我找了你好久哦。”
他当时的语气比天气还冷，问她：“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吗”她歪歪头，伸出手。“那要不现在重新认识下吧。我是沈青时，青天白夜，时间轮转的沈青时。”
他只当她是无聊的搭讪，觉得聒噪。完全不在乎她到底是哪个青哪个时，看都没看她伸出的手，转身要走。
他清楚记得，当时的沈青时是怎么死缠烂打的要他收下她的名片的。
等他终于收下了，又听她说：“姜亦舟，我刚看到你在卫生间跟人接吻了。”
他锋利的眼神扫过她，她却毫不在意，笑着问：“姜亦舟，你喜欢那个姐姐吗？”
他当时没懂她那么问题是什么意思，只觉她问的唐突且不礼貌。
沈青时看他不说话，又自顾自的把自己提问的问题回答了。
“我觉得你不喜欢。姜亦舟，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呢？”
第一次见面，印象极差。
那次之后有连续好几天的时间，姜亦舟都感觉耳边总会时不时的回荡起，沈青时叫她名字的声音，阴魂不散，挥之不去。
后来姜亦舟很魔怔地回想起那天的场景，恍惚察觉到，沈青时几乎每句话都会带上他的名字。
不管合不合适，只要她开口说话，就一定要带上他的名字。以至于姜亦舟那段时间都无比嫌弃自己的名字。
再到第二次见面。
两周前，《屠城》开机发布会上。
沈青时是悄悄的宣传经理，负责发布会当天现场的安排和宣传事宜。
那天的沈青时忙的不可开交，根本没时间找姜亦舟说话。
但活动结束后，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仰着单纯无害的笑脸，对他说：“姜亦舟，我马上就是你的经纪人咯。”
姜亦舟觉得她又在胡说八道。结果第二天就被通知，沈青时成了他的新经纪人。
他之前是有经纪人的，但只是挂名，工作上没有任何交际。如果不是沈青时，姜亦舟甚至都忘了自己还有经纪人这件事。
他对沈青时有很强地抵触，提到沈青时的名字，他脑海中都会浮现沈青时叫他名字的样子，看到沈青时那张笑起来明明很好看的脸，他感觉整个肺部都充满了气，快要炸了。
从沈青时成为他经纪人，到沈青时出现在他面前，他想了两周，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明明是从前没有交集的两个人，为什么他会有那么强的抵触心理？
姜亦舟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就看沈青时正在翻着他的剧本。
他抬手把剧本拿回自己包里，不看沈青时正盯着他的目光。
沈青时坐在他旁边，胳膊撑在桌子上，手心托着脑袋看他，突然说：“姜亦舟，你好像变帅了。”
姜亦舟手上顿了顿，没接话。
沈青时：“我记得上次见你，你的妆没有这么好看吧。”
姜亦舟：“劳烦沈经理操心。”
沈青时笑。“你知道我给你换化妆师的事？”
姜亦舟抬头看她。“你希望做好事不留名？”
沈青时空着的手摆了摆。“我可没那么高尚，但你要是跟我说声谢谢，我倒是很乐意听。”
姜亦舟没吭声，眼皮又垂了下去。
沈青时歪着身子，对上他的脸，说：“姜亦舟，我说真的，除了换化妆老师，其实我还默默为您做了很多，您真的不准备谢谢我？”
这个距离姜亦舟很不适应，他身子猛地往后靠，椅子连带着也往后挪了挪。
拉出安全距离后，他拉着脸，冷声说：“你可以选择不做。”
沈青时有些委屈。“可是我已经做完了啊。”
姜亦舟：“你不是很有本事么？可以撤销。”
沈青时笑出声，直身恢复刚才的坐姿，说：“那怎么行，我还要做很多呢，我得感动您。”
姜亦舟觉得自己听了一顿胡话，好笑又不想笑。
他闷声哼了声，道：“这个世界需要帮助的人还有很多，善心没处发，可以就去横店街上逛逛。”
“我不！”沈青时扬起下巴，带了些傲娇地说：“他们怎么样管我屁事儿，他们又不叫姜亦舟。”
姜亦舟：“？”
他懒得再跟她废话。
这女人永远有话堵死他。
程鑫热好饭回来，就看到新经纪人正在那里咯咯笑着。而她对面的姜亦舟就没那么开心了。
只见他周身都散发着‘别惹老子’‘老子很生气’的低沉气压，冷得能把程鑫刚热好的盒饭直接冻回去。
程鑫刚走过去，就看沈青时抬起手，招呼她放到桌子上。
饭盒一打开，整个化妆间瞬间就被灌满了饭香，都是粤菜。
沈青时又从包里翻出一套餐具，递给姜亦舟。“姜老师，您尝尝。都是您的家乡菜。”
姜亦舟没接。
他发现一件事，沈青时对他的称呼好像有规律——有旁人的时候，她就老老实实的叫老师，只剩他俩的时候，她就直呼其名，还叫的格外嚣张。
程鑫站旁边，看着饭盒里丰盛的饭菜，咽了咽口水。
真香真丰盛啊！
沈青时听到后，下巴努了努自己的包。对程鑫说：“鑫鑫姐，我包里还有吃的，您拿着吃。来的太着急，只准备了一份盒饭，不好意思啊。”
程鑫突然觉得自己这幅样子有些丢脸，摸头笑了笑，连说没关系。
沈青时又看向姜亦舟，筷子往前递了递，提醒道：“姜老师？”
姜亦舟垂眸看着那些饭菜，抬手往旁边推了推。“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沈青时厚着脸皮说：“您不用心疼我，我带了好多吃的呢。”
此时，程鑫刚打开她的包。
翻了翻，应和道：“对，好多吃的呢。”
姜亦舟脸瞬间就黑了。
他无语，嘴角不自觉就抖了抖。
这女人不光话多，自作多情的本事也是一流。
最终，他也没吃那个饭盒，气都气饱了。
沈青时也没再继续强求，又把饭盒规规矩矩地盖上了。然后说：“那等姜老师饿了再吃吧。反正有微波炉，也方便。就是到时候还得麻烦鑫鑫姐再跑一趟了。”
程鑫吃人嘴短，已经彻底倒戈。
她嘴里塞了个小饼干，含糊不清地说：“没关系，不麻烦！”
沈青时：“那就麻烦鑫鑫姐了。酒店还有好多零食呢，想吃什么直接找我！”
张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此时化妆间外间只剩下他们三人。
姜亦舟拿着剧本，却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身边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女，吵得他脑子都要炸了。
“吵死了，鹦鹉转世啊叽喳个不停!”
突然空气中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打断了程鑫的滔滔不绝。
程鑫缩起脖子，缓缓往里屋的方向看了看。
她视线扭回来落在沈青时身上，哭丧脸地撇撇嘴。
沈青时声音不大不小地问她：“里面是兰溪？”
程鑫无声地点点头。
沈青时应了声“哦”。
程鑫心有余悸的看了看隔壁，伏在沈青时耳边说：“你看网上的新闻了么？”
沈青时点点头。
程鑫：“那个根本就不是实情，当时我就跟在姜哥身边，是兰溪喝醉酒了，故意往姜哥身上爬，姜哥就推她。可那个角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狗仔拍了去就说那是在接吻。简直就是在放屁！”
程鑫作为一个亲眼目睹全过程的人，再说起这件事还是忍不住生气。
等她气愤地吐槽完，却看沈青时一脸淡定。
她不解的问：“沈经纪，你不生气么？”
沈青时不在乎地回：“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程鑫一愣。这话咋说的，你不是姜亦舟的经纪人吗！难道不该跳起来，去质问兰溪‘你这个老女人到底想干嘛’么？
她正要说话，就看沈青时一个坏笑，说：“双倍讨回来不就得了！”
程鑫一脸懵，见识浅薄，不懂这双倍讨回来是怎么个意思。
《屠城》是部耽改剧。原著是耽美圈名声响亮，粉丝无数的超级ip作品。姜亦舟和悄悄影视的新人熊安阳是这部耽改剧的双男主。兰溪是女演员中戏份最多的，番位上是女一。
兰溪这个女人不好形容。85后女演员中最努力的。别人结婚生子再创业的时候，她还保持着每年多部影视作品的劳模形象。
人设比较复杂，不老女神？知性熟女？但最知名的大概还是“恋爱教主”。绯闻满天飞，分手就出恋爱教程，本来是破罐子破摔的营销手段，反倒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吸引了无数脑残争相追捧。
她对沈青时的敌意很深，最开始研读剧本的时候就有了。
但那时候沈青时只草草出现过一次，她以为只是她的错觉，如今却发现——这敌意，够深远的。
兰溪比姜亦舟到的晚。
她路过姜亦舟时，也不知是碍于公众场合，还是故意的，反正就是含羞娇媚的冲姜亦舟笑了笑。
沈青时看着她的脸，心想一顿恶心。
不是在停车场说姜亦舟垃圾的时候了？这脸皮，厚得能直接补长城了。
姜亦舟头都没抬，自然也看不到兰溪那个笑。
兰溪大概觉得些许丢脸，瞬间变脸，狠狠地瞪向沈青时。
沈青时脸上的厌恶还没消散，又被这么一瞪，秒“哼”了声。
她仰着头，眼神问兰溪：“您有事吗？”
兰溪预想的剧本是沈青时会哈巴狗似的跟她点头哈腰，哪知道她居然直视着，还一副挑衅的样子。
她恼羞成怒，张嘴就想骂两句脏话。
身边的助理慌张的拉住她，眼神撇了撇，提醒她剧组的花絮摄像头正开着。
她察觉后定了定，又是一秒变脸。
只见兰溪翘起兰花指，捻起红色纱裙，在姜亦舟面前蹲了下来，掐着嗓子说：“亦舟在看剧本啊？今天那场戏你要怎么演啊？”
说着说着，兰溪抬手在嘴边遮了下，羞涩一笑，继续说：“我今天是重头戏，导演之前给我讲完戏，我才发现我之前的思路都错了，哎亦舟要不咱俩交流下吧。”
片场吵闹，人声鼎沸。
但以兰溪为中心，周围三米瞬间安静下来。
被尴尬的。
兰溪独角戏演了半天，姜亦舟才抬起眼皮来。
他看了兰溪一眼，唇线抿得紧紧的，完全没接话的意思。
兰溪嘴角抽了抽，眼神往摄像机的方向瞄，声音几不可闻地提醒道：“有摄像头，配合下。”
姜亦舟余光往旁边扫了扫，坐直身子，眼皮垂着，没看兰溪说：“想怎么演就怎么演。”
兰溪嘴角又是一抽，这次尬的连她自己都说不出话来了。
沈青时在旁边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噗嗤”笑出声。
她边笑边站起身，招呼花絮小哥说：“来来这儿不用拍了，你们领导搁哪儿呢，是不是刘旭啊？”
被她拉着花絮小哥一脸懵，机器都没来得及关。
这小哥看着沈青时，一脸‘这位姐姐您那位啊？’的表情。
小哥正要不耐烦，就听对方直接把领导名字报出来了，想着还是先跟去看看比较好。
花絮小哥一走，兰溪又恢复了原本那副恶毒本相。
她站起来，“姜亦舟你有没有脑子啊？花絮拍着你给谁甩脸子呢？”顿了下，抱着双臂，更不耐道：“还有啊，你的经纪人是不是有病啊？”
程鑫缩旁边，默默翻了个白眼，心道：你才有病！
姜亦舟低着头，俯身把手肘搭到膝盖上，当听不见。
兰溪看到他这幅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装什么呢？”兰溪说，“真的，我真的不理解你到底有什么好装的。你觉得沈青时真能让你翻身？她要是有那么大本事，为什么只让你演男二？男一不还是人家悄悄的演员么？别把自己太当一回事了！”
姜亦舟不理，兰溪就更生气。
周遭看热闹的人都不敢直视她，总能用余光偷摸摸得扫几眼。
兰溪喘了几口粗气，手挥了几下，指着姜亦舟说：“我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啊？”
姜亦舟突然抬起头，冷笑了两声。
他看人的眼神冰冷彻骨，满是厌恶。
“我什么也不装。”他说，“所以，你那些骚气也别往我这里灌，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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