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情人
自打那天从陆家老宅回去后，楚若兰觉得她和陆凤生的关系似乎比之前缓和了不少。
她不再像之前那么抗拒他的靠近，也能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了。
当然这不代表她对他产生了好感，她只不过不想给自己凭空找气。既然不能避免要和他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那她找一个使两个人都舒服的相处模式也没什么不好。嗯，事实就是这样。她想。
这期间，她没有过问秦心儿的身世也没有过问陆夫人之后会怎么样。
她只知道陆夫人依旧住在陆家老宅，听陆凤生的意思他父亲陆寻良并不打算报官。
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她还以为陆寻良会立刻休了陆夫人或者将她送入牢房。
“我父亲当年从秦帮出来以后投靠了我母亲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外祖父。他是苏氏洋行的买办，我父亲经商的启动资金就是我母亲的嫁妆。”
昨晚睡觉前，陆凤生和她讲了他父母之间的往事。
“既然你父亲的成功离不开你母亲，他怎么还娶那么多姨太太。”她虽然不了解陆夫人为什么对秦心儿下手，但她能理解陆夫人的怨恨。
“我要是你母亲，怕是恨透了你父亲。”她振振有词道。
然而他却说：“你错了。”
“我哪里错了？”她不解地问着躺在她身边的他。
“你还是太单纯了。”他侧头凝着她，慢慢地说，“我母亲既不恨我父亲也不爱他。”
“既不爱也不恨？”她愈听愈糊涂。
“她对他只有冷漠。”
漠不关心的那种冷漠。
“她其实根本不在乎我父亲纳妾，也不在乎我父亲爱着谁家女子。”
因为不爱所以不在意。
似曾相识的话语让她在他的注视下陷入沉默。
她和他母亲好像。
这不是她觉得像，而是她觉得他会认为她像。
她…也不爱他，不在乎他，不是吗？
可她却不知为何回答不了。
那个“是”字好似卡在了她嗓子眼。
沉默少许后，她语气僵硬地转移了话题：“原来你父亲真的在秦帮呆过。”
不过她很快就后悔挑起这个话题，因为她听见他分不出喜怒的声音：“秦非天连这个都告诉你了么。”
“你不会怀疑我和秦非天有什么吧？”她嘟囔着申明，“我才不会看上秦非天。”
“我知道。”他看了她一眼，“你心里只装得下一个人。”
而那个人是谁，她知道，他也知道。
可她不确定他是怎么知道的，她之前认为是楚瑜白告诉他的，如果不是呢？
她没来得及细想，他就伸手关掉了床头的灯。
偌大的卧室顿时陷入黑暗，她不甘心地合上眼，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然而在半梦半醒的时候，她隐隐约约感觉到一只手温柔地抚过她的发丝。
伴着掌心温度，她仿佛听到他似有若无的叹息……
“太太，有客人来访。”
阿梅的声音将她从昨晚的记忆中唤回。
“谁啊？”今天一大早陆凤生就出门巡视陆家的商铺了，所以现在家里只剩她还有阿梅在内的几个仆人。
“是老爷的表妹，心儿小姐。”阿梅如实禀告。
秦心儿？楚若兰愣了愣，她来这儿做什么？
带着疑惑，她走进客厅，就见秦心儿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她的脸色有些暗沉，两只眼泛着红，好似彻夜哭过。
看到她进来，秦心儿站起了身。
“你表哥今天不在家。”她先开口道。
“我今天不是来找凤生表哥的。”秦心儿说，“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她微微讶异地眨了眨眼，她找她做什么？
“我准备去法兰西留学了。”秦心儿说了一个令她不得不惊讶的决定。
“你要去法兰西？”
“嗯。”秦心儿点了点头，“其实我早就想去了，经过这件事，我下定了决心。”
“那你母亲怎么办？”
“她会和我一起去法兰西。”
“这样啊。”她想她也不可能丢下母亲自己走掉。
“你……”秦心儿看着楚若兰，又看了看她身后的阿梅，欲言又止。
明白她意思的楚若兰用眼神示意阿梅先离开。待阿梅离开，她转向她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以为你会问我，那天晚上得到了什么答案。”
“我对你的身世不感兴趣。”楚若兰实话实说道，“你自己知道就好了。”
“你这女人就这点最惹人讨厌。”秦心儿轻哼了一声。
闻言，楚若兰抱起双臂，不满地说：“你今儿来是找我吵架的？”
“当然不是。”秦心儿严肃起神情，“我是来提醒你，小心秦非天。”
“……”
“虽然我不想承认你是凤生表哥的妻子，但我承不承认并不能改变什么。”秦心儿像是突然长大般地说，“凤生表哥和我注定不会有结果，我对他依赖只是因为我无法对自己的身世、过去释怀。”
她露出颇为伤感的微笑。
“我是时候该放下了。”
听到秦心儿说“放下”，楚若兰的心湖不禁漾开涟漪。她忽然有些羡慕能如此轻松说出“放下”的秦心儿。因为她做不到像她那样洒脱。
“总之我今天就是来告别的，顺带提醒你。”秦心儿拉回她游走的思绪，“记住我的话，能离秦非天有多远就多远。”
“你为什么刻意提醒我这个？”她仍有疑惑。
秦心儿望着她，一字一句道：“因为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陆家人，包括和陆家有关的人。”
说完秦心儿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楚若兰。
她困惑地接过这封信：“这是给你表哥的信？”
秦心儿摇摇头。
“那是给谁的？”
秦心儿说了一个令她意外的答案：“秦非天。”
“秦非天？”
“对。”秦心儿说，“假如有一天秦非天对你和凤生表哥动手，你就把这封信给他。”
“这信里写着什么？”她问。
“能暂时保你们平安的东西。”
秦心儿并没有说信里具体写着什么，也没和她说不可以看这封信，她只说这封信如果交给秦非天能暂时保他们平安。
“我知道了。”楚若兰收起那封信。
见秦心儿转身要走，楚若兰追问道：“你不留下来等你表哥回来？”
“不等了，我买了下午的船票，等会儿我就接我母亲去码头。”
“你不和他告别？”
“我怕看到他，我就舍不得走了。”秦心儿微微一笑，“再说了我到法兰西还可以给他写信嘛。”
秦心儿说着轻轻捶了一下她的肩膀。
“我本来想说希望你能好好珍惜凤生表哥，但现在我觉得那就你自己的事儿。所以我只想告诉你，如果你不珍惜他，那你以后就别后悔失去他。”
她刚想说她才不会后悔，秦心儿就转身走了。
秦心儿一走，楚若兰就拿出了那封信，她刚要打开看看里面写的是什么内容时，客厅的电话响了。
她将信放到茶几上，转身接起电话。
“喂……”
然后她就在惊讶中睁大了眸子。
“你说什么？”
夕阳西下，停在洋房门外的车子里，陆凤生坐在车后排，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手支着头，倚着车窗。
他望着车窗外的目光有些幽暗，一如车窗外悄然靠近黄昏的夜幕。
“老爷，我们的人已经暗中护送表小姐她们登上轮船了。”司机老王向他转述其他手下的报告。
“嗯。”
“不过老爷我有一事不解。”
“什么事？”
老王犹豫地问：“您是怎么知道会有秦帮的人在路上设下埋伏？”
陆凤生转过脸，望向前排的老王，淡淡地说：“我并不知道，我只是觉得秦非天有可能会派人袭击她们。”
“这样啊。”
“当然了。”他又望向车窗外西沉的落日，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人又不是神，怎么可能未卜先知。”
除非这个人能像太阳或月亮一样周而复始度过一生。
陆凤生下了车，他走进自家的花园洋房，在门口的台阶上，他遇见了女仆阿梅。
“老爷你回来啦！”
看见陆凤生回来，阿梅笑着迎上前。
“嗯，太太呢？”他问起楚若兰。
“太太下午一直都在家。”阿梅照实回答，“现在应该在饭厅等老爷您回来吃饭。”
“她…没出去？”他微微错愕地蹙眉。
“没有啊。”阿梅说，“不过早上的时候，表小姐来过。”
对于这件事，陆凤生的反应倒是很平静，他好似早就知道秦心儿的来访，仅仅是朝阿梅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绕过阿梅，陆凤生走进光线昏暗的屋里。
穿过门厅、客厅，他顺着飘出来的饭菜香味，走进了灯光明亮的饭厅。
然后他就看到了坐在饭桌前的楚若兰。
楚若兰也看到了走进来的陆凤生。她站起身，快步走向他，用一个巴掌迎接了自己晚归的丈夫。
这一巴掌直接将那张俊颜打偏了过去。
“……”
在他缓缓转过脸后，她又伸手揪住他衣襟，那双明丽的水眸此刻充满了愤怒。
“为什么……”她仰视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揪紧了他的衣服，“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不告诉我楚瑜白他去了东洋！”
在他出声前，她又扬起手。
但这一次他捉住了她的手。
“对，我没告诉你，他走了。”
“为什么？”她恨恨地瞪着他。
他捉着她手腕，望入她眼中，薄唇冰冷地动了动。
“因为我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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