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奔逃
“你没事吧?”刘沁吓得手慌脚乱,不知能做什么。
那人抬起右手示意没事,却是连话也说不来,足足有半盏茶时间,他才不那么难受了,又闭目靠着石壁缓了许久,脸色这才好看些。
“向北,绕过太掖湖就能看见淑景殿了。去吧,不要让人瞧见了!”
刘沁讪笑着却是不动。
那人见她不走,恍然过来,她这一身血衣,大白天的,着实不好出去。
便自个儿扶着石壁站了起来,苦笑着摇了摇头,又长叹了口气,看着刘沁嗫嚅了几次,似乎要说点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走了。
刘沁见他神色怪异,心内不安。朝外挪了挪,借着洞口的光细细查看玉牌和锦囊。玉牌为羊脂玉,触手温润,色泽柔和,并无纹饰,是常见的平安无事牌。
只是,既能表明身份,一定有点什么才是。
探头,见外面没人,刘沁又挪出了一些,将玉佩对着阳光,这才发现玉佩底似乎厚重些,不似旁处通透。再细看底端时,这才发现竟刻了两个细小的字,微有凹凸,若不细看,极难发现。
“李儇”。
刘沁愕然,没想到那个温和的男子竟然就是当今的天子李儇!敕令神策军将他父亲就地正法灭了她全家的天子李儇!
再看锦囊,用的是蜀地的供锦,泥金色,褐线绣的云纹,里面是一截火漆封好的小竹节。
天子私章和密信!
她的手有点抖,脚更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跌跌撞撞爬进洞穴最里侧,瘫倒在地,脑子乱得很,怎么也理不清这些事。
又渴又累的,久想无果,瞌睡却上来了,可一闭眼,就看见昨日里那一幅幅血淋淋的画面,让她不敢闭眼。
但,终究熬不过疲惫,她还是睡了过去。
……
睁眼,四周一片漆黑。她恐慌得瞎抓,想要尖叫,却又喊不出,半晌方想起自己是在太极宫后苑假山石洞里,现在,该是夜里了。
摸着石壁出了石洞,外面已经全黑了,没有月亮,星星也不多,四周静悄悄、黑漆漆的。凭借着白日的记忆和约莫的星光,她从假山丛里转了出来。
晚间风大,太掖湖的水翻着细细的波浪,像一只匍匐的雄狮,“呜呜”叫着似乎随时都会暴起噬人。太极宫前院灯火通明,看着就极热闹。后苑则安安静静沉寂在黑夜里,只几点灯火昭示着这儿还是有人的。
自太宗皇帝李世民修大明宫以来,作为前朝旧宫的太极宫就被冷落了,皇帝们都喜居大明宫。当今天子李儇也是这样,只是大明宫受损严重,许多地方还未休憩好。李儇带着妃嫔皇子公主们住着勉强尚可,大型的活动却是不能。
此次,李儇只是暂幸太极宫,太极宫的后苑里仍只有先皇帝懿宗的几个老人,自然冷清得很。
刘沁不知道这些,也想不到这些。她所有的心思都在如何才能活下去,或者说,如何才能出了这皇宫。
她原本是打算熬到晚上,待众人都睡了,去偷上一套宫女的服饰,然后再找机会,看是否能混入新进宫女的队伍混上一个明面上的身份。至于出宫,近期都是别想了。
现在,不管皇帝是什么意思,玉牌和锦囊无疑是给了她一个机会,这是一个很大的诱惑。只是,掺和进朝廷密事里去,鲜有能全身而退的。
正犹豫间,远处梅林一丛光亮影影绰绰朝这里来,刘沁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连忙跑回洞穴,一动不动躲在最里面的角落里。
“你不会是故意放她跑了的吧?”
“哪能呢?有田军使在,不说掖庭了,就是整个太极宫,也飞不出一只蚊子呀!奴可没这个能力,也没这个胆子!”
“话是这么说,不过……”
太监有些拿不定,今日圣上消失了一阵,也不知干什么了,会不会就和那小娘子有关?
柳副枢密使今晨交差,关键之物没找着,又弄出个漏网之鱼,上头发了好大脾气,直接将他贬到东都去了,他可不想步后尘。
“大人放心,一定跑不了!
“嗯,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你就提自个儿的头来吧!”太监不愿与这妇人多说,尖声说了些威胁的话,领着一队太监军士到另一个方向搜寻去了。
“是。”妇人恭敬行礼送他离去,待太监远去,她直起身来,脸上却尽是不屑。
其实说来,二人是平级,都是从七品的掖庭令,只是他是宦官,又是田令孜的干儿子,让她只能低头。
“你们分散了去找,不要漏了一丝一寸地方。”妇人淡然朝身后宫人吩咐,并没有不死不休的话。
宫人们拿着火把四散开去,在花丛假山里有序搜寻开去。
妇人扶了扶鬓边的白玉兰,站在原地看着众人搜寻,摇曳的火光中,隐约可见她神色冷淡肃然,只手中一块帕子被她绞了又绞,已皱得不成样子了,她自个儿却是没注意。
不时有微弱的火光从洞口闪过,吓得刘沁连呼吸都不敢大了,瑟瑟发抖,却死命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禁不住露出声来。
又一丛火光从洞口晃了过去,刘沁刚要松口气,却见那火光又晃了回来,本能就往后挪,只是后头就是石壁,又能挪到哪里去呢?
火光近了,越来越亮了,刘沁绝望了,颓然欲泣。却又暗暗捏了自己一把,让自己振作些。
慢慢起身,由坐调整到蹲着,收好玉牌锦囊。
火光进来了,拿着火把的竟是掖庭院子里朝她吐唾沫的那个婆子,刘沁慢慢站起身来,等着那婆子上前来拿她时就乘机夺路跑出去。
那婆子却只是一扫眼,根本就没看见她似的,又转了出去。出去后,更是大声向妇人禀道:“这边没有。”
妇人不由勾唇浅浅笑了,终于放过了手里的帕子,将它收进了袖袋里,命令搜寻的众人道:“走,去西边,那边亭子游廊多,可能藏那了!”
“是。”
一阵脚步匆匆,此地又安静了下来。
刘沁呆站在原地,直到再听不到任何人声,也没想明白那个恶声恶气的婆子怎的会放过她。不过,时不可待,探头见外面真的没人了,她撒腿就沿着太掖湖向北跑去。
绕过太掖湖,再往北,已是一点儿灯火也没有了。朦胧里,隐约可见有几幢宫殿,却不知淑景殿是哪一个。
“什么人!”
正迟疑,却听得一声断喝,东边五把火光摇曳,五位挎着横刀的军士正看向她。
神策军!
刘沁吓得是一魂升天,哆嗦个不停,却又马上反应过来,此时不跑,难道等死吗!
这队军士见那人还敢跑,顿时怒了,持着火把在后一边疾追,一边厉喝:“站住!”
眼见着那摇曳的火把离她越来越近,被刀鞘击打的地方又隐隐痛了起来,她害怕极了,张着嘴不要命地直往前跑,一头撞到了树上,痛得她捂头直跳,却被人一把拎起,丢进了一丛花树后。
摔得她金星直冒,身上才稍稍淡下去的疼痛顿时翻卷而来,痛得她都哑了声,只蜷缩着身体,硬抗着。
巡逻军士听得一声“砰”,知道刺客定是撞树上了,乐了,“哈哈”大笑着围了上来,待看清楚地上躺着的人时,顿时脸色都变了!
“原来是曹公公,这是怎么了?”领头的军士忙收起嬉笑,十分关切地询问道,又自我辩解道,“不知曹公公可看见一个半大的孩子?”
曹公公揉着脑袋,没好气道:“孩子不孩子的我不知道,只听得一阵呼呼喝喝,还以为贼兵来了呢!”
面对曹公公的讽刺,军士十分恼火,却不敢怒更不敢言,都低着头不作声了,只领头的那位仍赔着笑脸,从袖里摸出些散碎银子,不着痕迹地塞进曹公公手里,并致歉道:“唐突公公,对不住,对不住了!”
曹公公掂了掂手里的银子,一脸嫌弃地挥手让他们离开,正眼都不给一个。
待走远了,确定那姓曹的看不见听不见了,军士里年纪最轻的小伙子猛然唾道:“呸,阉狗,什么杂碎玩意儿!”
领头的却霍然变了脸色,一掌拍在那小伙子头上,拍得他直趔趄,又低声怒斥道:“想死滚远点!”
年轻小伙子却仍牛性不改,不敢回嘴,却嘟囔了句:“我就是不服!”
领头军士被这个冥顽不灵的小伙子气得说不出话来,抬手又要扇过去。那小伙子倒也是个有骨气的,还就站那里,分毫不躲,直气得领头军士要吐血,但已抬了手,就这么收回来,他面子何在?
幸好平日里几位关系都极好,旁边三人到底年长些,见头儿脸色,忙上前劝架,三人你一句,我一句,一顿乱劝,领头的也就顺势下梯,佯怒训斥了小伙子几句。
事情到这,本就该了了,大家继续巡逻去。可这小伙子性子特别左,觉得自个儿没错,是他们没血性,虽没有再说话,但一脸的不服和鄙夷。
这,深深刺痛了领头的军士。
他脸色几变,最终长叹一声,泄了气,整个人都蔫了不少,难得的平心静气道:“你是世家子,真出了什么事,家里有人周旋。可我们几个,能填的就自个儿的命了。更何况,形势比人强,刘相一门之事,你难道不知道?”
小伙子仍是愤然不已,却低了头。领头的军士也不再多说,回到巡逻线上,继续执勤。面上现出无事的样子,心里却在思量刚才的怪事,他看得分明,那就是一个小丫头,若是没猜错的话,恐怕就是胡都尉扔进掖庭的刘相幼女。
是了,午后前院那边就动静不小,说是逃了个罪奴。
可是,那女孩不过十岁年纪,连太极宫都不可能来过,这才几个时辰就能从守卫森严的掖庭逃出来了?
而曹公公可是前苑太极殿的掌事公公,今日碰巧来后苑赏月了?
越想越觉不对,越想越毛骨悚然,犹豫再三,他停了脚步,对后面跟上来的军士道:“我去方便一下,你们先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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