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虎王（20）
白妙一跃跳到宗昱背上，抓住那两只嵌有白斑的耳朵，“你怎么肯定，岛会开过来的？今晚也有人要过河吗？”
宗昱笑而不语，眼中的神采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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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要登岸，弦祀停下诉说爱而不得的衷肠，收起满脸的伤心泪水，摇头摆断尾就要下岛。
“狐兄，就此别过了。”弦祀装作依依不舍的样子，语气也很是惜别。
“那个……蛇兄请多保重，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只兔。”凛若寒冰的九尾狐眼底竟浮现一丝动容。
弦祀准确地抓住了这一抹极为难得的感情变化。
看来他的故事讲得不错，连这尊万年冰山也给融了。
绿瞳竖成一条直线，转眼又涣散而开，嘴角垮下，长叹一声，“眼看追妻无望，要是能得到一点白兔的贴身物件，聊作留念，我也此生无憾了。”
弦祀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的眼尾不时扫过九尾狐，长颈一伸，向天哀叹道：“哪怕是根兔毛也行啊……”
如此痴情男儿，天可怜见。
恰好一阵江风吹过，天地无限苍茫，平添几分愁思，九尾狐看着那满岛招摇的尾巴，心想：自己何德何能，拥有如此多的所爱，朝夕相伴，与这爱而不得的蛇王相比，自己也算够幸福了。
九尾狐斟酌着道：“您心上人的尾巴昨夜正好落在了这里，不知道……”
弦祀大喜过望，眸中射出琥珀般的奇异光芒，连连道：“不嫌弃，不嫌弃。”
“那就好。”
九尾狐走到岛的一侧突出的岬角，弦祀目光一步不落地随之移动，眼见九尾狐驻足躬身，将那只蜷成球形的毛茸茸的白色兔尾拉长，弦祀的心也随之提到了嗓子眼，眼看着就要拔|出来了——
“窣”的一下，一根毛被揪下。
九尾狐捻着一根细小的白毛，来到弦祀面前，笑眯眯道：“幸好蛇兄慷慨，方才说不嫌弃，否则小弟我也很不好意思拿出手呢。”
不好意思？你还敢说不好意思？
弦祀默默接过兔毛，心里直骂了这狡猾的九尾狐祖宗十八代。
“蛇兄一路顺风，请下岛吧。”说着摆出送客的手势。
竟又是从前那般冷若冰霜六亲不认的架势了。
说时迟，那时快。
眼见离岸，弦祀忽然发难，嘴里蛇信子一吐，那埋进地里的蛇尾就跟识途老马似的，噌地一下窜出来，自动安到那断尾的截面上了。
弦祀冷笑一声，“这世上能从我弦祀手里占到便宜的人恐怕还没生出来呢。”
之前还兄友弟恭推心置腹的场面荡然无存，一蛇一狐打成一片，满岛尾巴噤声，吓得个个贴地，一丝也不敢动。
看着岛上红白寒光厮杀交错，直照得半边夜空和满江春水都亮了。
宗昱瞳孔一收，好整以暇地支起身，向背上打盹的白妙肃声道：“是时候上岸了。”
白妙鬼鬼祟祟，四下打量，谨慎道：“不会有人把我们给抓起来吧？”
“怕了？”
“有点。”或许是江风太寒，白妙打了个哆嗦。
宗昱转过头去，伸出虎舌，在白妙头顶轻轻舔了一口，“不必怕，那看守岛屿的狐狸此刻恐怕自顾不暇呢。”
趁着弦祀和九尾狐斗法，宗昱驮着身上的白妙，一跃上了岛，拔下一扇阔大而璀璨的孔雀尾巴，借着这天然屏风，一路掩映，找到了埋自己尾巴的地方。
宗昱的虎尾较粗壮，十分威风，也很醒目，故而相当好找，只是拔出的时候费了些工夫罢了。
大约是这尾巴脱离了主人，栽在土里时间太长，竟然有了独立的灵识，此刻见宗昱要抓它回去，它倒不愿了，它周围的尾巴伙伴们也拼了命似的作怪，要把虎尾拉回去。
一时群魔乱舞。
那自然是不敌，最终还是落在了宗昱手里，却很有几分“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的志气，奋力挣扎，七弯八拐，拼了命的要挣脱束缚。
宗昱脸色一冷，大掌全力拍下，死死摁在足底，这才压制住这妄想造反的东西。
“再敢忤逆，本王灭你满门！”
不对，这尾巴是宗昱的，那么它的满门不就是——
白妙将大老虎从头看到爪，弱弱地说道：“那个……大王这话还是不要随便说了吧……”
宗昱此时也反应过来，面上仿佛有些挂不住，嘴上却还是一如既往地犟，“那又如何，我堂堂虎王竟被一条尾巴给拿捏了不成？”
白妙一笑，“行，您灭它十族我也绝不阻挡。”
见白妙笑，宗昱的脸色始有些讪讪的。
随即回颈，附在她耳边，小声嘟囔了一句，“战术，战术，不过是吓唬它而已。”
白妙拿起地上那奄奄一息的环斑状橘色长尾，只见它在空中又倔强地甩了两下，隐隐透露出不服管教的气息。
白妙一爪上去，“老实点！再动给你做成辣条！”
果然，老实了好多。
某只比白妙体型大出数十倍的大老虎在旁边看傻了眼。
白妙抓着乖顺的大尾巴，看向尚未回神的宗昱，笑得有些恶趣味，“你趴下，我给你安尾巴。”
宗昱想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用一种遭到鬣狗攻击的自卫姿势，谨慎地盯住白妙，“我自己来。”
“你能行吗？”白妙有些憋笑。
那尾巴刚被放到地上，蜿蜒一动，就要溜走似的。
白妙抬起眼皮，一副不甚耐烦的样子，宗昱见状无奈，只好示弱，转了个身，屁股对准白妙，冷冷催她，“快点。”
白妙觉得好笑。
只见那切口倒很平整，连丝血痕都无，被金橘色的毛流覆盖，甚至浑然天成到仿佛本来就没有外物。
只是到了正要安的时候，就没那么容易了。
首先是尾巴左右乱晃，其次是老虎身躯过高，两者相撞，卯不对榫，给白妙的尾巴安装工程造成了巨大困难。
于是白妙只好让宗昱彻底伏下身，自己跳到他背上去。
换成这样的姿势果然方便多了。
眼见就要成功，尾巴猝不及防晃了一下，白妙一闪，差点掉下去，气上心头，朝老虎屁股就是一把，“趴稳了！”
宗昱乖乖趴下，再也不敢动一下，大脑袋埋进两爪中间，样子相当赧然。
连着那从地里拔|出来的银泥，莹光一闪，尾巴一下就回归了原位。
“好了。”白妙拍拍爪，从宗昱身上跳下来。
“该找我的了。”
“这不就是？”宗昱说着，再一转身已然变成一个长袍广袖的美男子，嘴里噙着一小撮白绒绒的小毛球。
像献玫瑰一样的，把这个小毛球递给她。
白妙马上调转方向，撅好屁股，竟一丝避讳和羞赧也无，激动地说道：“快给我安吧。”
她实在太想念那具人类躯壳了。
不想，下一秒，就被一双大手捞起，猛然被提到空中，白妙吃了一惊，有些眩晕。
“你干什么？”
“乖，有人来了，别乱动。”
一阵黑暗笼下，宗昱将化为兔子的她放进了袖中。
远远的就听见传来一声夹杂着愤怒与恨恼的质问，“虎王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九尾狐显然更严谨些，纠正弦祀乱用成语的弊端，一本正经道：“应该用‘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才对。”
弦祀已经跟他拉扯了上百回合，此刻不愿再纠结这些细枝末节，“臭狐狸，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老学究。拜托你分清敌友，认清形势好吗？”
“祸害了我的爱尾，”九尾狐环视四周，果然满地残枝断尾，眸中狠戾之色乍起，“你就是我九尾此生最大的敌人！”
说着运起白刃，又要出手。
原来之前弦祀通过和九尾狐闲聊，知道了对这狐狸最重要的便是满岛的尾巴，遂加以威胁，没想到九尾狐吃软不吃硬，二人便来了一场死战。
弦祀蛇尾威力无穷，其间毁坏岛上种植的尾巴若干，二者多番缠斗，战况难解。
弦祀恶狠狠地回瞪九尾狐，又看向宗昱。
宗昱唇角微勾，扬一扬眉，表示爱莫能助，跳下了岛。
临走前，还不忘幸灾乐祸，欠打地丢下一句，“此番夺尾成功，多谢蛇王慷慨相助！”
就听见外边响起劈里啪啦的打斗声，斗气浓郁，杀机毕现，白妙有些庆幸，自己可以蜷缩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中，两耳不闻袖外事。
等她再出来，那兵戈之声已经结束了。
天边晨光熹微，草木之上露水淋漓，仿佛它们也经历了一场苦战似的。
白妙窝在宗昱怀中，细细打量他脸，见那上面除了之前被自己不小心划伤的浅疤，再无伤痕，照旧是唇红齿白，瓷玉肌肤，这才放下心来，“你没事儿就好。”
“一醒来便打量本王的脸，兔子果真最在意的只有我的美色吗？”语气似乎有些不悦，以及委屈。
被人夸美貌还不高兴啊？
于是，白妙立刻见风使舵，义正词严地说：“不，我爱的是大王的智慧。”
宗昱伸手揪住她一双粉嫩兔耳，“那还用说，若是没有那番谋划，你我的尾部如何能完璧归赵？”
对了，尾巴！
白妙一跃下了地，乖乖摆好姿势，“快给我安上吧。”
宗昱修长白皙而骨节分明的大掌一拍她小小的兔子屁股，“本王觉得，兔形甚好，不必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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