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荻花洲,七天神像
纯净的风元素在金白二色的光辉中破灭成星点粒子,魈收回抵在女孩眉心的手掌,有些无措地看着斜倚在磐岩上的神祗。
怎么捋都解不开的脉息,再怎么纯净的仙力都化不开的力量,还有拢不住的灵识……
治愈的力场明明持续了那么久的时间,在这片黑暗的夜色里,亮起的光芒甚至叫周围的酒肆茶摊都明明灭灭地亮起了好几次烛火,魈甚至察觉到了无数人将目光投向了这边,但是——
没用。
对比起往日那种落下片刻就能完全治愈的时间,这次荧的伤势也不过是堪堪维持住她那微弱的生命力罢了。
这个样子,教少年仙君甚至都不敢将她移出神像的范围,更不用说带着她去求助其他人了。
魈又拿出一条斗篷给女孩披上。风过时,她微微颤抖的眉眼,总会给他一种很冷的错觉,可实际上,荧的坚韧甚至可比拟海边长年受浪潮冲刷的磐岩,又何惧区区风雨?
只是他总记得那个她喊冷的夜晚,在那个夜晚,这是她在魔神残渣的侵袭下唯一吐出的话。
少年惯来平静的眸光碎去了几分,他摸了摸女孩的头,语气似笑似哽:“你……运气怎么这般差……”
帝君不在了,仙力无效,连你要找的血亲都亲手推了你一把,此时此刻,真的没什么人可以来救你了——
少年望了望近在咫尺的石门,像是在望一道永远也无法跨过去的天堑。
蒙德的风神还是最初的那七位之一,却也很久都没有消息了。
而他,也不能在璃月风雨飘摇之际擅离职守。
少年再次将风的力量注入女孩的脉络中,替她去梳理打成死结的脉息,续上撕碎的经脉,一片一片收集她的精神碎片拢在一起……
然而,他做的这些其实跟在做无用功差不到哪去。
女孩体内那股由世界降下的力量,在失去荧本身的镇压之后就一刻不停地破坏着她的身体。
魈灌注的仙力虽然能短暂地缓解一下她体内的状况,却难掩他把她的脉息搞得很糟糕的前提,因为,此时的荧好像是一片战场,无论是世界的力量还是魈的仙力谁胜谁负,作为承载的战场本身一定是受损最严重的那个。
只能说,好在是魈在荧的身侧,不然若是换个心理脆弱的,比如派蒙,说不定连医治都不敢动手。
因为,在这种时候,连维持现状都是对荧的伤害。
“你要是……没认识我就好了……”
少年低低的愧疚融在了旷野的长风之中。
可也总会有过期望,或者说,他其实一直觉得能认识她真的太好了。
异乡来的旅行者多好啊——
是个如同太阳一般的人,即便白日过去走入夜海,也能成为那一轮月亮,就像是照亮了白日也不忘分一抹光辉赠予黑暗。
最是广阔,却也能容身于间狭。
真的很难形容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但是——
“……我……真的没办法……再送走一位友人了啊……”
魈看着她恬静的眉眼,即便是陷入了威胁到生命的昏迷,放在了这人的身上好似也不过是一场虚假恍惚的梦境。
美妙也好,糟糕也罢,生,死,统统不过是一场过眼云烟,是别在她衣襟上的装点,旅途上的阅历。
没什么沉重,没什么留恋,千帆过尽,她还是最初相见之时的她。
即便是仙人,也会趋利避害,拢不住的光亮,只会给魈那遍布苦难的人生上再新添一笔,纵然他已然麻木已然习惯,也不代表真的不会痛苦。
是的,看过千年风雨的少年仙君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的相遇,是万中无一的奇迹,他也清楚,他们的联系,只能存在片刻,是再脆弱不过的东西。
毕竟,风怎么能停呢,风若是停了,那不就是没了么……
之于璃月,旅行者这股异乡吹来的风,仅是她旅途中途径的一站,之于他,即便是友人,她也不可能为他停下。
终会别离,终归别离。
可再怎么趋利避害,孤身在黑暗中踟躇良久的他又如何能拒绝那抹光亮呢?毕竟她不是自大地想要温暖你,她只是作为光火,为行于黑暗的自己照亮之时,无意间也替你照亮了一些前行的路。
这怎么能拒绝?
在这种时候说起拒绝都是一种无礼吧?
所以,失去时,也更加痛苦。
魈是主司杀伐的仙人,本不该如此的优柔寡断,可人生在世总该有那么几例特殊,无论他是怜于她受他之困,还是为她夜出猎祟之义,甚至是惊于她群玉阁上的无畏……
这一切只是待到察觉之时,待到后来,都晚了。
他们其实并不是一路人。
一个是晴空里在耀眼不过的太阳,另一个是只能行于黑暗的杀戮者,就连最为相近的眸色,也因为眼底映衬的光辉变得大相径庭。
他对自己靠近她的举动顾虑重重,却作壁上观了她的靠近,这其实已经是一种默许,昭示了他想要隐藏的心绪,即自己哪怕害怕受伤,害怕伤到她,仍不介意荧的靠近。
可唯独,他是真的不想伤到她啊……
这是一种矛盾,魈至今也没能想明白,所以,但凡出事,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将根由归结到自己身上。
他是如此的想要靠近她,但又在警告自己靠近即是伤害,想要为了保护自己而推开吧,又不自觉地去找借口留下,思来想去竟理不出个头绪出来。到如今,荧濒死的昏迷才将一切隐患爆发了出来,成了那句‘不该相识’。
钟离看着迷茫无措的少年仙人,鎏金色的凤眸中有些深邃,就好像是那本就历经风霜的人在此时变得更加沧桑了起来。
他将最后一口茶家煮来的粗茶喝完,留下摩拉后离开茶摊走向了小丘上的那对少年。
其实,荧与他曾经的故友一点都不像。
以前,那个酒鬼诗人总爱说比起被称为神灵的祂们,其实作为人之子的空更加具有神性,但真的了解他之后就会发现,那个金色的少年所走的路其实一直是都人道,从未愧于过那个人之子的名号。
荧不一样,在她的身上,其实神性更大于人性。
但那也是很遥远的曾经了……
察觉到有人靠近的魈最开始是警惕的,但这份警惕在下一刻全然化为了一声微不可查的呼唤,甚至在长久的无措之下带出了几分哽咽:
“帝君……?”
钟离倒是不意外被他认出来,哪怕他现在所用的这个化身并不为魈所知。
“旅者如何?”
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口气松的不知是为了璃月还是为了荧。
他臂弯揽着女孩也不好行礼,只好将声音放得再恭敬几分,道:“很不好。在她的体内一直有一股无法消弭的力量磨损着她的生机。”
钟离诧异地颤动了一下眼帘,他可是真没想到一向固执的少年竟然也会在某一天,在与人交流时带上自己的感官情绪。
他看着少年仙人源源不断地将自己的仙力渡入女孩体内,纯净的青色,不沾染一丝一毫的业障与污秽,腰间挂着的傩面亮的惊人。
要么说呢,世事无常啊!
钟离心下叹出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他于那宛如陷入了安眠之中的少女身侧倾身,“无妨,撤去你的风,交予我罢。”
少年将怀中的女孩放置在草地上后当即单膝跪下,他低着头,露出了颈后一片白皙的肌肤,“帝君。荧的事,麻烦帝君了。”
这第一句是补了之前的见礼,钟离也并不意外,死板的少年仙人即便坦率了几分却也不是一下就能将对待他的态度扭转回来的。不然之前的千年里怎么他就能跟削月留云她们处的同朋友一样,偏生跟少年就是上下级?
即便神灵再怎么有那个心思,奈何某仙根本意识不到这点!
钟离甚至怀疑,即便有旅者的影响,魈也依然会执拗如初。
还是这第二句更有趣些,虽然只是一句麻烦帝君,但这一句的立场却有了一点天然的差别——在旅者不能自主做出选择的时候,便自然地将其拢入了自己的庇佑范围了吗?
钟离倒是乐见其成,他也没有借这一点顺势调侃于他,可谓是难得的厚道,“旅者是为璃月所伤,她本也是我的友人,你不必忧心。”
便是如此,少年仙人还是依着习惯道:“多谢帝君。”
神灵将磐岩的印结点入了荧的眉心,随即有岩的元素力从天地间聚拢,沉静的金光在触及她的那一刻散成了漫天星点,沾染在她的衣带之上,浸入肌理,影影绰绰地环绕着安眠的女孩,将此处映衬的不似人间。
“魈,我已不是岩王帝君了。”钟离扶起半跪的少年仙人,长长地叹出了口气,对于他的一板一眼有些无奈。
少年有些茫然,被神祗亲自扶起后也多是惊慌,他想了想道:“可您仍是岩神。”
且不说提瓦特的七神政权并不是轻易就能改变的体系,单是摩拉克斯是岩神这一点,在少年的认知里就是无法撼动的存在。
就如同凝光所说的那样,七星与仙人永远都是帝君的子民。
讲道理,其实钟离早就不对把魈的认知掰过来抱有期望了,这千百年下来,就连神灵本身也不得不承认这世间总有一些事情是连神灵也无法企及的存在。
就好比,魈对于他的态度。
“是,我依旧是神,人的神,也理应如契约所书,直至终末。”钟离注视着他,目光放的很柔,一如往昔那样为年轻的仙人作出指引,“可是,你呢?”
(https://www.skjvvx.cc/a/18894/18894972/7912393.html)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www.skjvvx.cc 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m.skjvv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