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8
等看清那几个人是雷门能士，瓦当松了口气。
身处同样困境，他又是个心宽健忘的，忘了不久前在仓库被铁链捆身时，还对这些雷门能士暗暗诅咒，这会儿倒招呼他们：“喂，你们也别找出口了，浪费时间，我哥说要想办法醒，只有醒……”
说着觉得不对劲，这几个人走路怎么姿势奇怪，而且眼神呆滞，站在阴影里许久不动。数了数，有4个人，他们去了9个人，怎么就回来4个人，雷登雷娅和韩旭不在其中。
身后树林间又走出4个人，半个身子隐在阴影里，突然有种被他们暗中瞪视的不舒服。
瓦当以为后到的人是雷娅兄妹，刚要招手，看清那他们的脸时，他脚指头到发丝又冷又麻，人动弹不得，哆嗦着喊陆炤：“哥……我，我操，他们，他们怎么长一个样……”
他扭头去看，再扭头回来，再扭头过去，脖子都快扭歪了，确定他没看眼花。
眼前后来的4个人，与小溪对面的4个人，像是复制粘贴出来，一样的怪异动作，一样的呆滞眼神。
溪水里的三条鱼，同时打个转，又变成了六条。
几乎与此同时，林子左边方向，又多出了4道身影。陆炤认出其中一位，说曾去雨林执行任务遇到毒瘴的那位瘦高个。
“我他妈这这这，他们是人是鬼啊……”
瓦当哆嗦着两脚发软，那几个人的面目又发生了些变化，脸上像打马赛克，五官全糊在一起，也像电视屏幕信号不好卡顿，五官层层叠叠。
连周围森森树木也失真厉害，树干是肉眼可见的黑白灰马赛克，顶上树盖是一大片细绒马赛克。
陆炤掏出手机看了眼，还剩17个小时。
梦中时间，飞逝如电。
“登哥，他们两个在这里！”
林中有人喊一声，声音震得头顶树盖簇簇响动。
几个人扶肩搭背走出来，浑身狼狈，其中韩旭背着昏迷不醒的雷娅，两个手下相互搀扶，雷登则走在最后面，身上染满血污，脖子上有道深深的抓痕。
正好是剩下的5个人。
五人双眼布满血丝，眼底乌青，像熬了两个不眠不休的夜，一刻也没休息过，看到陆炤和瓦当，绷不住了，当场脸垮掉。
怎么他们两个整整齐齐毫发无损，像刚来时？陆炤还在那儿逗鱼玩！
简直像……5个建筑工地回来的，干的累死累活，遇上了2个来观光旅游的！
瓦当眼睛用力眨了下，他没记错的话，这伙人前脚走不过十分钟吧，怎么像去了五百年，泥坑里爬出来似的，满身怨气。
陆炤直起腰，伸手跟他们打招呼：“回来啦。”语气慈祥得跟家里老祖母似的。
那几人怨气能发射火箭。
纵是雷登这样身强力壮的，御能本事不低的人，也累得直接靠坐一棵马赛克树下，他沉着气问：“你们在这里多久了？”
瓦当张了张口，想说不久。
陆炤掏出手机说：“我的体感时间大约五分钟不到，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你们离开是9月27日3点36分，现在9月29日早上10点半，还剩17个小时。”
韩旭把背上的雷娅放下，让她靠在树干上，雷娅清醒了些，但精神不太好，恍恍惚惚地看着身边人。
韩旭身上不少伤口，有些崩溃地说：“怎么会这样？我们走了两天时间，怎么都走不出，还遇到那些东西，熬了两个晚上与那些东西对抗，一秒也不敢闭眼，还，还死了四个人，你们这里却只过了五分钟，为什么会这样？”
陆炤说：“刻魇的刻代表时间，魇有梦中遇到可怕的事情而惊叫的意思。它把你卷入梦里就是要吓你，你叫得越大声，被惊吓越多次，时间就会走得慢，哪怕只是五分钟，也会让人的体感上产生好几天的感觉，分秒难捱度日如年就是这样。”
雷登下巴长出了些胡渣，人沧桑许多，疲累又不服地问：“你这么说，难道心平气和，时间就走得快？”
陆炤淡淡地点了下头说：“你们身上带手机手表的看看自己时间，最好是看手机，可以对比日期。”
韩旭将信将疑地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时，他猛地皱起眉头，难以置信——
“怎，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雷登问，看韩旭表情呆滞，他也伸手去裤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是27日3点41分。他以为手机坏了，摁灭再摁亮，时间恰恰从41分跳到42分。
按陆炤说的，他们离开时是27日3点36分，真正过去的时间，不过才6分钟！可是那些漫长的，无休无止的与毒虫野兽，暴雨，毒瘴对抗的感觉，是那么强烈而令人疲惫。
“唉不对不对。”瓦当想不通，“不是要在三天之内出去？如果时间走得快，不是不利我们？”
他没有手机，看不了具体时间，不过体感上来看，陆炤说五分钟时他有点吃惊，因为他自己感觉有十几分钟这样。
难道每个人体感时间不同？
果然雷登问韩旭：“你那里几日几点？”
韩旭抓着手机的手颤抖：“27日……3点39分。”
另外两个手下也抖得不行，脸色白得像纸，一个说：“我也是27日3点39。”
怕暴雨的矮子抖着说：“我是27日3点38，才，才两分钟吗？我怎么觉得我们死里逃生，光是在那场暴雨里，就就就泡了好久……”
陆炤看着他说：“你看，你的两分钟都过去那么久，所谓的三天72小时，也可以是一辈子或者更长。你们之中，谁惊叫最多？”
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颓坐在地上的雷娅，她正抓着自己的手机看，“啊”的大叫一声丢开手机，叫喊着：“我不信我不信，不信你的鬼话，我的手机肯定是坏了，坏了，哥我要回家，我再也不闹出来了，我想爸妈呜呜……”
粉色兔子耳朵外壳的手机丢到地上，所有人看向手机屏幕，上面的时间显示27日3点37分，37闪了闪，变成了36。
“就知道哭！”雷登的忍耐到了临界点，冲雷娅骂，“让你好好待在家刷你的偶像剧不肯，偏要跟过来，成日仗着爸妈疼你宠你，不肯好好学习御能，遇到点事就哇哇叫，为了救你，几个雷门兄弟也牺牲了，你还有理在这给我哭。”
雷娅被骂得愣住了，她从小到大，雷登这个当哥哥的很护她，从没这么骂过她，意外大过委屈，倒也忘了怎么反应，瘪着嘴抖着身子，面红耳赤，硬是不再发出声音。
韩旭想上前安慰，看到雷登可剜人的赤红眼神，垂下了头，也一言不发。
陆炤和瓦当对视一眼，哥哥训妹妹，人家里事情，他们也不好插手。瓦当本来还有点幸灾乐祸，因为雷娅这丫头确实欠收拾，长了张没被生活欺负过的脸，就尽欺负人，跟小鹌鹑比差远了，不过看她现在这个样，只觉得惨。
瓦当心中感慨，眼眶一热对陆炤说：“哥，还是你对我好，从来没骂过我。”
这时林中又响起簌簌的声音，原本那些复制人，在雷登他们出现时隐入暗影中，这会儿又出来了，而且数量变多。诡异的是，越近的越清晰，越远的越失真，后面那些像漫画里的人墙，只有个灰影轮廓，看着十分瘆人。
妈呀什么玩意！瓦当刚要叫出声，旁边陆炤一巴掌伸来啪住他的嘴，他嘴巴一阵颤麻。
对对，不能叫，越叫越来。
雷登一手下慌了说：“他们，他们不是那四个牺牲的兄弟吗？怎么，怎么会这样？”
那4个牺牲的兄弟变成了4的n次方。
“喂，姓陆的，现在怎么办？”雷登看向陆炤。
陆炤又看了眼手机，他手机上的时间跳得很快，现在只剩10个小时，他眉头动了动说：“睡觉。”
说完又补一句，“心平气和睡觉。”
众人：“……”
那些马赛克复制人正在靠近，陆炤置若罔闻，寻个地方坐下来，屈腿靠着，闭上眼睛。
瓦当小步移过去蹲下：“哥，你别开玩笑，这些东西在旁边，怎么睡的着，你就不怕睡着了被他们拖走？”
陆炤说：“我时间不多了，没心情开玩笑，得抓紧时间睡觉。”他收敛了漫不经心。
一个马赛克复制人从大树干后伸脑袋过来，层层叠叠的五官，大张着嘴，嘴里还有无数层层叠叠的嘴脸。瓦当吓得一屁股蹲瘫坐地上，紧紧捂住嘴。
太，太可怕。
越怕，那些东西就越往瓦当拢靠。
“我懂了。”雷登说，“所谓三天时间，是要在三天时间内睡着，睡着再醒来，就能离开刻魇造的梦境。但这些梦境里有我们害怕的东西，时刻消耗我们的体力和精神，让我们无法睡觉。不睡，就不能醒，永远困在这里。快，都找地方躺着。”
陆炤嘴角轻轻勾了下。
老祖宗在《火罗行述》里写，刻魇，造梦噬人，惊人不休……巴拉巴拉一堆，但最后只寥寥一句“平心静气，入梦可出”教人应对。
但入了刻魇造的梦，处处惊心动魄，又怎么能轻易心平气和再入睡？
陆炤感觉周围暗下来，眼前迷雾重重，他低头看到一双小孩子的光脚，伸出双手，双手也变成六七岁大小的小孩双手。
迷雾中有扇门，那扇门太过熟悉，以至他怔了下，迟迟没有挪动步子，门缝下有鲜红渗出。隐约听到砰砰砰的拍门声，声音沉闷又急促，伴随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喊——
“开门！开门！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陆炤又一怔，正要伸手去够门，突然感觉脖子上凉凉的，寒意刺骨，四周在颤动倾塌。
迷雾散去，他看清自己脖子下突然横了把鹰爪刀，刀身鹰爪一样勾入他皮肤，带出一丝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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