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忆
米玉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问道:“你疯啦?”
程希咬牙切齿的说:“小爷要报仇!”
“你要报复你爹?”
“放屁!”
程希活动活动手腕,咬的腮帮子咯咯作响,“我要宰了俞沉!”
米玉一时想不起来谁是俞沉,有点莫名所以,茫茫然然的大问号写在脸上,跟傻子一样。
程希瞧她这废物样,不耐烦道:“就我班,新转来那个,俞沉!”
“他啊!”米玉这就想起来了。她在高一七班,程希在六班,前不久六班新转来一个帅哥,因为太帅,还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当然米玉也是制造轰动中的一员。
她问道:“你要宰了俞美人儿!俞美人儿怎么惹你啦?”
俞美人是她们给俞沉起的外号。
别人吹捧俞沉也就算了,程希眼瞧着自己家这没出息的东西也跟外面的花痴一样丢人现眼,当即气火攻心,捶胸顿足,指着米玉噼里啪啦一顿警告,“以后不许你在小爷面前这么称呼那个小白脸!”
说到前几天他就来气。自打那小白脸转到他班,是处处和他做对,连最近撩的妹子都特么移情别恋了……本来俩人约好了放学后单挑,谁赢了以后服谁,可万万没想到——
米玉想到有一天放学看到程希带着呼啦呼啦一大帮子人往学校后门的小巷子里钻,当时还纳闷呢,后来睡一觉就把这事儿忘了。
现在想来应该是去打架的,可是不对呀,米玉疑问:“不是说好单挑吗?你是不是带了一帮子人去!”
“揍他还用小爷亲自动手了?本来也只想吓吓他,给他个教训!所以才叫了点人,只是没想到我玩阴的,他比我还阴!”
米玉抽抽嘴角问:“他咋了?”
程希怒呸一口道:“他他妈的带了警察!”。
程希纵横斗殴场上十余年,还是头一次在阴沟里翻船——“妈的,小爷和几个哥们弟兄手里都拎着家伙事儿呢,扔也来不及扔,一网子全捞局里了,操!”
米玉听完希爷的悲惨故事,笑的更开心了,又想起早上听到他爹骂出来的脏话——孬种、丢人现眼的玩意儿,联想了一番他爹怒发冲冠冲去局子里捞人的场景,差点当场乐出来!
程希用目光狠狠绞了米玉一眼:“你挺开心的啊?”
说完顺手抄起一本漫画就砍了过去,一本接一本,乐此不疲,跟小时候俩人在泳池里泼水玩一样。
但毕竟是书,程希家里不缺吃不缺穿,当然不会宝贝几本带画的纸,可是这些书对米玉来说,还是很神圣的,不忍心这么揉弄,于是当即认输作罢。
俩人聊了会天,便听楼下保姆在喊,要出发去饭店吃饭了。
米玉把床上、地上的书一本本码好,便挥手道:“你们家该吃饭了,我也走啦,我去玩我弟弟去。”
程希哎了一声,喊住她:“别走啊!一起吃去啊!城南的和平酒楼,我妈订了七八桌呢!”
米玉摆摆手道:“我不去,我走了。”
“哟,这还是我认识的米玉吗?怎么听见吃的反应不对啊!”
米玉一想到刚刚楼下听来的麻将桌上的闲言碎语,就一点胃口都没有,但是当着程希的面儿,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她虽然憨憨的,可是又不笨,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那一桌子不是他妈就是他婶,于是摇摇头就要向外走。
这一下程希却急了,他唰地一声站了起来,直接越过她把门缝按的严严的。
刚才程希坐着的时候不显身高,现在一站起来,足足比米玉高出一头有余。
程希一手撑着门,半低着头盯着她,怎么都觉得不太对劲,于是认真问道:“到底怎么了?”
米玉站在程希和门的夹缝中,有些神游天外,回过神来的时候叹了口气。
程希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米玉跟个大人似的唉声叹气,现下更觉得阴森恐怖了!
只听她道:“刚才我听你妈和孙阿姨谈话,提到了吴奶奶,我觉得很伤心。”
程希淡淡哦了一声,却是抬起另一只手,若有所思的拨弄着米玉手腕上的那枚小铃铛,说道:“原来是这事儿啊,那也不能影响咱吃饭啊,你不去,爷爷吃不尽兴。”
这时楼下催的紧了些,米玉推开他,摸摸肚子,觉得还是鼓的呢,她心说还是回家算了。
米玉在大人面前就像只小猫,走到哪都得被逗弄一会儿,她下楼后一眼瞧见满屋子相熟的叔叔阿姨,急忙借口肚子疼溜掉了。
出来后正日当头,由于来时偷吃太多点心,在爷爷跟前又吃了不少干果,现下也不觉得饿,于是转个身就往隔壁吴奶奶家去了。
程爷爷家和吴奶奶家隔得不远——两棵梧桐树的距离,这个季节,梧桐刚刚发芽,头顶上还都是嫩绿嫩绿的叶儿。
米玉一路踩着脚下斑驳交错的影儿,没两步就到了吴奶奶家的小楼前。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伤心什么,这种伤心好像和之前经历过的都不太一样。
小时候和乡下的小伙伴分离时的不舍,刚刚搬到新家时的陌生,妈妈怀弟弟时的难过,从阁楼上掉下来摔断胳膊时的疼痛,前两年言爷爷去世时流的眼泪……每一样,在当时的感受都是惊天动地的,可是过了当时,便只记得这是件令人难过的事,再没别的深刻的了。
如果一件事是可以通过嚎啕大哭解决的,那么算是真正的难过吗?
可是现在明明还挺难过的,为什么却哭不出来呢?
她举起手,将那颗拴在红绳上的小铃铛放在阳光下,认真端凝着这件令她如何也想不明白的难过。
这颗铃铛当年是挂在滚滚脖子上的——滚滚是她搬来家属院后养的一只小狗。
在妈妈眼里,滚滚像是玉玉养的娃娃,而在她的眼里,滚滚是她搬来陌生世界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可是不久后,滚滚却被一辆加速驶来的大轿车撞死了。
五岁的她亲眼目睹了全部过程,痛苦的滚滚哀呜着向她挣扎着爬来,她颤抖着呆在原地,从头到脚像被一盆开水直直浇了下来,那辆罪魁祸首如庞然大物般经过她的身边,却丝毫没有减速。
她只一眼,望了车窗里的人影,绰约中对视上一双高高在上的眼神,在擦肩而过中感受到了完整的冰冷和忽略,她的手脚越来越软,眼前越来越黑,然后轻飘飘晕倒在地。
以后小米玉大病一场,噩梦和发烧不断循环,整整折腾了数十天才算痊愈。
期间言老院长派人来米玉家登门致歉,她才知道,那辆车里坐的是言爷爷的亲外孙。
大人们说那小孩是特地从北方过来看望外公外婆的,那天急着送他去机场,司机才会开的那样急,又有些嘀嘀咕咕的传言,说那孩子的亲爹和爷爷都是跺一跺脚就能让她们这座小城抖三抖的大人物!——可是大人物就能撞死她的小狗不道歉了吗?
言老亲自派人来给一个小屁孩道歉,为了还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玩意儿,大人们都说算了算了,此后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可小米玉却一拍屁股冲进了言老家,气势冲冲的赖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走了。
吴奶奶在一边哄她起来,言爷爷却笑了——“这脾气,倒有几分随他爹。”
米玉气不顺着,抬起杠来没大没小:“胡说,我爹从来不这样,我爹可温柔了。”
言爷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也知道自己虎呐!行了,这事儿算爷爷没理,你说吧,想要什么品种的,你言爷爷赔你一只更好的!”
“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我以后再也不养狗了!”
小米玉说着眼泪汪汪的,吴奶奶心疼的给她擦着小眼泪,问道:“那我们玉玉想要什么呀,奶奶给你做好吃的行不行?”
“不行!”米玉吸吸鼻子,咬牙切齿道:“我要您亲孙子亲自给我道歉,我要他给我下跪!”
此话一出,言爷爷和吴奶奶全愣住了。
等言爷爷反应过来,愣是大笑不止,指着米玉摇摇头道:“你说你得回是个丫头,这要是个男孩那还得了?!那言爷爷问你,我那外孙要是一直不来了,你就打算一直在爷爷家的地板上就这么赖下去呀!那敢情好,赶明我就和小米子商量商量,把你要过来,干脆给我当孙女得了!”
“没错!他不来我就不走了,我就赖在您家,吃您的喝您的把您家都吃穷!”
小米玉心想,少骗我了!那是您亲外孙,怎么可能不来了?钰莹外公住在平东,钰莹也一周去一次呢!
小米玉打定了注意,咬定青山不放松,一定要等到那狗娘养的小崽子在她面前痛哭流涕下跪忏悔才行!
后来被爹妈拽走的时候,还扬言绝不罢休——大人们全都看一乐呵,只有温懿涓教育了她几句。
后来除了她以外再没人把这事当真了。
小米玉隔三差五就往言爷爷家跑,说是守株待兔,可每次打道回府前都得在饭桌上蹭上一顿!
小米玉越来越觉得吴奶奶和她家保姆周阿姨的手艺真不错!在言爷爷家吃的好玩的好,有大彩电、录音机,还有好吃的麦乳精和巧克力味的高乐高,简直比在家里美多啦。
于是小米玉后来的目的渐渐不纯了起来。
她似乎也渐渐忘记了,那个被她一直怀恨在心的男孩好像真的再也没有出现过,如同言爷爷所说——再也不来了。
于是在言爷爷的葬礼上,她望着那几位前来吊唁的陌生脸孔,却如何也找不到那个所谓的亲外孙。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孝的小孩?有了把自己养在蜜罐子里锦衣玉食供着的爷爷奶奶,就忘了远在乡下孤孤单单的外公外婆了吗?
她想起车窗里的那个眼神,心想他可真是个自私的小孩!
那时的温懿涓也很伤感,大人们的感伤无外乎一种怜悯和同情,白发苍苍的老人,先是送走了女儿,后来又送走了老伴儿,余生尽是悲凉了。
后来米玉时不时的跑去吴奶奶家蹭饭,她也都是默许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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