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红糖冰粉
“有什么事吗？”唐龄颇为无奈地出口询问。
白诚解释：“主子说糕点很合他的心意，要我全买回去。”
“……”
“啊？”唐龄听见白诚的话后怔住了一瞬，而后神色惊喜道：“太好了！”
正愁卖不出去呢！后半句是唐龄的心里话。
唐龄白皙娇小的面庞上笑容明媚灿烂，她把这些糕点都细细打包好递给白诚，目送他离去，而后心情欢喜地锁了食肆回家，心底对白景明的好感又上升了几个等级。
而不远处楼上幽幽垂眸向下看去的白景明也心情不错，白诚把一包糕点摆在桌上，不解道：“您以前明明不爱吃这类点心……”
见楼下那女子蹦蹦跳跳离开了食肆，白景明只是淡淡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唐龄的拒绝在他看来，并不作数。
……
七月末的温度依旧在逐步攀升，街道旁几棵树木撑开浓密茂盛的叶子遮了一点阳，知了攀在油绿的树梢枝头叫个没完，湛蓝色的天际更是一片云朵也没有，这天气热得人头脑发晕。
今日唐龄的小食肆门前招牌上又多了几行字：红糖冰粉八文钱一份，玫瑰、柠檬冰粉十文钱一份。
唐龄把三小碗晶莹冰凉泛着冷气的冰粉摆出来，颜色缤纷鲜艳，剩下做好的都放进了冰块里以保持着沁凉的温度。
古代的夏季也是有冰的，硝石制冰或是冬藏夏用，后者更常见些。
寒冬在河道挖出的冰块大多存在深入地下的冰窖里，覆以稻草和芦席并密封窖口方便保存，但晶莹剔透的好冰大多要供给王侯贵族或富贾商人，普通百姓没有门路是买不到的。
不过百姓们也有自己在冬季挖窖存储的，只是量也少，冰块的质地也比不上官家的。
这次唐龄买来的冰块便是王侯贵眷用剩的部分，渗出丝丝寒气的厚实老冰中还夹杂着些许杂草枯叶，但不食用也不碍事。
“唐姑娘！这是何物啊？”有常客见食肆摆着的冒着沁人凉气的食物，率先开口询问。
这几碗还不太一样，一小碗里头凝固的块状物清澈通透，呈褐色的糖水上头细细撒了花生碎、芝麻粒、山楂和葡萄干等物。
而另两碗颜色更鲜艳一些，金黄色那碗以鲜嫩的柠檬片做点缀，粉红色那碗上应是撒了玫瑰花做的酱，颜色缤纷，煞是惹人喜爱。
有人瞧见了头一碗的颜色，先唐龄一步解释：“这许是酸梅汤吧！”
听见那人的话唐龄莞尔一笑，否定了这个回答：“非也。”
她盈盈走到前头，朝围上来的食客们解释道：“此物名为冰粉，味道冰凉爽口，特别适合夏季解暑，普通的红糖冰粉八文钱一份，玫瑰冰粉和柠檬冰粉一份十文钱。”
这话说完，原本喧吵的众人竟寂静了下来，你看我我看他，面面相觑，似是等着一个人先替他们尝一口，毕竟八文钱十文钱对他们这些普通百姓来说，虽出得起，但也是个不小的数目。
“今天日头大，老夫不妨试一试。”一位蓄着长须的老人家步履缓慢，率先打破了沉默，“就来一碗红糖冰粉吧。”
闻言唐龄从冰里去端了一碗依旧沁凉的递出去。
那老者慢悠悠舀了一勺送进口中，上下唇微动几次便咽了下去，沉默品味半晌，他惊喜道：“这冰粉顺滑爽口，配料口味丰富，冰过后更是沁凉，十分解暑，当真不错。”
正说着，那老者又细细品了一大口，而后看向唐龄疑惑问道：“唐姑娘，这红糖冰粉里有花生、芝麻、葡萄干、山楂和蜜豆，还有一样老夫并未尝出来，只是总觉得这味道有些似曾相识。”
“此物名为糯米小圆子，是糯米粉做的。”
唐龄的话一出口，那老者就恍然大悟，连连夸赞唐龄心思巧妙：“怪不得，这糯米小圆子本软糯，被冰过后多了点嚼劲，别有一番风味。”
有了老者由衷的夸赞，后头的食客一个两个都招呼唐龄想要买一碗尝尝，但因为冰块有限，而做好的冰粉只能置于冰上，于是备下的份数不多，她还特意定价高了些，不曾想还是销售如此之快。
不过唐龄留了个心思，她早早将红糖水与柠檬水装进瓶中没进冰水里，这样降下来温度后也是一样的沁凉。
现成的卖光后，唐龄把已经凝固好的冰粉切块再倒入冰凉的糖水，最后放入各色配料，过程虽不繁杂，却挨不过食客多，唐龄一个人多少有些应接不暇。
“唐姑娘！我这份怎么没有花生啊？”
有食客捧了小瓷碗，本坐在食肆外头树荫下的石凳上，心情大好地准备尝尝，却骤然发觉自己的这份同旁人比少了些什么，于是忿忿不平，走上前来理论。
“不好意思，我给您换一份可以吗？”
唐龄抬起袖子抹了把额角沁出的汗珠，配料有些多，不可避免偶尔会落下一样，她满怀歉意地对后头排队的人说道：“抱歉，大家稍等。”
脚不沾地地忙碌时，唐龄分身乏术，她暗暗发牢骚，如果不是自己过几日要关了食肆，早就雇人来帮忙了，食客一多起来自己实在照顾不过来。
昨日唐龄想了又想，还是准备应下孟瑶的邀请了，毕竟轩铭楼找各种食材也方便。
就像为了买冰粉籽，她跑遍了整个静阳城，最后是在一位外地来的摊贩处寻见了，不过人家本打算自留的，好商量了一阵才卖给唐龄一袋，如果去轩铭楼就不会这般劳累了，何乐而不为。
手下正忙碌时，唐龄耳尖地听见食肆门口有脚步声，她头也没抬就扬声出口：“抱歉，买甜品请在外头排队。”
“我是叫白诚来帮忙的。”男子清润的话如高山流水般丝丝入耳，闻声唐龄偷空回眸去看，头一次觉得一个人的声音能好听到这种程度！
“白公子？”
唐龄神色稍显诧异，而后嫣然挑起唇角道：“太感谢你了。”
“无妨，有事情就安排白诚做。”说着白景明被推到一个阴凉不碍事的角落闲坐。
当下正是日头缓缓上升的时间，温度更是一刻比一刻热，不一会食客就排起了长龙，竟生生弯了几个弯儿。
二人的忙碌间自顾不暇，一时食肆外人声喧闹，于是白景明也不得不开始帮忙了，他行动不便，就坐在食肆窗口前头，慢悠悠地往小碗里倒糖水。
“唐姑娘，这红糖冰粉当真解热！”有一位大伯悠悠来还碗勺，把钱递给唐龄，夸了一句就要走，唐龄却突然把他叫住。
“大伯，红糖冰粉八文钱，您多给了。”
大伯多给了不少，说着话唐龄笑吟吟地把多的递出去，谁知那大伯竟爽朗一笑，“小姑娘，你自己一个人做冰粉也不容易，收下吧。”
闻言唐龄依旧笑着，却态度强硬地表示自己不能收，还同那大伯解释道，自己的定价已经不低了。
一来二去，大伯拗不过唐龄，只好把钱收了回去，临走前还说以后自己定常来。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白景明虽并未出声插嘴，可此刻他面具下的绯色薄唇却微微扬起。
忙活了大半天人才算少下来，唐龄回眸，笑吟吟把两碗还放在冰上凉着的红糖冰粉端给二人，又一次欠身道谢。
这两碗已经在冰了好一段时间了，碗壁上结了一层细细薄薄的水汽，雾蒙蒙的凉爽感觉在酷热夏季简直叫人爱不释手。
白景明拿起勺子，不经意间碰在瓷碗碗壁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儿，如珠落玉碎般动听悦耳。
一勺入口，凉丝丝的冷气直从嗓子眼儿窜进胃里蔓延开来。
蜜豆和葡萄干的鲜甜、花生与芝麻的酥香以及山楂的微酸口感恰到好处地汇合交融，还有滑溜溜冰凉凉的冰粉在唇舌间游走，勺子舀上来湛凉的红糖水喝进腹中，霎时四肢都变得畅快起来。
他不禁在心底又一次感叹唐龄的心思巧妙。
待送走最后一位食客，唐龄终于得以歇下来，她懒散地瘫坐在椅子上，神色疲惫劳累，却还是好脾气地笑道：“怎么样，好吃吗？”
白景明隔着面具不大方便食用，只吃了小半碗，却也觉得浑身舒畅凉爽。
“很不错。”白景明不吝赞美，轻手把瓷碗放在一旁。
唐龄瞥见白景明那碗才吃了一半，本想叫他摘了面具好好尝尝，可转念一想他先前的意外传言，又有谁愿意让旁人瞧见自己丑陋骇人的一面呢，平白叫人伤心，于是这个想法作罢。
“白公子的店平日里也如此清闲吗？”唐龄悠悠望向对面门可罗雀的酒楼，语调懒散似是闲聊道。
“嗯……”白景明思虑了片刻，也不知如何回答，只是轻声应了一句。
唐龄以手撑腮，随手拿了个扇子扇风，低声喃喃：“比起轩铭楼还是冷落了些。”
“……”
白景明颇为好笑道：“你想说什么？”
唐龄耸耸肩膀，“没什么。”
她只是脑子想到了，就问了出来。
唐龄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这几日天天脚不沾地，就算白公子带着白诚一起帮忙，却依旧没有缓解多少自己的辛苦，这样一看，轩铭楼果然是自己最好的选择。
“莹儿！”
正沉默间，食肆外陡然传来妇人的一声惊呼，食肆内的几人探头纷纷去看，未等白景明看清楚外头的状况，唐龄就率先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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