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教子无方心有余愧（一）
不用多时，一个简易到只有白色遮顶的棚子就搭建了出来。
万管事走到两人跟前，语气不好地道：“两位先这此等候，等会自然有丫鬟小斯领尔等进门吊唁”。
万管事虽当着所有人的脸面行事，可说话声音不算小，没想到的事堂堂东院管事还要给沈唐氏母子二人行了这样的大礼，紧接着转身离开了。
围观之人已经嗅出了不对劲，看着沈唐氏和沈铭长的眼神都有些微妙起来。却没人发现，方才在人群里带头挑事之人已消失不见。
不知等了多久，围观人群渐渐消散，沈唐氏心中已是怒气冲天，却只是站在雪地里敲打着自己冻僵的双腿。只因如今进退两难，他们更不敢出尔反尔，自己带头唱的戏总不能打了自己的脸。
看着棚子里坐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沈唐氏不明白，一个病秧子怎会值得有人上前去为她吊唁。
这一等再等，等万管事把最后一位吊唁之人送走，已是夜里酉时。
看门小斯似看不见母子二人，毫不寒暄，“嘭”的一声，关门谢客了。
沈唐氏见了，气得当场晕厥过去。
这一会，大家都心知肚明，纷纷品味着万管事白日里在府门所说之话的意思。
沈家两院这是站在了敌对势头，自家兄弟打起架来，偏偏西院还死不承认，还赶上来做戏，怕不是为了那沈余氏的陪嫁之物吧？或许是沈家全部？
最能沉住气的沈铭长低着头，脸部狰狞，眼神阴森诡异。他此刻想的多是些肮脏不堪之事。
那些带头在人群里挑事之人，都是他先前安排好的巷子闲汉，专门等着这次机会唱戏给悠悠众人听的。一来人言可畏，总不叫他母子二人丢了好名誉。二来争权夺势，这样才能名正言顺进到东院。
本以为这些人能起到一些风浪，可没想到东院那个老东西技高一筹。
如此，沈铭长也知道在家宅手段方面，他母子俩不如沈老太太。
那就好办了。
他心里谋划着下一步计划，一个让沈府东院一夜之间消失在世人眼里的计划。
想到如此，他邪恶地勾起了嘴角，转身抬起头竟又是一副沉浸在悲痛之中，弱不经风的书生模样。
次日一早，沈府东院进出之人少了许多，没有沈唐氏母子的影子，哪里都清静了不少。
程府马车缓缓停在沈府门前的马路上，先行出来一位身穿二品紫色官服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身边是一位一身着装素雅的贵妇，看着沈府大门挂着的白色灯笼，里里外外白色麻布。
难以想象，一夜之间便是沧海桑田，转眼间已是阴阳两隔。
贵妇哽咽泪流，喃喃自语说了几句教之无方之话后，厉声开口道：“孽子，跪下”。
白色丧服的年俊男子正要依言跪在地上，万管事紧忙赶过来，劝阻道：“县公大人，夫人和程六公子这是为何？”。
万管事面无表情，心里庆幸自己来得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程卿绚穿成这样，要是正经八经跪了下去，他们家大姑娘和程家就彻底洗不清了。
上次不都说清楚了吗，如今还来这一出。想到这里，万管事脑袋都大了。
万管事这才行礼，道：“老太太知县公大人和县公夫人携贵子前来吊唁，姑娘和哥儿已在里面准备行礼，请尊客随我移步至宗祠”。
还没走进祠堂，程县公夫人已经泣不成声，旁边的程县公半扶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让她不至于又哭晕过去。
祠堂里缟素满天。
得道高僧敲打着鱼目，念着超度的佛经，哭丧下人一排的跪着。
沈老太太拄着拐杖，双眼闭着，手指一遍一遍地来回拨动楠木佛珠。
沈余氏的灵柩就摆在中间，漆黑的金丝楠木，白帛丧幡齐齐在侧。
沈姝沈铭祁身穿丧服跪在中间，往火盆里递冥钱。
在一群成年人里，两人显得格外瘦小。
逝者为大，程家夫妇和程卿绚行了礼，添了香烛。
沈姝并未正看他们一眼，她小脸苍白无色，嘴唇都泛紫了，行了礼后，双目无神地继续跪在地上烧着冥钱。
“家母去世突然，对长姐打击最为沉重，且又是长姐第一个照料后事，长姐至今已有几日不曾开口说话理事，望程大人和夫人海涵”。
沈铭祁说着，担心地看了一眼沈姝。
他年纪虽小，却口齿清晰，程县公自然不会怪责这两个懂事又可怜的孩子。
程县公夫人听了，眼泪更是控制不住了，她想要弥补这两个孩子，可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程卿绚不知所措，那件事后，他被关在家中，等冷静了下来，他后悔不已，现在只能直接跪在地上磕上几个响头，等待沈家的责罚。
程县公心疼沈姝姐弟二人，道：“你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伯父帮忙的，尽管找我”。
沈铭祁客套地说了几句话，并未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程县公走到沈老太太跟前，老人闭眼不言，他只能先行说话。
“沈老夫人，沈府东院还需您支撑着，您可要照料好自己的身子”。
他转而眼睛看着程卿绚，再看向沈家人，他心怀愧疚，继续道：“我那不孝子闯下了如此大禍，我夫妇二人教子无方，心有愧疚”。
“县公大人在府门前如此兴师动众，我老太婆心里琢磨着县公大人必是有事相商，不如请移步至院外，免得叨扰了逝者清宁”。
沈老太太说完，停下手中的动作，慢慢睁开了双眼。
程县公点了点头，道：“如此正好”。
等两人离开，程县公夫人跪在沈姝一侧，烧了些纸钱，行礼叩拜，泣不成声。
“姝姐儿，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和你母亲。我那日若是来得早些，定不会让这个孽子如此放纵。阿姿，我对不起你”。
沈姝像是未听见一般，程卿绚却急了，他开口忏悔道：“与母亲无关，是我，是我害死了沈家姨娘。沈姝，你要怪就怪我，只要你开口，让我以死偿命，我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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