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拒绝
周岁野将落羽送到医院检查没有大碍后,警|厅里,审讯长桌周围坐了一圈人。
王老师刚从教室赶来不久,连衬衫领子都没扣好:“警察同志,这次是我们不对,没意识到班上出现这么个情况,我们会好好道歉的。”
月亮小学虽然又小又破,但私下送礼的情况十分猖狂,毕竟当教学资源只剩那么一点时,各家都希望落在自己头上。
王老师瞥了眼被叫来的四位家长,又看了看抱着孩子翘腿坐在一边的周岁野,心里咒骂一声,这兔崽子真是会把事情往大了闹,这么点破事好端端的报什么警,这可是送礼最多的几位,万一得罪了可怎么办。
好在进了警|局,大家也不敢吵了,警察便道:“既然大家都知错了,那各位就当全班的面跟落羽小同学道个歉,写篇检讨怎么样?”
有家长小声抗议:“当众道歉太丢人了吧,万一有心理阴影呢。”
王老师刚想附和,周岁野指关节敲了敲桌面,神色莫辨:“确实,不如直接记入档案吧。”
家长当场变脸,拍着桌子站起来:“你个小屁孩说什么话,让你家长来!”
司砚清抬眸,神色微冷:“来的家长若是像你这样,还不如不来。”
毫无疑问,一桌人最格格不入的就是司研清,眉眼清冷,穿着考究,随便往哪一坐都矜贵出尘,众人以为他是哪家的公子,不敢得罪他,只好退而求其次:
“这位…同学,你以为你是在见义勇为做好事吗,你根本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不知道去哪里赌|钱欠了许多债,这辈子都还不清,还有他妈……”
总之跟刚才那小孩说得毫无差别,司研清明白原来都是家长言传身教。
他目光扫过坐在对面的众人:“口说无凭,各位确定是他欠的债?还是真的了解过他是什么人?”
司砚清指尖不轻不重点着桌面:“况且就算是欠债又如何,难道仅凭这一点就可以抹杀一个人的全部?这样污蔑一个人,天道好轮回,小心各位自己。”
这么掷地有声的一番话抛出去,警|厅瞬间寂静无声,像是没想到这么个冰雪般的人会发这么大的火。
周岁野更是从他说第一句话时便定定看着他,搭在桌沿的指尖慢慢收紧。
眼看局面僵住了,警察咳嗽一声:“所以各位到底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没等周岁野出声,司研清就道:“记录档案。”
这下全场人神色各异,甚至有些憋屈。
毕竟像周岁野这种没爹没妈的,好欺负,但这位说不定家里有关系,万一得罪了,指不定要吃不了兜着走,不得不认栽。
等到两人出了警|局,已经是晚上七八点了,两旁的路灯纷纷亮起来。
周岁野抱着早已睡着的落羽和司研清走在街边,昏黄的灯光将两人影子拉得很长,一时没人说话。
司研清垂睫掩盖眸中冷色,今晚的事,不管是不是真的,都只代表一件事,周岁野过去十七年被人欺负过,甚至很多回。
他垂在身侧的指尖慢慢收紧,甚至想不管不顾写几个符咒让那些人倒霉一辈子。
“司研清。”身旁忽然出声。
司研清转头,看到对方半垂的眉眼,浓密的眼睫笔直纤长。
周岁野目视前方,语气很是散漫:“怎么什么倒霉事你都在,该不会真赖上我了吧。”
但凡是往常听到这句话,司研清都会气得当场就走,可偏偏是现在这种特殊的时间地点。
他点了点头,过分认真的神情竟给人一种承诺的错觉:“是,在帮完你前我不会离开。”
然而周岁野眼皮抬都没抬,哼笑道:“帮?大少爷是打算帮我还赌债,还是直接给学校捐楼?”
司研清冷疏的神情未变,只是抬眸望向前方:“都可以,只要你想的话。”
他抬眸:“何况那些赌债不是你欠的,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对方听之任之的话语让周岁野感到一种无可奈何的无力感,顿时心烦意燥起来,他面上依旧一片冷沉:“你就那么相信那些事不是我做的,说不定真是我的赌债呢?”
司研清冷淡的眉眼瞥过来,他不喜欢周岁野这样抹黑自己:“你根本不会打牌。”
上辈子两人关系还好的时候,周岁野很笨,又想和别人打牌,司研清只好自己去学了然后教他,结果手把手教了一个月也没学会。
没想到答案竟然会是这个,周岁野嗤笑一声:“这谁告诉你的,少爷,你是不是找人调查我反被人骗了。”
司研清冷冷收回目光:“这么说能让你高兴的话,你可以认为我被骗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周岁野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使不出劲,却又觉得好软,忍不住想再试探一下,试探出这软绵的界限到底在哪里。
但他没这么做,只是抱着落羽往前走,四周都是热闹夜市,两人恍若置身灯海,周岁野耷拉着眼皮:“你跟其他人也这么说话?”
恰巧路边一阵鸣笛声闪过,司研清没听清,抬头:“什么?”
“没什么。”周岁野将睡熟的落羽往上抱了抱,顿了顿突然道:“落羽说想和你吃饭。”
司研清扫过睡着的落羽:“她在睡觉,你不能随便说谎,会有口业。”
这一本正经的模样让周岁野今晚阴沉的心情稍微好了些,斜斜的睨过来一眼:“你们迷信人是不是都这样。”
司研清不想理他,走快了些。
周岁野迈大步子轻松追上来,懒洋洋道:“落羽是真的想和你吃饭,她刚才和我说的。”
想到小姑娘刚才哭都不敢哭的模样,不论真假,司砚清都不忍心拒绝,只好跟着周岁野进了路边一家火锅店,店面小,但胜在整洁,眼下七八点,正是吃饭的高峰期。
周岁野带着他在角落里好不容易找到个位置,把睡着的落羽放在椅子上,让他先坐,自己去前面点菜:“有没有什么不吃的?”
人很多,司研清难免有些局促,摇了摇头没说话。
周岁野知道了,本来要走,像是想起什么又回来:“你能吃荤吗?你不是那个…和尚?”
“……还是道士?”
司研清太阳穴跳了跳:“劳您费心,我既不是和尚也不是道士。”
周岁野靠着桌子,从善如流:“抱歉。”
等到一切弄好,周岁野轻声喊了两声,把落羽叫起来:“前几天不是嚷嚷要吃火锅,还睡?”
落羽睡眼朦胧,很快清醒过来。她缩在座位上,两条腿晃了晃,低下头:“对不起……哥哥,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周岁野沉默片刻:“在学校被欺负为什么不告诉我?”
落羽捏着手指头,不敢看他:“她们说……这是最后一次……而且也不是很疼…哥哥已经很忙…”
周岁野把筷子往桌上啪的一放,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所以你就这么让他们欺负,你当我是死的?”
落羽被这一声放筷子吓了一跳,整个人嗫嚅着说不出话:“不是……哥……”
“好好说话。”司研清本来不打算管对方家事,眼下看小孩要被吓哭出来,将筷子搭在碗碟上,“你凶她做什么。”
周岁野沉默片刻,夹了块肉放进落羽碗里:“回家再说,先吃饭。”
落羽一时睁大了眼,小心翼翼瞥了眼这位陌生的漂亮哥哥,她第一次看见他哥这么听别人话。
等到三人吃完,已经半夜九点,落羽精神一直蔫蔫的,又趴在周岁野怀里睡着了。
十字路口边,周岁野替司研清打了车,本来想点烟,低头看到怀里小孩和旁边司研清,又放了回去。
周岁野捏了捏眉心,像是有些累:“不管你到底想干什么,看在你今天帮了习习的份上,算是两清,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原本以为两人经过这一顿饭,关系会好很多,起码交换个联系方式什么的,没想到一下就降到了零点,司研清不是很理解,于是就问了出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周岁野往电线杆上一靠,“你该不会真以为我相信了你那套算命收徒的鬼话吧?”
司研清不悦:“不是鬼话。”
正好此时出租车到了,他拉开车门,不由分说把人塞进去,语气轻飘飘的:“管他什么话,你回家慢慢说去。”
等到把人送走了,周岁野背着落羽走了十多分钟,去公交站台等车去医院,落羽轻轻搂了下他的脖子:“哥哥明明很喜欢他,为什么刚才……”
“刚才的帐我还没和你算,”周岁野声音淡淡的,“你现在可以在睡觉和交代中选一个。”
落羽咬了咬嘴唇,不说话了。
到了目的地,周岁野敛着眉眼买了个水果篮子,轻车熟路进入病房,睡在一堆医疗仪器里的老人颤巍巍睁开眼,语气里全是心疼:“这么晚下次就别来了,我在这边能有什么事?夜里路上不安全。”
周岁野将落羽放在一边的椅子上,见人似乎有要醒的趋势,哄了几句给她盖好外套,坐在一边挑了个苹果开始削:“我你还不放心,小时候谁打得过我啊。”
婆婆笑眯眯的,看了眼落羽:“她睡着了就把她喊醒,难为你背她一路。”
周岁野翘了翘二郎腿,故意逗她:“我哪敢喊她,万一她找您告状,我去找谁哭。”
婆婆果然被逗笑了,眼角全是笑纹,又问他:“最近有好好上课吗?”
周岁野面不改色:“还行吧,我成绩一向好,您又不是不知道。”
“习习呢,她有交到朋友吗?她太内向了。”
“嗯,”周岁野削了一截很长的苹果皮,“前天还和朋友出去玩呢。”
“那你呢?”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削苹果的清脆声音,周岁野眉眼散漫:“我又不需要什么朋友,麻烦。”
婆婆没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医生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趁现在身子骨还能动,还能照顾你和习习。”
周岁野将削好的苹果切成片:“等做完化疗就可以回家了,医生说有百分之七十的康复率,没事的。”
婆婆知道自己的病要花很多钱的,当场就瞪大了眼睛:“你哪来的钱。”
周岁野将苹果递到她嘴边:“是学校募捐的,您别操心,一切有我呢。”
婆婆显然不相信他的话,脸往一边躲:“岁岁,你别骗我,因为你爸,你已经赔了前程了,你不能再因为我……”
说着说着婆婆就哭了出来。
周岁野哄了好一会,才把人哄睡着,出门下了几阶楼梯,靠在窗边点了根烟,边抽边回信息。
相当大一部分是各种兼职,还有一部分是找人教训今天那几个学生和家长。
周岁野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别人打了他妹妹,没有说仅仅记入档案就够了的。
终于一根烟抽完,信息也差不多回完了,微信忽然跳出一条消息。
胡老师:都一个多月了,你还不回来上课吗?如果是需要钱的话,大家可以一起想办法。
夹在指间的烟燃了片刻,烟雾缭绕中,周岁野指尖滑动,将信息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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