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浇祭
4473年4月、伊纳洛星系
就在宁静星域隔壁的辛迪加星域的海盗们，被神出鬼没的‘黑色王牌’打的叫苦不迭，开始考虑‘退休’的时候，联邦和帝国的战局稍稍缓和，在此之前，整个伊纳洛分军区，特别是白羽曾驻守的卡普伦特星系和一门之隔的艾玛领土——米亚尔加星系，打成了一锅粥，联邦称之为‘伊纳洛绞肉机’，而艾玛帝国则称为：‘米亚尔加星系前哨战’，由于海因丝家族的覆灭，使得联邦政府渐渐收回权利，议员们便不敢再动用更多的力量去进攻艾玛帝国，因为艾玛帝国的精锐舰队，帝国皇家海军，至今都没有出现。
艾玛的康德皇帝刚刚登基，就被联邦打的焦头烂额，精锐的帝国皇家海军也不敢随意离开帝都星，毕竟自己刚刚登基，就碰上了联邦的入侵，根本来不及清洗其他皇族，既然联邦愿意缓和战事，康德皇帝更不介意暂停这场，谁都得到不到好处的战争，他开始掉过头来清洗那些跟自己过不去的家族势力。
两国边境迎来了一段既紧张，又平安无事的局面，各种走私船和偷渡船，也开始恢复正常的生意，而白羽则在穆雷的委托下，去接他在帝国的朋友，她和奥拉两个人驾驶着一艘退役者刚刚购置的二手护卫舰，来到了这个让她非常伤感的地方。
“这里就是冻危星了，你说你以前在这里当过突击队队长？”奥拉自从被老杰克放出了实验室，就分割了多个子程序，帮助退役者驾驶舰船和管理空间站，这大大缓和了退役者人手不足的情况，虽然奥拉分割的子程序没有感情，但是却帮了大忙，现在每个人都能配上一个奥拉的子程序，单独驾驶舰船出航，罗伊和克劳缇娅两个人分别驾驶‘黑色王牌’号巡洋舰和那艘从希尔星域探险返回的‘冰龙’号驱逐舰，大肆欺压辛迪加星域的海盗，里昂则守着一艘从海盗空间站里拖回来的，刚刚修好的老式护卫舰，负责看管看空间站的安全，李德士驾驶一艘经由里昂改装过的高速走私船，往返于几个星域之间，进行着越做越大的黑市贸易，甚至倒卖一些联邦科学院都没见过的高科技产品，白翎偶尔会回来跟大家住几天，可更多的时候，则待在血袭者的地盘上，为情报总局传递血袭者的动向，不过她拒绝使用人工智能，毕竟血袭者如果发现自己的黑衣主教有这么先进的玩意儿，很有可能会起疑心的。老杰克刚刚完成的一批克.隆舱，已经提供给所有退役者，现在正在奥拉主程序的帮助下，飞速的进行着各种研究和实验，用老头的话来说，那就是一日千年。
“就是这里，我的舰队，我的朋友，全都没了。”白羽看着舷窗外的冻危星，打开一瓶酒，浇到自己脚边，酒液顺着指挥椅的台阶，缓缓流了下来，在舰桥的地板上，形成了一个图案，像是云朵，又像是一张被风吹散的脸庞。
奥拉叹了口气：“我看了下伊纳洛分军区的资料，里面根本没有你们几个人的信息，小白突击队的名字倒是有过，但被人抹掉了，而且手段非常高明，当然，比我还差上一点。”
白羽重重的哼了一声，沉默不语，奥拉继续说：“根据你提供的时间，可能认识你的人，几乎全都阵亡，剩下的人，不是军港的地面战勤就是非战斗人员。”
‘啪’，白羽手中的酒瓶重重的摔到地上，粉身碎骨，白羽狠狠攥着右拳，机械手在神经信号下，释放出强大的压力，发出金属形变的声音。
“我们还去冻危星吗？”奥拉叹口气问道，人类的愤怒真是没法说，她检测到白羽身体的健康指数瞬间进入了一个危险的范围。
“直接去卡普伦特。”白羽重重的坐回指挥椅上，命令道。
看守卡普伦特的联邦战舰，没敢惹这艘改装痕迹很重的特里斯坦级护卫舰，它拒绝任何通讯请求，只是发出了一张情报总局的临时电子证件，临时电子证件的内容很简单：持有人信息：机密；持有人所属单位：机密；持有人目的地：机密；持有人所行目的：联邦情报总局一级公务，不得阻拦，不得询问，不得登舰检查，违者按叛国罪追究责任。
巡逻舰队只是派了一艘防空驱逐舰远远地跟着，他们并不打算干涉白羽的行动，只是想保护这艘情报总局的护卫舰，毕竟这里还是前线中的前线。
驱逐舰惊奇的发现，这艘情报总局的护卫舰径直来到一片全是残骸的空域，凭碎片的大小和样式来看，这里以前应该是一个艾玛的空间站，护卫舰围着这片残骸，缓缓地绕了三圈，最后停在原地抛洒出几瓶烈酒和罐装食品，驱逐舰的舰长看到这一切后，立正站在舰桥里，向舷窗外，白羽战舰所在的方向庄重敬礼，随后就下令离开了，驱逐舰的舰长不认为，这样一个正在为昔日的战友浇祭的老兵，需要自己的保护，听前面战死的海军们传说，这里曾经是一个艾玛空间站，有一位传奇般的指挥官，带着一群同样传奇的海军，以不足半支中队的战力，冲杀入卡普伦特星系，面对敌人数倍的战力，不但全歼了入侵的艾玛舰队，还牢牢守住了这里，他们没有给养供给、没有人员和舰艇补充，完全靠俘获艾玛的战舰，来扩充自己，还用艾玛战俘换回了不少被俘的海军官兵，这支海军突击队在这里坚守了足足10个月，艾玛人损失惨重，但就是没能踏入这里一步，直到联邦决定进攻帝国，这支传奇的突击队才消声匿迹，想来应该是在攻击中全体阵亡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活下来，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活下来的老兵，会需要自己的保护吗？舰长不觉得有这个必要，甚至也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资格。
白羽不知道，那艘跟着自己的驱逐舰为什么突然返航，更不知道上面的那位舰长想了些什么。‘小白突击队’虽然被权势通天的海因丝家族，抹除了一切记录上的痕迹，却没能抹除这些在他们的命令下，前仆后继赴死的海军官兵们，在舔舐伤口的间隙，在大战来临前的时刻，一遍又一遍的向后人传唱前辈的丰功伟绩，突击队的名字早已在传说中消逝，那些传奇的飞行员的名字，也再没有人知道，后人只会牢记，在卡普伦特星系，有这样一支成为传说的舰队，曾经在这片充满战舰残骸的星系中，化不可能为可能的战斗过，有这样一批忠魂，就守护在自己身边，嘲笑着自己的愚蠢和懦弱，为自己在战斗中的英勇表现而稍助声威。
“闯关船来了，他们已经被看守星门的舰队包围了。”奥拉提醒沉浸在往事中的白羽，白羽立刻回过神来，去迎接那艘闯关船，里面就是穆雷在艾玛的朋友。
传言总是比跨星域通讯的速度还要快，看守星门的舰队已经得知这艘情报总局所属的护卫舰中的飞行员，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一员，在数十艘联邦战舰敬畏的窃窃私语中，白羽的护卫舰与那艘闯关船对接，顺利的接走了目标和他的家人，然后飘然离去，几个月后，伊纳洛分军区的将战备等级降为3级，驻守伊纳洛的联邦舰队也纷纷离去，他们带着这个再次被证实的传说，分散到了联邦各个军区，这些在战争中存活下来的幸运儿，总会在茶余饭后，酒过三巡的时候，向后辈们继续传唱这段，在海军历史上并不存在的故事。
白羽说明来意，把穆雷的朋友和他的家人安顿好，准备返回首都星系寇斯特的情报总局的驻地，在那里，4418和穆雷正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可是当舰船刚刚驶出卡密欧星系，进入哈尔玛星系的星门后，白羽就碰上了海盗，在白羽愣了足足10秒钟后，她就开始放声大笑起来，笑的热泪盈眶，因为，海盗只有一艘破破烂烂的艾玛驱逐舰，当奥拉本着白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要求，明确自己只是帮人偷渡，没有贵重物品后，这艘艾玛驱逐舰竟然打出信号表示要按人头收费，舰长和船员都要交。
这不是李德士以前用过的招数吗？白羽向海盗发出一条明码通讯，内容很简单：‘小白突击队的还没死光吗？’
很快，海盗就发来了视频通讯请求，白羽接通后，发现是个意想不到的人，他也算是小白突击队的一员，虽然只待过很短的一段时间。
“好久不见了，索菲娅还好吗？”白羽对屏幕中目瞪口呆的参孙，微笑着打着招呼。
“白……白羽？你还活着？”参孙惊讶的问。
白羽毫不客气的讥讽道：“早死了，现在就是个孤魂野鬼，怎么？艾玛帝国昔日的皇家卫队长，已经沦落成皇家海盗了吗？”
参孙立刻老脸一红，昔日皇家卫队长的英姿，已经被生活磨平了棱角，他搓着手说：“这不是没办法嘛，总得填饱肚子，你们被捕后，战争就爆发了，我收拢了一些艾玛的逃兵，躲在小行星带里，看到落单的补给船就干一票，嗨……日子也不好过，就剩下这艘驱逐舰和这几个弟兄了。”
白羽叹了口气，参孙既不能回帝国，也不能向联邦公开身份，为了糊口，被迫当了海盗，地形不熟，不敢深入联邦腹地，只能冒险在前线附近打劫军用补给舰，可是战争状态中，后方补给线受到威胁，联邦舰队又怎么能饶过他们，几番围剿，活下来的就剩下9个人了，还有一个缺医少药快病死了。
“这样吧，愿意跟我混的，就跟我走，不愿意的，我正好在执行联邦情报局的任务，给你们搞个合法的身份，应该不成问题。”白羽说道，反正联邦情报总局也不知道这位艾玛来的科学家，到底有多少亲戚，堂兄表弟什么的，谁都能理解嘛。
随后，参孙就跟自己的手下商量，结果所有人都厌倦了这种悲惨的生活，只有参孙愿意跟着白羽，毕竟他知道白羽的本事，白羽让奥拉接管了那艘有点漏气的驱逐舰，带着参孙径直返回退役者的驻地，自己则带着这群破衣烂衫，饿了不知道多少天的海盗，继续前往首都星系，那个艾玛科学家也非常同情这些逃兵，并愿意为他们打掩护，抵达情报总局，见到穆雷和4418先生后，白羽就交了差，让4418去头疼这些老弱病残吧。
参孙的手下，明说是海盗都没人信，各个面黄肌瘦，虽然洗了澡，换了艾玛科学家给的衣服，可是萎靡的眼神，消瘦的体格，让4418还误以为艾玛爆发了全国性的饥荒，不但怜悯的为他们所有人办理了盖伦特联邦的合法身份，并且发了一笔救济金，当然没有白吃的午餐，他们要配合情报总局，作一期有关艾玛新皇暴.政的新闻，向联邦民众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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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73年4月、退役者空间站
虽然参孙的身份是前艾玛帝国的皇家卫队长，索菲娅公主的朋友，可是小白突击队的故人们，还是非常高兴，老杰克也不在乎，一群死过一次的叛国者，加上自己这个联邦最不受欢迎的人，再多个艾玛人又怎么了，正巧白翎也回到了空间站，李德士又刚刚在黑市中碰到个刚入行的傻帽，捞了一大笔，众人决定搞个庆祝晚会，白羽也在老杰克的目瞪口呆中，联系了索菲娅公主，让参孙给她报了个平安，其实白羽的想法很简单，如果跟这个帝国公主搞好关系，以后联邦混不下去，还能去艾玛帝国。
索菲娅看起来过得不错，帝国的大清洗刚刚结束，康德皇帝也没怎么难为自己这个看似天真可爱的侄女，参孙在索菲娅的指示下，担任了白羽跟这位帝国公主的联络官，可是白羽已经远离两国的边境，两边谁都帮不上谁，也没什么利益交集。
三天后，4418先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得知了参孙的存在，他给参孙签发了联邦公民的正式身份，还叮嘱白羽跟索菲娅公主保持良好的关系，传达联邦政府的一些心愿。毕竟，联邦现在需要一位能在艾玛帝国说的上话的大贵族，维持这段不稳定的和平，白羽向索菲娅公主传达了4418的意思，索菲娅公主也秘密暗示了康德——这位耳根有点软的帝国皇帝，巧的是，康德皇帝也想秘密跟联邦缔结和平条约，并交换少量战俘，几个月后，心满意足的康德皇帝渐渐对自己的侄女索菲娅青眼有加，而在索菲娅公主的提议下，两国甚至在卡普伦特星系和米亚尔加星系的边境，开通了一条贸易航线，进行有限的贸易往来。
当然，除了情报总局的4418先生、退役者们和索菲娅公主，没人知道这份来之不易的和平，是经由白羽之手达成的，除了奥拉，也没人知道，建立这条贸易通道的想法，既不是联邦政府的提议，也不是帝国皇帝的暗示，而是白羽这个中间人，左右逢源的撮合，但奥拉不知道，这其中寄存了白羽怎样渺茫而美好的希望，展现了她怎样脆弱而崇高的梦想，这个梦想，在4473年的下半年，才刚刚在寒冷而黑暗的宇宙中，萌发出娇嫩而坚强的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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