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虎王(19)
清晨,白妙在一缕微风中醒来。
脸上有东西拂来拂去,她还以为是自己身下的猫尾丛在作祟。
醒来后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处累实垂垂的谷穗地里,触目所及,四周草木葳蕤,水烛,梭鱼草,水青篱竹,密密麻麻长满曲折水道,再一望,那跃动着无数尾尖的小岛已然遥遥相距,与她隔水两望。
白妙这才知道,自己已经在对岸了。
大约是白日里的事情太惊险,而昨晚的奇遇又让她太兴奋,故此她睡得很沉。
今早起来头脑还有些不清不楚。
白妙伏在溪水边打算洗把脸,清醒清醒,顺便喝口水,慰藉一下自己早已冒烟的喉咙。
她掬了两把水,不知为何,捞起的过程中水尽下漏,再怎么折腾,也没搞出个所以然,视线模糊间,水中恍惚浮出一个雪白倒影,红眼睛,三瓣唇,头顶上还竖着两条又大又长的耳朵。
“这里怎么会有兔子?”白妙求助般地看向宗昱。
“这里不止有兔子,还有老虎。”头顶上方传来冷傲的声音。
白妙回头一看。
“!”
宗昱什么时候又变回老虎了?
而且还是只缺了根尾巴的老虎!
“你的尾巴呢?”白妙很是惊讶。
宗昱笑眯眯,“不妨回头看看你自己的尾巴。”
一般大老虎作出这种表情,情况都不会太好。
果然,伸手一摸,白妙大呼不妙,“我的尾巴呢!”
自己竟然又变回了一只兔子,而且还是只没有尾巴的兔子……
宗昱看着她懵然无措云里雾里的样子,莫名得觉得有些好笑,“你以为我们是怎么过河的?”
不会吧,那个天真童趣充满了浪漫色彩的梦幻小岛,竟然是个吃尾巴不吐骨头的黑岛吗?
白妙都快哭了,宗昱还不忘火上浇油,“要不你以为岛上那么多的尾巴都是哪里来的?”
原来尾巴就是船费吗?白妙怅然若失。
从此以后自己就要做一只不完整的兔子了吗?
不行,她绝对不允许!
再说,动物身体若是残缺,便不能再变人,她还想做人呢。
“我要回去!”
宗昱一副“你疯了吧”的神情,卧在树荫下懒懒开口,“怎么?你还有多余的尾巴可以去送?”
“我还有手,可以把自己的尾巴抢回来!”
宗昱撑起眼皮,扬着下巴看她,言语讥诮,“你那叫爪子。”
“小心爪子挠你。”白妙呲牙咧嘴。
只是一只小兔子再怎么凶恶,放在大老虎面前,也显得像撒娇卖乖。
宗昱卧在树底下,一早上大掌不停盘来盘去,不知道在干嘛。
这会儿大爪子底下按着一个白色棉团,似笑非笑打量白妙,“塞个棉花球不行吗?”
白妙看向路边的棉丛,再看看那团被磋磨成球的棉花,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给你插个柴火棍!”她反唇相讥。
宗昱无端地心情就好起来,抬头看看天,又笑着看她,“行吧。”
白妙伸长脖子,一脸不可置信,凑到宗昱面前,两眼晶亮,出声道:“你还真要火柴棍啊?”
宗昱斜睨她,无奈叹了口气,“我是说,我陪你上岛,把尾巴拿回来……”
“真的?”白妙喜出望外。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假话?好像还真有,白妙忽然就想起了那件失而复得的兔毛长袍,如果真的是宗昱捡回来的,为什么那条大蛇却说是他送回来的呢?
再往近些,昨天关于白色瀑布吃眼睛的那个恐怖故事,吓得她都没敢喝水……
明明昨天才骗过她!竟然还如此大言不惭!
她抓住这把柄,正要跳起来怒斥他。
对面的宗昱一副早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的样子,淡淡岔开话题,道:“吃饱喝足,今晚要熬夜了。”
即将爆炸的惊雷就这么被压下去了。
于是,白妙又默默坐了下来,将头埋在草丛里大口啃草。
间或抬起头,看看树底下那只悠哉游哉乘凉的大老虎。
心里总觉得哪儿地方有点不对。
阳光热烈,微风吹拂。
水中兔子和老虎的身影,飘飘摇摇,在太阳的碎光底下波纹荡漾,直到被一只调皮的青蟹打破。
他们在岸的这边休憩,厉兵秣马,养精蓄锐,打算晚上重回尾巴岛,发动夺尾大战。
与此同时,彼岸的另一头,一条朱红色大蛇也盘在草丛中咝咝作响,整装待发,只等夜晚岛屿发动,登岛过河。
-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一江春水倒映漫天繁星,仿佛天降银河。
尾巴岛上。
通体雪白的九尾狐来到盘旋如山路,压倒一片大小尾巴的大蛇弦祀面前,“请缴过河费。”
说着就拿起手中扇贝朝弦祀修长的朱红色躯体上招呼。
“凭什么!”弦祀不满,大吵大闹起来,“这森林可是本王的地盘,你在这里收什么过河费,经过本王同意了吗?”
“不花钱,就下船。”九尾狐神色客气而冷淡。
弦祀长尾一拍,惊起满江骇浪,“有本事就过来拿!”
九尾狐淡淡一笑,“我劝您三思而行。”
“你以为我会怕你这个丑东西?”
其实九尾狐并不丑,甚至称得上英俊,与他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意态风流,当然,单就脸来说,比他弦祀还是差了一些的。
他这么说,当然是想要攻破对方的心防,这是一种心理战术,毕竟,在这片大陆,雄性的美貌一向是重要的求偶指标。
不想,九尾狐听了这话,却很是无动于衷,依旧定定地朝他伸出手来,“交出尾巴。”
弦祀闻言,乍一思忖,计上心头,笑得邪肆无比,“看看你那几条尾巴,一条比一条小,一根比一根丑,你是不是嫉妒本王,所以才千方百计地想弄走本王浑然天成又尊贵无比的大尾巴?”
说着,还炫耀似的将自己又长又粗的巨尾在地上来回翻转,引得岛上大小尾巴一片哀嚎。
这话一出,显然激怒了凛若冰霜的九尾狐。
“你找死。”语气还是淡淡的,细听之下才能分辨出那么几分并不太浓的杀意。
弦祀敏锐地抓住了这一抹纤毫之间的变化,为自己总算触动了这个油盐不进的臭狐狸而得了意。
他就是要激怒他,趁机找出他的弱点,砍下他几根尾巴,正好自己出门急,还没吃晚餐。
竟然还想要他蛇王的尾巴,做梦去吧!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九尾狐冰晶一般的眼瞳收缩成一条细小银线,语气依旧是那么清淡疏离,“要么下岛,要么断尾。”
“那要看你的本事了!”弦祀笑着摆尾,腾身,姿态呈现杀气腾腾的攻击性,脸上的神情却照旧松散肆意。
下一秒,九尾狐身后九重大尾如藤蔓滋生,疯狂壮大,唤起一片银白烟雾。
一时,天与地与水皆白,将弦祀艳丽妖娆的一袭朱红团团围住。
银光与红影在深蓝色夜空下来回交错,共战了十几个来回,终于尘埃落定——
繁星之下,九尾狐巨尾涌动,携一雪白扇贝,负手而立,背后手中握一条朱红长尾,在地上蠕蠕而动,作臣服状。
不远处只余一个巨大蛇头。
一双莹然绿眸写满不甘。
不到片刻,“我认输。”蛇信子咝咝一吐,神情哀怨。
九尾狐照旧是那副冷淡而不苟言笑的态度,面无表情地道:“这样可以缴过河费了吗?”
弦祀腹诽,您把我整截的下半身都拿走了,还跟我客气这个?
“那个,尊敬的岛主大人,”弦祀堆出笑容,语气有些心虚地说道:“我想提醒您一下,其实蛇的尾巴并不是除了头以外的部分……”
“那是哪儿?”九尾狐有些疑惑了。
毕竟他的小岛上从来没有收过蛇尾,或许是因为此山乃是蛇族本营,属于蛇的世外桃源,万年来,并没有一条蛇动过出山的念头。
因此,他也就没有机会朝蛇尾下手。
眼看今日来了票大的——
九尾狐看向地上孤零零惨兮兮的那颗蛇头……
或许,他真的下手重了些?
“不妨告诉您,”弦祀笑得人畜无害,“我们蛇的身体分为头,躯干和尾巴三部分,而智慧的您,方才将我头以下的部位全都割去了。”
这种情况下可以用‘智慧’吗?九尾狐莫名从这赞美之中听出来一丝阴阳气息。
“那我应该割哪儿?”他有些疑惑地问道,却也是虚心求教。
弦祀的目光竟意外得变得有些羞涩,“泄殖腔以下。”
九尾狐眼神闪过不可名状的嫌弃,敛了敛心神,“好!那交给你,你自己动手。”
说着便将手中的扇贝和已经到手的蛇尾甩给弦祀。
刚要转身,又不放心地提醒了一句,“不许耍花招。”
“开您的船吧。”
本来弦祀想说的是“少啰嗦,快开你的船吧”,可是转念一想,蛇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就软了语气,改为用“您”这样的敬语,以表自己的敬服之心。
再安上险些离自己而去的躯干,弦祀内心真是五味杂陈。
在众尾的齐心协力下,眼看小岛就要靠了彼岸。
九尾狐将那截已经到手的朱红色蛇尾栽进地里后,忽然回头问道:“蛇王此次出山,是为何意?”
毕竟,蛇皇族安于一隅,万年来都未曾出山。
弦祀脸上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你有所爱之人吗?”
九尾狐一愣,带着痴迷和热切,看向脚下随风招展的各色尾巴。
弦祀心里直呼变态。
随即展颜,眸光幽深,“我此行是为了只兔子。”
离开那堆尾巴,再次恢复冰山状态的九尾狐不解沉吟道:“想吃兔子肉何必跑那么远?”
弦祀乜眼看他,“我不是想吃兔子,我是想被兔子吃。”
“……”九尾狐无语。
怔愣片刻,“我明白这种心情,我也想被尾巴鞭打。”
“……”这次轮到弦祀无语。
不知不觉,小岛靠岸了。
“兔子,醒醒!”
白妙睡得正沉,被一阵急促的声音唤醒,睁眼一看,入目一幅“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的梦幻场景,几乎要她不知今夕何夕矣。
“看看那是什么?”
白妙一骨碌翻身爬起,眼眸发出瑰丽的红光,惊呼道:“岛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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