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则明
兰色结春光,氛氲掩众芳。过门阶露叶,寻泽径连香。
暮春时节,林如芝院前的兰花开的正盛。
鬼兰花色洁白,清冷明冽;春建艳丽耀目,风韵窈窕,煦风吹拂,芳香阵阵,沁人心脾。
谢持昀一路牵着秦梵,给谢杭和林如芝敬茶。
成亲第一日,秦梵挑了身烟霞色罗裙,许嬷嬷替她梳了妇人发髻,戴了整套红玛瑙头面,华贵喜庆。
秦梵出身苏州,生了张讨喜的鹅蛋脸,柳眉弯弯,杏眼柔情,温婉可人,一举一动是极标志的江南女子做派。
谢杭接过秦梵递的茶后,捋着胡须,笑眯眯的递了包大红封:
“嗯。秦寺卿栋梁之才,教出的妹妹果然不差,持昀啊,日后好好待人家。”
谢持昀笑着拱手:
“是。”
相比之下,林如芝则热情得多,一手牵过秦梵:
“老大媳妇啊,我是越看越喜欢,日后在谢家若有什么不习惯的,尽管和我说,别委屈着自个儿。”
秦梵垂着头:
“多谢母亲。”
秦梵身为长嫂,备了给谢持景和谢昭华的见面礼。兄妹二人甜甜唤了声“大嫂”后,喜滋滋的接过礼。
谢杭父母南下扬州时,遭歹人杀害,谢家众叔伯起了贪分谢家的心思,彼时谢杭尚无官职,刚刚娶妻,妻姐林如清在后宫遭贤妃一派打压的厉害,无暇顾及,谢家险些被拆分。
当时,顾相顾知言是户部新晋的侍郎,顾知言和谢杭年幼相识,情谊深厚。
见谢杭有难,顾知言明理暗里帮他打压谢家叔伯,直至梁悯被立为太子,谢杭才挨过来。
自那以后,谢杭和谢家叔伯断了来往。
是以,新妇敬茶,不见谢家旁支人影。
谢杭长姐谢涵嫁了扬州一许姓世家大族,谢涵产子后身子虚亏,越补越弱,行动多有不便,派了长子许则明代表许家观礼。
许则明年十九,满腹经纶,仪表堂堂,举手投足无一不显孔孟之风。
三年前春闱应试时,许则明染了风寒,与进士失之交臂。
先帝驾崩时,许则明赴京,住在谢家别院,一心备考三月会试。
四月中旬放榜,许则明中了二甲第五名,现留京,等吏部下职。
谢持昀娶妻,许则明正好来观礼。
谢昭华同秦梵说过许则明,是以,秦梵备了许则明的礼。
秦梵走到许则明身前,婢女递了一紫檀匣子给他。
“表弟好。早听闻表弟考中进士,如今一见,当真是一表人才。初次见面,这是表嫂一点心意。”
许则明躬身接过匣子:
“表嫂过誉了。则明在此,恭贺表兄、表嫂新婚欢愉,恩爱长久。”
一一见礼后,林如芝让谢持昀带秦梵去府上各处走走,认认谢府的路。
谢杭则带了许则明去书房,商议他日后在京都宦途。
许则明出门后,余光暼了眼谢昭华,随后眼眸一沉,随谢杭去书房了。
陪林如芝在屋里说了会话后,谢持景和谢昭华兄妹俩并肩走了出来。
走至一处假山后,谢持景突然凑近谢昭华,神秘兮兮问道:
“小妹,你觉得,则明表兄怎么样?”
“则明表兄?表兄满腹经纶,儒雅守礼,是为正人君子。听母亲说,父亲有意留他在京都栽培。”
谢持景面露遗憾,点了点头:
“则明表兄文采斐然,此次春闱,他本是一甲第三,父亲怕被人议论徇私,求了陛下,把则明表兄的位次调了后。”
“可惜啊,父亲本来,有意把你许给则明表兄,母亲差不多也同意了,偏偏来了个宣祈……”
谢昭华蹙眉,反问:
“母亲怎么半点口风都不曾透给我?”
谢持景漫不经心理了理袖口,小声嘟囔:
“我们都以为你惦记着陛下,哪敢跟你提?万一你再跑去灵昭寺怎么办?”
谢昭华这回无言。
“如你所说,则明表兄满腹经纶,儒雅守礼,推崇孔孟仁义之风,父亲又有心提拔,仕途不可限量哇。”
“小妹,说句心里话,阿兄心底里,偏向则明表兄多一些,希望你嫁给则明表兄。”
谢昭华拽了拽谢持景的衣袖,笑道:
“阿兄怎么不说,希望我一辈子不嫁人呢?若我一直不嫁人,阿兄可愿养我?”
日光透过树叶罅隙,影影绰绰落到谢持景脸上,少年俊朗的面庞爬满严肃:
“阿兄倒是想你一辈子不嫁人,永远做谢府的三姑娘。”
谢昭华眉眼弯弯,眸里一片明亮,
“那阿兄可要说话算话!”
宣祈下值后,轻车熟路的去了宁王府,美名其曰品书论画,实则是蹭饭。
梁景正在书房作画,暼见宣祈进来,头也不抬:
“照世子的喜好去备晚膳。”
丫鬟秋吟应声退下。
“还是扩文对我好,不像府上那位长公主,对我无一日有好脸色。”
宣祈瞧他在作画,没去打搅,走到红檀云纹太师椅旁,自顾坐下。
“安阳姑母年过五十,和姑母交好的伯爵夫人孙子都抱腻了,偏偏致之毫不在意。若换我是姑母,我也不给你好脸色。”
“待昭华表妹过门,致之努力一把,生了小世子,何愁姑母不给你好脸色?”
梁景画完女子步摇,收笔一笑,面上尽是调侃。
“听闻惠贵太妃近日正忙着相看王妃,也不知扩文属意哪一位?”
“致之嘴上功夫了得,我只是调侃一二,致之倒好,字字往我痛处戳。”
梁景面上云淡风轻。
五品内侍省都知刘诞之女刘凝脂,宁王梁景的心上人,一年前,为保清白,拿簪刺入喉中,死于燕王府邸。
梁景放不下旧爱,日日颓丧。
燕王伏法,梁景大醉一场后,像是放下许多。
宣祈进一步试探:
“扩文日后如何打算?偌大的宁王府,迟早要有个宁王妃。”
“我能有何打算?你来时也说了,替我相看王妃的,是我母妃。母妃要我娶谁,我就娶谁。”
梁景对着案上的画思索再三,复又提笔,在画右下角用楷书工工整整的写着:
永元二年春末,齐宁王梁景梁扩文,悼亡妻刘氏凝脂作。
梁景拿私印落了章,取案上一玉质镇尺将画压好晾墨。
“致之表兄,请吧,宁王府的厨娘早摸清你的口味,做的菜只怕比宣王府的更合胃口。”
“扩文这么说,不怕我日日来蹭食?”
宣祈起身,和梁景并排着往膳厅走去。
“有致之作伴,求之不得。”
寿安宫。
太后还是皇后时,屡遭贤妃毒手,惠贵妃明智,站了皇后一派,多次相助。
梁悯登基后,贤太妃自知无脸待在宫中,自请为先帝守陵,惠贵太妃站对了人,受太后照拂,在宫中日子十分畅快。
惠贵太妃正和太后看画师送来的画像。
她要替梁景挑王妃。
“惠太妃啊,若有合眼的姑娘,尽管告诉哀家,阿景的王府,确实该添王妃了。”
宫女举着各世家姑娘的画像,低头站做一排。
太后倚在金丝白纹牡丹锦软榻上,吃着宫女喂的葡萄。
“太后眼光好,若能帮妾相看一二,是妾和宁王的福分。”
惠贵太妃一脸讨好。
“宁王是你的孩子,他的性子你最清楚不过。自刘家姑娘去后,哀家瞧,他的精气神儿是一日不如一日。”
“这正是妾最担心的,阿景才十八岁,来日方长,总不能叫他一门心思耽在里头。”
惠贵太妃面露担忧。
“诶,莫急。宁王性子静,你替他挑个活泼些的王妃,日子久了,总能打动他一二。若是再挑个乖巧懂事的,二人谁都不说话,想来是无趣。”
惠贵太妃面露喜色:
“太后所言有理。太后可是有了人选?”
太后用手比了比从左往右数第二个宫女,宫女福身,往前走了两步。
宫女手上的画像是方宁。
“礼部尚书家的嫡女,方宁。惠太妃可有印象?”
“妾身,记不大得了。不过瞧这模样,倒是水灵得很。”
惠贵太妃走近,将画像端详再三。
太后盯着方宁的画像,眯了眯眼:
“不仅模样水灵,人也活泼可爱,昭华同她交好,对她喜欢得紧。你若是信得过哀家,选她做王妃就是。”
能和谢昭华交好,想来品性不差。
太后开了口,惠贵太妃不敢拒绝,福身谢恩:
“多谢太后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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