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6
“爷爷，瓦当对不起您老人家的交代，对不起我们瓦家祖训，我没保护好我哥，我哥死了，呜呜，我没脸活了，我这就下去找你们……”
瓦当跪在岩壁前哭天抢地，眼泪鼻涕满脸。
雷登不耐烦地冲他骂：“你跟我妹简直一个德性，遇点屁大的事只会嚎只会哭，陆炤没死听到你的哭声都要烦死了。”
瓦当暴风哭泣，也不怕得罪雷登了：“你个大方块懂个屁，这世上不会有人像我哥对我那样好，我跟了他这么多年，他都没骂过我一句。我小时候在学校被人欺负，都是我哥去摆平的。
“哈？你这么个大块头，闹事要陆炤去给你摆平？我看他只有被人揍的份，怕不是他替你去挨揍了吧？”雷登摇头，想想都觉得陆炤可怜。
天越发黑了，他望着直插黑夜的陡峭岩壁。
听到瓦当哭着说：“对，你说得没错，我哥就是替我去挨打的，我本来不知道，总觉得奇怪，他到底怎么给我摆平，有次跟踪他，看到对方让他跪下磕头认错，他跪了磕了，回家却跟我吹牛怎么把对方揍得屁滚尿流。”
“他就是这么个人，我爷爷把我托付给他时，他也才十四岁，有傀怪找上门，求他帮忙消灶，他只要答应了，必定有始有终。这次到仙人滩来，还不是他妈的答应了给别人消灶，怎么都要找到《火罗行述》下册，要是不来，能有这些破事，能把命给丢了吗？”
黑夜送来丝丝刺骨的寒冷，雷登安静听着，突然说：“我怎么有点羡慕你。”
“？”瓦当止住哭声。
雷登说：“我看我长这样，雷门上下都怕我，忌惮我家老头子，没几个人真心实意跟我交朋友把我当真哥们的，我虽然有个妹妹，但不一样，你懂我意思吧？所以羡慕你，也很羡慕陆炤。”
瓦当有点来气：“你他妈说什么呢，我哥都死了，你还羡慕他。”
风又大了，太冷，雷登双手插衣兜里踱来踱去说：“当然，我死了还不见得谁像你这么伤心，我妹可能会，但她没心没肺，倒不至于像你这样寻死觅活，至于我爸妈，他们一心想我进入长老盟……算了，不提也罢。”
他踱着步突然站定，盯着被落石堵死的入口说：“陆炤不会死的，他是火罗，上一个火罗陆云旗，也没人能杀死，如果不是……”
眼下的情况是，陆炤不会死，他会一直被困黑沙谷底，哪怕一天天地凿，一点点地凿，总能把他救出来，对，就这么办。
刚这么想，听得头顶风声呼呼，像有两扇翅膀在头顶扇，雷登抬头，夜空中还真有只大鸟般的黑影，扑扇着翅膀往下落。
但，这鸟大得有点离谱了吧？
而且好像还叼着什么，不是，是有道比鸟身还长还壮些的影子，抱着鸟，似乎还穿着裙子？
难道是傀怪？什么傀怪长这德性？
雷登懵了好一会，快速翻着脑中所有傀怪的印象和特征，全对不上。
待近一点，他隐约认出是人形，那不是鸟，而是双手变成一对巨大黑羽翅的女人，搂着她的则是个穿裙子的男人，说是裙子，又有点古怪，后面好像没遮住……
男人一手搂着长翅膀的女人，一手掩着裙子前面，不让裙子翻飞……
打灯照！不信照不清楚。
雷登跑到他车子那儿，他的越野车顶上装了强照明，还能调整角度，九十度往天上照不成问题。
车顶灯打开，呈放射往上照，视野顿时敞亮。
这回雷登总算看清楚了，但也更震惊，这他妈的才是神雕侠侣啊！
连哭哭啼啼的瓦当也认出来了，他的震惊超过了喜悦，在强光照射中，指着空中的两条熟悉人影：“哥？小鹌鹑？”
小鹌鹑变成了大雕？
好，好离谱……
他觉得自己在做梦，招呼旁边同样傻眼的雷登：“我们这是他妈的还在刻魇的梦境里吗？”
空中，陆炤觉得自己的造型很像梦露的经典动作，他凌乱了，冻得凌乱，满月那条风衣根本不顶什么用，他感觉特别的凉。
寒风冻得他快没知觉了，然后唰地下面不知哪里来的几束强光往他身上照，很像警匪片里，那种被警察包围的夜贼，灯光全部打到身上。
要死了，谁他妈开的灯啊！这大荒野的哪里来的这种直射天空的灯啊！
光线还这么强！
陆炤自己本来就挺震惊的，满月双手竟然变成了翅膀，她在谷底扑棱双手，原来是在热身……
那双翅膀来自傀怪凫渡，172种傀怪中，只有凫渡化形后长有羽翅，能飞，十分耐寒。
这就能说明为什么黑沙阵中的骤冷对她没什么用，难怪她被困谷底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是因为困不住她，她想走随时可以走。
哪怕失去百炼触舌，也困不住她。
她身上竟然还寄生了凫渡，这令陆炤很震惊。
凫渡，《火罗行述》里记载，那已经灭绝千年了。陆炤觉得他老祖宗这本古册该淘汰了。
他以为谷外没人的，看到下面两个已经傻掉的，他觉得雷登和瓦当两个在下面这样仰着头看，他下半身那条风衣裹与不裹，其实没有差别。
落到地上，啪嗒一声，冻得像冰片一样的风衣，仿佛听到陆炤的心声，掉在了地上。
雷登和瓦当站在几米开外，愣着没反应过来。
身旁砰地，满月倒地。
在她倒下的那刻，陆炤的心轻轻抽了下。“满月。”他顾不得冷，忙蹲下去查看她。
双手的羽翅已经消失，两袖的毛衣从肩头撕裂，裸露的两条手臂纤细苍白，覆着层薄薄的冰霜，她的脸也覆着霜，像冻住了，没有意识。
陆炤把她打横抱起，往车子走去。
雷登和瓦当这才回过神，也赶忙地跟了上去。
回察古镇的路上，雷登开车，把搁车里的一套衣服给陆炤穿了，从后视镜里看，满月的脸白得吓人。他有些担心地问陆炤：“她怎么回事？”
关于寄生种，雷登多少也了解，可以说寄生种是能士，也可以说是傀怪。能士族和长老盟对寄生种的态度一贯是睁只眼闭只眼，毕竟寄生种少见，而且能力很强，不一定打的过。
但像满月这样的，他是第一次见。
坐副驾驶的瓦当也忍不住说：“对啊，小鹌鹑看起来跟冷冻肉似的，有点吓人啊。”
认识时间不算长，可经历这许多事情下来，瓦当莫名地也有些隐隐的担心，他一直以为小鹌鹑刀枪不入，想不到她还有这种时候。
陆炤穿好了衣服，车里开空调，身体逐渐暖和，但满月的身体还是很冰冷。这令陆炤想到之前她躲在土林的样子，猜测或许是她体内的寄生病灶发生了对抗。
如果发生对抗，说明她身体里除凫渡还有别的病灶存在，至少是比百炼和凫渡还厉害的病灶。
与寒冷相关的病灶诸多，陆炤逐个回忆，不少已灭绝多年，一时也没有定论。
“你能治吗？”雷登又问。
换以前，他绝对不会问陆炤这样的问题，要陆炤去治疗傀怪或是寄生种，与他雷门一直以来的训诫和除灭所有傀怪的终极目标相悖。
眼下，他车子里坐着一个火罗，一个傀怪，一个寄生种……他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身上，他甚至关心他们的死活。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我连寄生种到底怎么来的也没搞清楚，怎么治？如果要治，也得先找到《火罗行述》下册，或许上面能找到方法，我是说或许。”
陆炤伸手想拂去满月脸上的发丝，在她微微蹙眉的动静中，又收回了手。
雷登说：“她那对黑羽翅，是凫渡吧？”
陆炤嗯了声。
雷登说：“来到仙人滩，见到好几个已经灭绝的傀怪，这凫渡，灭绝了近千年，竟然能寄生在她身体里，这事怎么越想越不对劲。”
“确实古怪。”陆炤说。
他盯着满月掌心冰花状的伤口，微微蹙了下眉，那伤口与此前水猪身上的箭毒伤口形状类似，箭毒伤口颜色呈紫黑，满月掌心伤口呈冰蓝。
脑中突然闪过灵光，万物相生相克，冰母克百炼，凫渡自然也有它的天敌。火罗的火血能对付大部分傀怪，血可燃冰，或许……
“哥你做什么？”
瓦当见陆炤握着龙晶匕首。
“让她没那么痛苦。”
被雷电击过的匕首，刀身多了道闪电纹，看着却比从前锋利，匕刃贴上掌心已沁出血珠。
掌心对着掌心，陆炤粗砺的大手握上满月纤巧的手。她的手柔嫩无骨，握在手心堪堪像握一朵百合，冰冷刺人的寒意从她掌心传来。
陆炤的脸很快也覆上了层薄薄的冷霜。
冷遇热，满月身体则在冒烟。
有用，她的寒症在消退，脸恢复了点血色。
“哎哎陆炤你干什么？”
雷登在后视镜里盯着。
陆炤正伸手要解开满月身上那件湿透的毛衣，匕首已经割开她衣领：“给她换件干净的衣服。”
“她是女生！”雷登有些局促。
“所以？”陆炤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这种情况下，救人要紧，他没想那么多。
“男女有别，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我们车里三个大男人，这这样，不太好，马上到热西旅馆了，让娅娅帮她换。”
陆炤：“……”
“我不干！”
雷娅听说要她伺候满月换衣服，死也不肯：“哥你明知道我讨厌她，她欺负我，给我难堪，我才不要管她的死活，她死了最好。”
“你不作死，她会找你麻烦？”雷登不由雷娅多说，推着不情不愿的雷娅进了房间，把门关上。
陆炤和瓦当对视一眼，无奈摇头。
“啊”，屋内传来雷娅一声惊叫。
不过两分钟，雷娅开门跑出来，对着等在门外的三个男人大惊失色说：“哥，你们快来看，她，她背后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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