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嘟嘟——”
夫妻俩攥着自己的手机，眼神如毒蛇一样阴冷地攀附上班长的手上。
明明被调成静音的手机此刻不停地嘟嘟嘟响，铃声和夫妻俩拨出接通的铃声一样。
看到屏幕上鲜红得刺眼的“前台”二字，班长手一抖，按下接听。
“小程，你是怎么回事，让你等病人到房间了登记一下就过来，前台这里还有很多事要忙，不要偷懒！”
“好的好的。”班长连忙应下，看了两人床位上的名字[张贺][王燕]，打了个勾。
“我先走了，你万事小心啊，有事立马联系我。”班长不放心地看着游昕，挪开手机小声叮嘱道：“你也不能对这个满头发的同学老师太放心了，总之万事小心。”
说完，班长抱着登记表，在手机里前台的不断催命轰炸下，匆匆离开了。
光头大叔没好气地瞥她一眼，看清之后却愣了一会，吞咽了口口水，按下挂断，最终咕喃：“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能来当护工了，做事情毛毛躁躁的，明天我就让院长开除你！”
“晦气。”阿姨又瞅了一眼身边的乖娃娃，抬眼打量游昕，脸上写满了无趣，“老张，你说这叫什么事儿，破养老院连个双人间都没有，还要跟这些晦气的人待在一起。”
说完，两人之间再无交流，似乎是活动量过大导致疲乏，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到自己的病床上躺下。
窗外偶尔飞过几只乌鸦，天空白云堆叠。白得雾蒙蒙的，烦闷，压抑。
手机上的信息适时的弹出来。
【体委:储物间是啥意思？我跟你们说，我可太惨了，谁能想到这个破厕所连个信号都没有，还非得我凑到门口才能连上信号。】
【体委:不过也算是有一点点好的收获嘿嘿。】
游昕手指弯曲几瞬，在输入框输下[什么收获]，手机突然就猛烈地抖动起来，不同以往的铃声“滴滴滴”剧烈地响着，像在摇夺命环。
大叔被吵醒了，不耐地瞅她一眼，正要暴躁发言，窥见她手中疯狂震动的手机，撇了撇嘴，又侧躺回去，不再发言。
游昕看着上面硕大的“高前”二字，若无其事地按下接通键。
“嘛！我的好学生们，第一天马上就要结束了，快来隔壁我的办公楼门口，就现在，我们看看你们赚了多少钱哟~”
把手机揣回兜里，游昕把欲跟上她的乖娃娃压在原地，径自离开。
巧的是，在她出来的时候，体委正好也从尽头的厕所出来。
游昕有点一言难尽地看着体委的整身装扮，心里有点纳闷。
他头上挂着香蕉皮，身上有油渍水渍，还有钢丝球挂在上面。
游昕忽然对他的“有的好的收获”不太报以期待。
班长焦灼地站在前台等他们两人过来，显然她也接到了电话。
游昕和体委走到前台，班长放着前台护工的面试探性地把脚往前一探——护工毫无反应，只说了一句有事半就早点回来。
捏了捏酸痛的手腕，班长直接一脚踏出，和游昕体委并排往外走出。
她抱怨道：“就离谱，那个前台护工把自己的活全部都给我干了，我简直就是一刻不停地在打字。幸好是有偿的，给了我二百块钱。”
游昕默默地听着她抱怨，捏着兜里非人患者的两颗长长的牙齿——不知道这玩意放在高老师那能换多少钱。
她一边想着，一边凝视天空。
天空沉闷得让人不安，视野可见范围内只能看到养老院这栋建筑，病房窗边看到的规则大楼像是骤然消失不见了，让人找不到去处。
“咔嚓——”
游昕低头打量，她踩到了一片阴影，就她的实感而言，像是踩到了一片塑料。
体委在旁惊呼：“你们看！好高的楼！”
顺着他的声音，游昕抬头看去，规则大楼完全遮住了天边薄云处渗出的阳光，在他们身后投下一片阴影。
在黑暗中，高大又细窄的建筑在他们面前一览无遗。
耸了耸肩，游昕莫名的感觉到不适。她抬头打量建筑十分规则的银黑条纹，挑了挑眉——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套在了玻璃杯里。看似站在玻璃杯投射在桌上的光影之中，实际上是在玻璃杯里。
游昕撇了撇嘴，一股不爽的火气在胸腔中熊熊燃烧。
她心念微动，接收到乖娃娃的答应之后呼了一口气。
牙齿只拔两颗怎么够呢，当然是要全拔光啦！
他们向前又走几步，看见了办公楼的大门。
“嘛！我的好学生们来了！”
这道低沉又欢快的声音似乎远在天边。
声音飘忽到三人耳边：“嘛！一百万的小目标实现得怎么样了呢，大家都来汇报一下吧，这样我才知道我的课上得怎么样嘛。”
游昕眉心一跳，下意识地蹲下身。
一颗血红透着金的金币飞快地蹭着他头顶破空飞过，直直钉在养老院的墙面上。
“嘛，就你了，你先说。”
游昕双手一摆，非常坦然：“我今天没有收入。”
阴影中，邪恶渗透在她的身边，快要凝成实状的胶黏在她的耳边、太阳穴上。
班长紧接着立马补充道：“我们今天赚到了两百块钱。”
“嘁。”
恶意窜上班长的后脑勺，她凉得不住发抖，把那两张惨兮兮的百元大钞拿了出来。
“这就是好学生的水平吗？高老师对你们很失望啊。”
体委明显感觉到自己正在被强烈地注视，那目光黏在他身上了一会，无趣地离开。
高老师：“嘛，看来你们今天是没有赚到什么钱了，虽然我定下的学习任务是一周内赚到一百万，但是学习态度也不能这样消极嘛。”
他桀桀桀桀地笑了好一会儿。
高老师：“消极的学生会被惩罚的哦~让我想想，午夜悄悄来到床边的暗黑肢体，厕所水滩涌动的无边人面，手术刀交错的惊魂之夜！嘛！简直太棒了！”
体委攥着手里的东西，这种强烈的被忽视感让他十分的不舒服——好像默认他什么钱也没赚到一样。
掂了掂沉甸甸的兜，体委出口打断高老师的兴奋言论。
“装着一万块钱的钱包。”体委木着脸从兜里一件一件地拿出东西，“卖废品赚到的三百二十五元，从厕所垃圾桶里发现的光泽贼好的红宝石钻戒，上面标价3w，还有一些零碎的硬币，合计四万三百二十五元。”
空气凝滞了一会，高老师欢快的声音随即传来：“不愧是我看中的好学生呀，开局赚钱很顺利嘛~那么就请你们继续加油，早日赚到一百万，两天后我再来检查进度。”
游昕察觉到他已经在这片阴影里彻底离开，她拉着在后怕的班长体委两人胳膊向后退，直到离开这一片塑料质感的地面之外。
“喂，小程！怎么在工作时间乱跑出去，跑出去了也不赶紧回来，再这样就扣工资的。”前台护工疾速从养老院门口跑来，上下打量了一□□委，嫌弃道，“还有你，也扣工资。”
护工把他们两人挤开，走到游昕身边，犹豫了下，把手放在衣服上擦擦，略微有些小埋怨地道：“您也是，跟着他们乱跑，该回病房里休息了，这天都快黑了。”
游昕：“？”
怎么就您了这。
她没有出声，冷着脸顺着护工往养老院里走。
游昕一边打量护工一边思索，这护工的态度是转变得有点奇怪的，第一次带她去103室就很热情，这次直接带上了敬称。
她默默地扫视周围，经过的老人或者病人均目不斜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有的时候其他病房正照料着的护工探出头来，看见她的时候均会眼前一亮，然后顿了顿身体，又缩回病房里。
前台安安稳稳地把她领到了床位，看见乖娃娃的时候眼神飘忽了下，对着游昕小声道：“祝您今夜好眠。”
见前台护工半晌没有离开，游昕躺进了被窝里，当着她的面把自己严严实实盖好。
护工抬起手把她被子的四个角掖好，仍是没走，眼神停留在隔壁床的乖娃娃身上，对着游昕道：“您能不能让她也睡下？”
游昕：……她怎么知道的？
算了，乖娃娃不是高老师派出来的怪物的事早晚他们也会知道。
“我不认识她呀，她困的时候可能可能就想睡了吧。”游昕随口应付过去，心神微动，脑中的精神病院收录册稍微发烫。
“妈妈晚安。”乖娃娃甜甜地喊了一声，脱下皮鞋安静地躺在床上。
游昕觑了平躺着的乖娃娃一眼，莫名觉得不对劲，眯眼仔细打量一会，发现她那密密麻麻的头发上扣着十几颗牙齿。
这傻孩子，藏东西也不知道藏好点。游昕闭上眼，当做自己没有看见。
护工莫名带着一脸慈祥的笑容离开，耸得游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看着护工消失在病房门口，门大咧咧地开着，走廊上毫无动静，空无一人，班长体委发来的消息也是外边没什么人。
这样一打量下来，那扇没有关的门好像就有了诱人的吸引力，在呐喊着——悄悄出来吧！
游昕琢磨她的态度，得出护工好像并不打算向高老师告状的结论，就安心地缩进被窝里拿出手机开始打字。
【游昕：明天白天咱们找时间去储物间看看。】
大半夜的，这么明显的诱捕陷阱，狗都不去。
游昕扯着身上的被子闷头就要睡。
“咔哒哒……”
啃噬的声音钻入耳中，一声一声，清脆又干净，游昕捂着耳朵不打算管。
只要她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麻烦就不会找上她！
漫长的黑夜，啃噬声不停。冰凉的寒意渗到被子上，游昕心里却格外的安宁——因为她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恶意。
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游昕的手指无意识地跟着这一阵阵的声音打起了节拍。
“咔哒哒……咔哒哒……”
耳朵附在被子上，游昕能清晰地听见这声音是在那对夫妻的床位上产生的。
她难得起了点好奇心，掀开被子半坐起身往右边看去。
护工走的时候没有关灯，因此面前的场景几乎一览无遗。
两夫妻脖上都戴着一串乳牙项链，此刻那两颗乳牙像是长成了没有嘴的一口牙齿，在啃噬两夫妻的脖颈，上下齿歪斜咬合，一口一口品尝。
“咔哒哒……”
这样的节奏非常的悦耳，像是清晨山泉滴落于石上。单纯的用手指打节奏已经不能让游昕感到愉悦了。
游昕试着挪动牙齿，发出这样悦耳的声音。
“咔哒哒——”
悦耳的声音真是让人享受，能时刻放松自己的肌肉，得到最充分的休息。
就是有点冷……如果护工能再给她加一床被子就好了。
游昕张合嘴唇，活动了有些酸涩的咬肌，琢磨着要不要按床头铃让护工送一床被子了。
她闭着眼睛犹豫——或许让班长送一床被子来也可以？到时候拉着班长一起在病床里睡，两个人还有些照应。
无边的黑暗之中，游昕缓缓睁开了眼。
还在敲打着节奏的手指一顿，游昕面上装满了茫然，她仰头打量了一会，在原地沉思了几秒，又瞪着门上的铭牌好一会儿。
上面明晃晃地提着三个字【储物间】。
游昕下意识地掐了下胳膊的肉，犹如一个喝醉酒断片的人——她什么时候从床上走到这来的？
走廊黑黢黢一片，空无一人，远远能看见前台的灯也熄了，游昕朝身后看去，发现乖娃娃就缀在她身后，她好像清醒了一些，游昕能透过头发看见她发亮的眼睛。
门咯吱一声开了，里边的乌黑诚恳地敞开，静悄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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