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雪
沈言期倚靠在金丝楠木的软榻上,腿上盖着厚重的毛毯。
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这还是当初我十五岁生辰那天我们一起去逛灯市他送我的呢……他虽说是陪我逛,自己却玩疯了,买了一堆精致却不中用的小玩意儿,后来回宫还被柔姨好一顿教训呢。”他纤长的食指和中指缓缓的抚过那块面具上不算精美的花纹,眼睛中流露出名为温柔的光。
面具做工还算精细,花纹简朴,却是个青面獠牙赫人的模样。明明一点都不符合他的气质,偏偏那人执意要买来送他。他虽然不喜这面具的模样,但这是他送的生辰礼物,他内心还是欢喜的不得了。
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爱而不得又是什么感觉,爱到深处最后只能放手成全,看着心爱的人与他人举案齐眉相濡以沫心口一阵阵刺痛又是如何?
沈言期苦笑,眼泪不自觉地涌出眼眶,心口一阵阵针扎般细密的刺痛,泛着酸和着疼,像蚂蚁啃食似的绵密的细细碎碎的疼,实在戳心……
“我不求什么别的了,只求你多来看看我,临死前能多看你几眼就好……”他低喃着,盯着面具仿佛又透过面具看到当初那个同他肆意玩笑的少年郎。
这样我就能记住你,下辈子投胎到了普通人家,没有显赫出身也舍那一身傲骨,风华皆抛为你洗手作羹汤,操持家务,平平凡凡过一辈子就好……
他抬头看扇叶半合的窗,窗外银白满枝也没压弯的红梅。
他眼里闪烁着追忆往昔的星光,明是仕途大好的凌云青年,却如迟暮之年老来翁眼里生气衰败。
我已经有好些日子未去上朝了……沈言期心想。
一面又咳出些鲜血来,他望着手中一抹猩红裹挟其中十分刺眼的白帕,那一处鲜亮就如同一月前的宫中,处处张灯结彩。只不过宫中上下都是喜气洋洋的模样,他却觉得红的令他心悸。
前几日他同周宸拾交谈完后,心中积郁甚深,病也愈发严重他已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现下时不时的咳血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想。
“十安,替我磨墨吧……”沈言期温声对眉目秀气却丧着一张脸的十安说。
十安应了声,眸中隐隐闪有泪光。
沈言期这封信书写的过程也是磕磕绊绊的,好在他想表达的意思皆藏于其中了。他写完后仔细察看了一遍,随后用力盖下他自己的印鉴,又喊十安取了蜡烛封好火漆,末了才郑重地交予十安。
“待我死后,才能交予大将军裴弼,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他,万万不可疏忽。”
十安将信收进里衣的暗袋贴身放好,脸上扯了个勉强的笑容,“公子定会长命百岁的,说不定十安到老也交与不了他呢。”
“好十安,说什么傻话呢!”沈言期笑道,眸子仿佛盛了漫天星辰,一瞬间整日病气缠绕苍白的人儿便生动了起来,只是眸底深处掩着的失落如寒冰般死死凝结,不知何时才能化开。
“公子,你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
十安低头,迅速擦去眼底湿润。
沈言期摸了摸他的头,“好十安,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手里沾了不少鲜血,短命也许就是我的果报。”
“公子您杀的都是坏人,那些都是贪官污吏,通通该杀的!”十安激动得眼眶通红,秀气的脸上满是愤懑。
“再说了,当今圣上他手里沾的鲜血还少吗?可他仍是百姓人人交口称赞的明君。”
“是啊,他是一个明君。”沈言期喃喃自语。
“公子也是一个好丞相!”十安见自家公子黯然的神色,连忙握住他的手。
沈言期温和笑笑,眸中失落更甚。
他心底藏了一个不可能的人。
十安知道,那个人也知道,可他们从来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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