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这话说的在点,在点到像是在抬杠,直叫荧忍不住地想笑。
可她真笑出声之后剧烈的情绪与撕裂的伤口又让她忍不住地抽冷气,真是乐也不是痛也不是,场面一度显得有些搞笑。但此时在她身边的两人都没有趁机打趣或调侃几句。
魈自是不说,打荧醒来后他就安静的异常,逃避神祗的话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踟躇于钟离的身份,索性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极点。
而钟离——
钟离看着情绪难掩的女孩,“旅者,不可否认坚韧与顽强是难能可贵的品质,但放在你的身上却像是一场灾难。”
神祗不经意透出的几分怜惜叫荧眯了眯眼睛,随即,她一反常态地松开了碍于疼痛一直蹙着的眉梢,“诶呀,您还真是不留情面呐!”
她这样的作态愈发教钟离看清她想要掩饰的真实,即,纵然她有意识地去放松掌控自己的情绪,却还是在控制不住地抑制本性,就比如她现在明明疼的很,但第一反应仍是遮掩自己的疲弱。
可这无疑也将人类虽然对立但仍能融洽的特质体现的淋漓尽致。
钟离道:“如果你觉得冒犯的话,我可以道歉。”
“没什么可抱歉的吧。”
这本该是一句反问,但在荧那轻轻巧巧的语气下丝毫不显意外地变成了陈述,而后移来的目光也在她随意的口吻下成了明晃晃的谴责。
女孩默了一下,有些被这样的先生闹的无法继续回避下去,不得不开口解释道:“我只是习惯了。您也知道,习惯嘛,如果不是特别注意,很难改变吧。”
习惯才像是一场灾难,潜移默化无知无觉地影响着你的一切,但是你习以为常。
况且,独身一人,带着的小伙伴又手无缚鸡之力,荧总要时时警惕着些,未雨绸缪总比亡羊补牢要强,毕竟羊不论是死了还是丢了都是折损,而她,损失不起。
女孩眯起的眼眶透出了些细碎的眸光,这些金色的光点模糊了她的神色,但是在荧将情绪放开不加掩饰之后,她身上的那股飘渺感就彻底压不住了。
就好像这烟火十足的人间是什么囹圄桎梏,而身在此间的她身披枷锁镣铐,只有从这尘世抽身离去才能解脱……
可明明被困在这治愈的元素力场里脱身不开的是她,只能倚着七天神像的基座才能坐着的是她,她明明只能在这尘世才能立足,却像是拉到极致的弓,稍一用力便会折断。
羸弱不堪,千疮百孔。
如此一人,又怎么还能是那寻常姿态?
可荧就是毫无变化。
连仙人的身上都留有苦痛折磨的痕迹,神祗也承受不住磨损所带来的刻痕,偏她不同,即使抽离感强烈到无法忽视,但她的身上什么都留存不住。
痛吗?
痛啊!
可疼痛也只是疼痛。
越接近这个人,越能让钟离看清她身上散发的光亮究竟有多耀眼。
拼尽全力去发光的人,你第一眼注意到的绝对不是她的燃烧,而是她毫无阴霾的一切。只有站在她的身侧才能发现燃烧过后的灰烬,才能发现,原来即便是形同太阳也是在不断失去着的。
荧是不断失去还要搂着剩余的灰烬继续往下走的人,因为这人间早就没有线牵着她了。
这世间其实有很多事都无法细聊,生灵百万,各有悲欢,或许从大划来是千篇一律,但细究分开仍是各不相同。
“呵,习惯——”
钟离突兀地笑了一声,有些不明所以地道,“我现在也开始对你总是无所谓地说出这样的话习惯了呢!”
这也是习惯吗?
荧懒洋洋地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钟离垂了眸光,也无怪他会担心起这对少年。
某种程度而言,荧与魈是真的相像——绚丽到极致,同样也脆弱到一碰就碎。
破碎不是个好词,但无论是何种生命,即便是神祗,一生中也总是要被打碎个无数次去。
旁人是一边舍去一边修修补补地继续在这条路上往前走,偏生她二人是支离破碎也要藕断丝连一般,带着自己的所有在这条路上踉跄前行。
可承受力是有限的呀!
磨损无差别地折磨着一切,首当其冲的是神祗,紧随其后的就是这个世界里所有灵魂坚韧的生灵。
世界以这样的手段将永恒的生命磨开缝隙,使永生变成长生,再变成再短暂不过的瞬间,一步步削减生命的长度。
它将痛感延长至生命的每一帧,再于这些帧频上绘满磨难。
荧或许习惯了,但不可否认,在她的身上痛苦始终是存在的。甚至比起魈,每一次的痛苦对于荧都是不可消弭的东西。
是啊,痛苦不会对荧有任何影响,但她也同时失去消弭这些痛苦的机会了。
偶尔时间也会是个好东西,它所带来的遗忘对于大多数人来讲都是再好不过的良药,可于荧而言,却只能铭记所有,直至死亡方会终结。
这一生欣悦悲欢,即便深埋心底,遗于时光,只要她意识触及都会一次一次地牵起情绪,重新将荧拉入当时的心境,那些发生过的事情无论过去多久都会在荧的识海中栩栩如生。
于是欢愉怡悦成了恩赐,悲伤痛苦成了劫难。
所以,荧才会说自己的心境强大而又脆弱。
正因如此,钟离与荧相处时才总要不自觉地透出几分老父亲般的操心与怜惜。
——怜你道途多艰,人生多舛;惜你天妒之才,寸心如水。
生命本是美好,不该如此悲哀。
荧无疑是个强者,她心境的强大也源自于此。
她不是什么绝对理性的人,甚至大多时候就跟这世间随波逐流的人一样,但只要有个前因后果,有个来龙去脉,有个结果,她的理智就可以稳住脆弱的心境,这才是她不顾一切也要找寻记忆的原因。
这也是钟离本在最开始是报以观察的打量,但在后来却愈发不忍的原因。
亲密间疏,不外如是。
可即便是友人,在这方面上能插手的也并不多。因为荧也好,魈也罢,都不是会迷茫的人。她们是那种即便看到了结局不算美妙,也会坚定不移地沿着决定的道路走下去的人。
如此,无需旁人去置喙,也不该旁人去置喙。
所以,此时的钟离在面对荧的时候只能轻描淡写地带过这个话题。
这样的态度与面对魈时是不同的,当然,这并不是出于交情深浅上的偏颇,而是在现下,相较于魈而言,荧要看的更为分明。
所谓结缘,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钟离道:“那你丢下重要的旅伴,回避了七星与仙人的谈话,甚至是没来见我,也都是算好的?为得是将自己的立场钉死在中立方上?”
荧啧了一下,有些不情愿在自己战损的时候还要去费脑子思考。毕竟就如钟离所言,她都回避到这种程度了,伤员不就该老老实实养伤么!
最重要的是——她看了一眼撑住自己腰身,默默替她分担的魈,有些拿捏不定要不要在少年的面前谈论这些事。
荧清楚,她们在事情结束之后的会面这件事虽不是约定好的,可显然也是双方所默认的。
如今她一声不吭的失约了,即便有着以丢下派蒙那般强硬的态度,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略过去的,因为,钟离找过来了。
这也意味着,关于这一场事关璃月的神祗布局,钟离还在等她上交一份总结报告,给因她插手所偏离了原先预计的未来一个合理的解释,毕竟她们之前签订过契约。
可这样的话就免不了要站在先生的对立面了,还要再说出些不得了的话,恐怕那样敬重钟离的少年会接受不了。
欸呀——
女孩有些苦恼地敲了敲草叶的尖尖,看来她拨动命线得到的未来,除了超乎了钟离的预料,应该还有些其他的东西在里面。
真是难得见这位主儿这么急迫。
不过,荧并不是误正事的性子。而且,单从她不分场合地跑神,甚至是对待刻晴的态度上就能看出她是个绝对自我的人,也就魈能得了她这几分顾及,可在现下再多的,也是真没了。
荧迅速进入了状态,笑道:“先生还说我恐怖,难道不是找伤员探听消息的您更为恐怖一些吗?”
钟离察觉到了她毫不掩饰的抗拒,思及她破碎的精神海,在此时找她谈论这些确实是有些趁人之危了,哪怕他并没有质问又或是探究的意思。
他沉默了一下,放弃了之前准备好的话题,“是我的不是。”
荧眨巴了一下眼睛,这么干脆?
这可真是让人意外——
钟离是真没打算继续下去,他抿了下唇,看得出来他其实还有一些话想说,但不知是否是碍于之前荧羸弱的状态,到底还是三缄其口保持了沉默。
荧倒是十分善解人意,在终于适应了之后,她打起了精神拂袖掐诀,准备给自己换个疗伤环境,一副准备长谈的样子。
治愈的力场本是白金二色,在女孩对印之后却见金光汇聚,而后一整套的坐具就此显现。毛绒地毯隔了夜的湿气,红泥小炉散了风寒,矮桌茶柜,凭几蒲团,那素面的桌子上还放了两套器皿。
一套是胎薄如纸的白瓷茶具,另一套是蕴光透影的琉璃酒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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