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望闻问切是医者最基本的诊病过程,单靠何太医用一张口来形容,不让人看到病患,就想让人治好,确实是强人所难。
众人的疑虑,林柯知并非没考虑。
然蛮国半个月前才向大越投降求和,蛮国使者也将于下月月初前往通京,与大越皇帝商议求和事宜,胤王却在这关头受伤,他们还未查出胤王遇袭是蛮人还是朝中之人所为,但无论是哪方人马欲取胤王性命,胤王受伤昏迷不醒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则定会影响议和之事。
虽则此番一次性寻了这么多人,或多或少会惹人猜疑,但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林柯知还想通过何太医转述其毒特征,看看不见到胤王的情况下,是否有人听过此症。
要是实在找不到,也只能让这些人一个个轮流去看胤王伤势,但这是下下策,未见到胤王,外人或许还不敢定论是为胤王找的医士,倘若让他们见了胤王,万一其中有细作
林柯知沉吟之时,余光突瞥见躲在角落边上的语悦,众人在商议如此重要的事宜,那女人竟在打瞌睡!
瞧着语悦这不经心之状,林柯知眼眸微狭,拳头紧握,心里顿起一股无名火,想起寻林‘神医’的经过,他忽问众人,“不知各位可曾听说过燕山林神医?”
说完,他观察着众人表情。
一提起林‘神医’,不少人现出钦佩神往的神情,有人率先出声赞誉道,“林‘神医’不得了啊,听闻半年前,阳关董家六旬老太爷出游,途经燕山之时,突发恶疾,眼见人就要咽气,恰林‘神医’在附近,瞧见此状过来,只往老太爷胸腹按压十来下,那老太爷竟起死回生,回去之后还能自个下马车,不用药不针灸就能救活人,真是闻所未闻!”
董家六旬老太爷正是被语悦救了后,四处散播她神医美名的富商。
另一人接着那人的话说道,“这还不止,就两月前,鄙人还有幸亲眼目睹了神医之技。”
这话引起众人好奇,待众人纷纷将期待下文的目光放在他身上,那人才说书般娓娓道来,“两月前,有一壮汉在阳关闹市被马车撞倒,伤势甚重起不来,其妻就近请鄙人医治,鄙人过去看了,他那腿折了,没个三五月定下不了床,鄙人诊断之后,刚要回药铺给汉子开些敷伤药物,此时人群中走出一人,他头戴幂笠,不发一言,看不出是男是女,蹲身查看汉子伤势,围观者无一不好奇,汉子亦发愣,连鄙人都觉此人行为古怪,才听有人议论‘此人作甚?’,忽闻汉子痛叫一声,其妻抬眼见那人力道不小扭了汉子伤腿一下,正要破口大骂,汉子此时忽道‘不疼了。’他还站起来走了几步,蹦跳几下,又道‘真不疼了’。汉子正欣喜要向那人道谢,可转眼一看,那人早不知所踪。”
说这事的郎中话音刚落,便有人发出感慨,“此事鄙人也有所耳闻,却不如兄台亲眼所见详实,实乃遗憾。”
这时,另一人发表不同的看法道,“不过神医毛病挺多,听说她并非所有求医者都会救治,只救她看顺眼之人。”
有人反驳道,“此话差矣,鄙人倒听说神医只医疑难杂症,那些神医未经手的只是小病小痛,寻常大夫便可医治,杀鸡焉用牛刀,那些人定是求治不得,恼羞成怒编排神医罢了。”
语悦要是听到这些话,一定会受宠若惊,这人定是带了偶像滤镜崇拜她的,否则怎么会不明真相就胡言乱语呢?
众人还在纷纷发表对林‘神医’的看法,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过听着林‘神医’的光辉事迹,再看林‘神医’本尊低调地躲在角落,头一点一点小鸡啄米似的打瞌睡。
林柯知登时产生一种错觉,世上无病痛能难倒林‘神医’,她现在这般不过是胸有成竹。
于是,他心里有了主意,淡淡开口打断众人议论,“林神医医术高明至斯,本将这就让人请她过来,在此先谢各位不辞辛苦跑这一趟。”
说完场面话,而后他吩咐其他将领安排送这些人回去。
语悦一睁眼就看到营帐的人纷纷走了,她以为是找到能救那位伤患的大夫,伸了个懒腰,打算跟着众人一起走。
她躲在角落,自是最后一个出去,林柯知还站在方才那个位置,见她想走,明知故问道,“林神医这是要去哪?”
语悦很是理所当然道,“这军爷,他们都走了,民女不是也该离开?”
“当然……”林柯知说话故意顿了顿,待瞧见语悦轻舒一口气,他才接着道,“不是。”
语悦不明所以,以为自己听错了,眨巴着乌黑的眼睛,一脸疑惑问,“民女不能走?”
林柯知唇角微勾,淡笑道,“众人皆言林神医擅起死回生之术,本将若没记错,那位林神医便是阁下。”
语悦彻底怔住,苍了个天哪,她不过打了个盹的功夫,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怎么会产生这么不美丽的误会。
她试图解释,“这个……那是旁人夸大其词罢了,军爷你看民女这年纪,怎么可能拥有那种玄乎其玄的医术,谬传,谬传罢了,军爷可千万别信。”
林柯知却不信她的解释,“有人亲眼目睹过神医高超的医术。”
语悦想了想,她为数不多让旁人看到的救人现场,除了那个六旬富商,就是两个月前在阳关闹市替一个壮汉扭正脚踝骨那一次了。
可那六旬富商捂胸倒地,语悦不过是根据自己现代掌握的急救常识,帮他做了心肺复苏按压,事后她还再三叮嘱让那富商去看大夫了,至于后来那富商为了报恩,将她那救命之举传得玄乎其乎,真是出乎意料的。
还有那个被马车撞的汉子,也只是凑巧那汉子脚踝错位,撞到了她正骨推拿专业上,她便随手替他推正罢了,因此举她名声越传越玄乎,也不是她能预料到的。
这不,她知道自己本事有限,为了不耽误人家病情,都不会为了诊金,像骗子那样乱开药,不会治的直接拒诊,少数接待的伤患都是恰好伤到骨头,她能医治的。
天知道她背负神医之名压力有多大,为了不辜负众人信任,更贴合神医之名,她还特地找了医书恶补医理,最近才开始着手尝试医治小病小痛。
现在这个军爷不分青红皂白,特地留她一人医治那命悬一线之人,这不是拿人性命开玩笑吗?
思及至此,她只得说出实情,“民女确实略懂医术,不过民女擅长跌打扭伤,其他伤痛……”
想说伤痛病症不在她擅专范围,但后面的话没说完,忽觉脖颈一凉,未了之言彻底咽在喉间不敢继续。
林柯知神色幽冷,将锋利的剑身抵在她脖子上,冷笑道,“都说林神医挑人治,诚不欺我,今日你是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再多废话,莫怪本将手下不留情。”
语悦实在不想耽误那人病情,还欲解释,“可民女……啊!”
一旦认定她是神医且性情古怪,林柯知再听她说什么都觉不过是推托之词,手中的剑一晃,将女孩吓得抱头尖叫。
周围安静以后,语悦惊魂未定回头看,只见地上躺着一截长发,她立刻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及腰的墨发被砍了一半。
林柯知手里冰冷的剑尖依旧无情地指着她,“本将再问一遍,神医是治还是不治?”
语悦脸色惨白,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再不敢多话,点头如捣蒜,说话都语无伦次了,“我治,我治,无论什么毛病我定将他治好!”
林柯知满意地将剑收回鞘里,态度一下子变得客气起来,“如此甚好,方才唐突了,还请神医勿怪,不知神医如何称呼?”
语悦牙齿都还在打颤,这人却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她当然不会因此就觉得他好说话,反而觉得这人绵里藏刀更可怕了,她不敢拿乔,真当自己是一回事,只战战兢兢道,“无妨,无妨……军爷唤小人林四即可。”
“那本将便唤你林大夫,林大夫即是以男儿身份入军营,那么在军营这段时日,还请林大夫守好女儿身的秘密,否则出了什么事,本将也难保你清白,林大夫明白否?”
语悦余惊未定,心说屈于你的淫威之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心里这般想,她面上却不敢表露,只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林柯知交代好这些,便领她前往主帅营帐。
语悦为保命夸下海口,只能硬着头皮走一步算一步了,她和那个等着医治的伤患,可能要么你死我活,要么共赴黄泉。
此时语悦还不知道,这位军爷究竟要她医治的是何人。
主帅的帐营分了内外两帐,外帐是胤王非正式会客的地方,内帐则是他日常歇息之处。
语悦跟林柯知过来,心里盘算着是否有机会逃出。
一路过来,遇到的士兵将领都向林柯知见礼问好,而林柯知则面容冷淡,想来他职位定然不低,依着此人冷酷无情的性情,估计她还没走出这大营,已被他一声令下射成虱子。
大热的天,语悦打了冷颤。
还是先不要想这么多了,真治不好那人要一命抵一命她再想法子逃跑。
不知不觉,两人已到了主帅营帐,林柯知径直领着她进到内帐,那位何太医已在此等候。
为了保住小命,暴躁将军开口前,语悦可不敢四处乱瞟,进帐后,她一直低着头。
察觉到有人正弯腰打量自己,她便把头低了又低。
为了看清她的面目,何太医差点把老腰折了。
何太医虽看不到她全貌,却也从眉目看出她年纪,他很是怀疑地拉着林柯知躲一边密语,“他真能解殿下中的毒?”
林柯知轻嗯了一声,而后发话,“让她看看殿下伤势。”
何太医还有疑虑,“将军可查清她身份是否清白?若他是蛮国细作,那殿下受伤之事可就瞒不住了。”
“放心,她弟弟还在本将手中,她不敢造次。”
这女人还死活不肯来呢,若真是细作,如此矫情戏太过了。
听说抓了她亲人当人质,何太医这下放心了,还佩服起林柯知的手段来,“原来如此,是下官多虑了。”
何太医转身回到语悦面前,温和说道,“你随我来。”
语悦便跟着他朝那顶黛青色帐帷走。
隔着黛青薄纱,她隐隐看到一个男子裸着上半身,侧着身子,背朝她这个方向躺着,他身上盖了薄背,却又没将背遮严实。
语悦猜测,他或是伤在背部了。
果不其然,何太医掀开帐幕后,她看到那男子劲瘦精壮的后背有个箭头大小的伤口,洞大的伤口血已凝滞,未用纱布裹住,那伤口并不可怖。
可怖的是伤口周围的皮肤,竟呈黑显紫的态势向四周蔓延,大半个背部都是黑紫之色。
语悦大吃一惊,为了不发出声音她捂住唇,眼睛不自觉去看男人的脸,待看到男人的侧颜,又是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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