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烛火

王学文在县一中读书时，一直是靠王婆婆的经济支持，王学文对她也是言听计从，这份小学教师的工作也是王婆婆托着七大姑八大姨的什么表房远亲欠了好大人情才给办好的。

        平日里王婆婆也更加偏爱王学文，那个不争气的大儿子她都不想看一眼。王海富成家时，也是主动跟王婆婆提出了分家，虽然都在一个院子里，但哪间房子，哪个家具都分的明明白白的。王婆婆自己住了主屋，两间侧屋分给了王海富和王学文，王婆婆就和王学文一日三餐，平日里吃的什么好饭菜也是不关王小凤的事，更不关李艳的事，不过王学文对王小凤还是多有照顾，也教她背诵些唐诗宋词，偶尔给王小凤几毛零花钱。

        可王学文对他嫂子李艳却表现的很羞怯，两人碰面时他也不打招呼。李艳白天除了在家里养猪、洗衣服、做饭这些家务活外，大多数时间都在农田和山上的地里，偶尔去趟集市，王小凤跟着她形隐不离。

        同在一个屋檐下也难免会有撞见的时候，王学文对李艳原本就有些旧时的深刻记忆。之前读小学时，同随在李艳身后的王学文就亲眼目睹过别人在她后面骂她是个没有妈的孩子，朝着她背上吐口水，可那时王学文不敢见义勇为，只是默默的看着李艳被人欺负，不过这也情有可原，两人那时还不熟悉。

        现在李艳做了嫂嫂，王学文心里觉得她过去很可怜，现在依旧是个可怜人，也难免对自己的嫂嫂因为怜惜而心生情愫，但这种状态又会让他觉得自己违背伦常，特别是与李艳偶尔撞见的时候，更是眼神躲闪，似有些欲盖弥彰。

        一次偶然，夜色落墨，王小凤已经在屋里睡着了，此时忙累了一天的李艳也准备洗澡冲凉。王家院子没有浴室，洗澡都是在自己的卧室里用一个大木盆打满水，然后坐在木盆里擦洗污垢，李艳是如此，整个虎口村的人也都是如此。而此时王学文正在自己房里修改学生们的家庭作业，修改到了一大半，起身准备去茅房撒尿。

        茅房挨近李艳的屋后，屋内的烛光印满了原本漆黑的窗户，而李艳那屋后窗户上靠近窗沿的地方破了一个小洞，透照在窗沿上的亮点在这漆黑的夜里尤为明显，王学文沿途快要靠近窗边时，突然听到从窗里传来的水花声，这顿时让他心里一激，整个人都感觉懵了一般站立在那里，那窗沿上的烛光在这寂静的夜里充满着无限的诱惑，他的心脏犹如石狗儿敲门那般嘭嘭直跳，想再踏前一步，可脑中已经浮现的画面让他全身颤抖，他内心的欲望拉扯着自己要去靠近窗前，可他又觉得此时的自己猥琐至极，更觉得自己比李艳还可怜。

        那个年纪的王学文长相清秀，穿着素朴，戴着一副眼镜，身形偏瘦，颇有些秀才气。可是他的性格和王海富迥然不同，除了给学生上课时还有些神气，平时不怎么说话，更不和女人搭话，连学校里那个年纪大他八九岁的何老师都不敢正瞟一眼。

        何老师是虎牙小学任教科目最多的一个老师，教书好多年了，语文、数学、音乐、自然、英语样样都会一点。何老师上音乐课时，歌声里尽管带着些许方言，但音调却很准，算是整个虎口村里唱的最好听的一个，不过她主要还是教语文。

        有一次何老师有事请了两天假，就请求王学文给她代几节课，虽然何老师上课时面容严肃，手握戒尺，学生们一个都不敢开小差，但平时她可是个很爱笑也很温柔的女人，请假那天，还没放学她就走到王学文的办公室，王学文那时正坐在案前批改课堂作业，她似个未出嫁的女孩那般娇气，弯着腰就凑到了王学文身边说道：“学文，可以麻烦你个事不？”王学文正工作得入神，只听到了何老师的声音，却没有注意到她的位置，他扭头想要回答，还没等把一句话说完：“什……”，转过头突然就看到何老师的脸离他还没一掌宽的距离，那水灵的眼睛里饱含深情，嘴巴差点就要贴着他的额头了，王学文立马转回头去，脸变得通红的说道：“什么事？”

        何老师说：“我这两天想去县城给我男人送些东西，他在县城里教书呢，一个人也没人照顾。学文呀，你是我在学校里最信任的老师了，我男人和你一样也在县一中呢，能不能拜托你给我上几节课，我的学生都很听话的，班里的事我也交代过了。”她的声音很温柔，让人难以拒绝。

        王学文也在县城读过书，他那时是苦的，听着何老师如此请求他，那也只能腼腆着答应。看着何老师如此多娇的女人，他那心里难免会有些春心荡漾。但此时站在自家屋后的王学文却退却了脚步，他连茅房都没有去就又回到了自己的屋里，看着还没批改完的作业，蜡烛的灯芯露出很长，烛火闪亮，他的心里久久无法平静。

        而王桂林家，此时的李含云还在灶火旁煮猪食，烧火的燃料是她在山顶上收集的松叶，干松叶呈黄色，尖而细长，其中富含松脂，只要划燃火柴在松叶上点上一秒钟，叶子立马就被引燃，一根接着一根，然后簇成一团火苗，随着浓浓青烟和松香味，再不断地往灶里加松叶，火就会越烧越旺。不过松叶一下子就会燃尽，可煮猪食又不能用焦炭，那样可不划算，李含云只能再捡一些干枯的松枝回来，作为持久燃烧的木料。

        虽然虎口山的缓坡侧看上去全是土地，但实际在靠近山顶处有一块草地，那里是一块墓地，靠近崖壁的一侧，也很靠近李含云耕种的那块地。不从山顶上看，那块墓地是看不到的，墓地里的突起虽然密密麻麻，却有着明显的分界线，那是虎口村近百年来几个姓氏的家族祖先埋葬的地方，之前老祖辈的墓地是在虎牙小学所在的那个小土坪上，墓位满了之后就请风水师重新选了虎口山上的那个地段。

        李含云坐在灶火旁，火焰发出的光被这无边无际的黑夜吞噬，唯有这灶火让人觉得眼睛还可以看到东西，她看着火焰入了神，她想到那虎口山山上的坟墓，想着自己老去，被埋葬在那块墓地里，就那样永远的待在坟墓里，看着太阳升起，看着太阳落下，还可以在那里看到大河乡集市，看着她曾经住了17年的家。

        不知不觉，火苗变得微弱，灶里只剩下红彤彤的木炭在还燃烧，锅里的热气从盖了锅盖的缝隙边喷出来，猪食就这样煮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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