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母亲
姜渔后悔不已,他就不该和姜丞回来。把手机号发给姜平后,正思索着逃离的方法,房门被敲了两下。
一开门,他惊讶地叫出声:“是你?”
秦远笑着说:“姜少,家主让我来接您。”
姜渔立刻说好:“你等我一下。”
他迅速走回房间,将床头柜、书桌、衣柜的抽屉依次拉开,翻翻找找,又把带口袋的衣服都扒拉一遍,还真找出几张钞票,连同学生证等一起塞进背包里。
秦远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
“走吧。”姜渔在房间搜刮一圈,有价值的都带走了,铁了心不打算再回来。
楼下,姜布才和姜丞还没从那个爆炸性新闻里回神,就见姜渔从楼上走了下来。
姜布才憋了一肚子问题。刚才他还生怕姜渔惹怒了裴烈,连带他也没好果子吃。谁知剧情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姜渔竟然不声不响和裴烈结婚了!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简直比一个亿砸脑门上还要让他惊喜,当即喜笑颜开:“小鱼,你和裴会长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跟爸爸说?”
姜渔在看到裴烈的时候愣了一下,听到姜布才的话就更加震惊了。他没想到裴烈会来,更没想到他会主动跟姜布才提两人结婚的事。
秦远接过话:“姜董,目前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还请您……”
“明白明白。”姜布才赶紧说,“低调低调。”
他实在掩饰不住心里的喜悦,也没想掩饰,笑得五官都皱在一起。见姜渔冷着脸,连看都不看他,便觍着脸对裴烈说:“会长,要不您留下吃顿便饭再走?这么大的喜事,我这个做长辈的竟然刚知道,实在是不应该,不应该。”
姜丞心里恨急,但也只能跟着热情挽留。
裴烈淡淡地说:“不必了。我和小鱼还有其他事。”
“是是,会长和小鱼新婚燕尔,应该的应该的。”姜布才像是明白什么,喜滋滋看了姜渔一眼,“那我就不耽误会长的时间了。”
他又不舍地想拉姜渔的手,被姜渔躲开。
姜渔在心里冷笑,姜布才这副卖儿子的嘴脸,真让他想吐。这个所谓的家,他一秒钟也不想呆。
抬脚刚要走,他看到靠在墙边的小平,头低着,肩膀不停颤抖。
似是察觉到姜渔的视线,小平抬起头,一侧脸颊上赫然一个清晰的掌印,半边脸都肿了。
姜渔立刻停下脚步。
“你挨打了?”他问,“谁打的?”
小平瑟缩了一下:“小少爷,是我不小心……摔的……”
摔能摔出个巴掌印……
姜渔攥紧了拳头。
姜布才不知道刚才姜丞那一番作威作福,见裴烈也面色不悦地看向小平,连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管家呢?在我姜家竟然发生打人这种事?”
管家畏畏缩缩,不敢说话。
打人的那个佣人更是吓得抖如筛糠。
姜丞见掩饰不住,讪笑着说:“爸,刚才这个小佣人打破了一个杯子,我怕吵着您和小鱼休息,才……”
小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几乎是哽咽着,连声说:“是我自己不小心,是我自己不小心……”
姜布才瞪了姜丞一眼,也不好说什么。
姜渔闭了闭眼,拳头攥得更紧了。半晌后,又泄力一般的松开。
他把小平扶起来,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轻声说了句“自己拿冰敷一下”。
转身要走的时候,身后有人拉住了他。
姜渔回头,对上了裴烈的眼睛。
裴烈迅速松开手,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看着他。几秒后,移开了目光。
诡异的,姜渔竟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怔愣半晌,轻轻摇了摇头,苦涩地说:“走吧。”
—
姜渔的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异常沉重。上车后,他一路咬紧牙关,直到车子驶出姜家那片区域,才稍稍缓过来。
一侧头,再次对上了裴烈的目光。
姜渔勉强挤出一个笑:“谢谢。”
今天要不是裴烈,他还不知道要被姜布才关多久。
裴烈的唇线紧紧抿着,视线下移,停在了姜渔青紫的膝盖上。
姜渔不自觉地动了下腿,想把短裤往下拉,遮住膝盖上的伤,仿佛这样就能当屈辱下跪的那一幕没有发生。
但怎么可能遮得住?
自欺欺人罢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对裴烈说:“你看见了吧?我在姜家,真的一点容身之地也没有。”
裴烈保持一贯的沉默,面容冷峻地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
他当然知道。不仅如此,姜渔在医院被人换药的事,秦远也查到了。至于姜渔到底是不是吞安眠药割腕自杀,裴烈心里也一直存疑。
这就是为什么在看到姜渔被姜丞带走后,他没有丝毫犹豫地跟了上去。
姜渔对他有大用处,绝对不能出事。
车内的沉闷气氛让姜渔很不舒服。他扯着t恤领口扇风,缓解心里的烦躁,想到了什么,又对裴烈说:“谢谢。”
同样的两个字,这一次,裴烈的一侧眉梢微不可见地挑了一下。
姜渔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一上午没喝水,声音也有些发涩:“我明白你的意思。”
裴烈在一众人面前突然拉住他,他从裴烈的眼神里,读到了这样一句话:
有我在,你可以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姜渔暗道,这算是新婚福利吗?他吸了吸鼻子,幽幽地说:“你不要觉得我怂。我真恨不得狠狠扇姜丞一巴掌,再踹上两脚,让他跪地求饶喊爸爸。”
“我是爽了,但我走了以后,他只会变本加厉把气撒到小平身上。”
“我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还谈什么保护别人……”
姜渔絮絮的话音撕开了裴烈的记忆,深埋脑海的画面透过裂缝钻了出来。
彼时,尚且年轻的黎伯跪在地上,一个八岁的小男孩站在旁边,低着头,小拳头攥得死紧。
身材高大的男人如一座山一样压在男孩面前,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指责。
黎伯膝行两步,连连磕头:“家主家主,是我的错,是我不小心打翻水瓶吓到了荣少爷,不关烈少爷的事,荣少爷打我是应该的。”
男人怒气未消,扬起手,在巴掌就要落到男孩脸上的时候,黎伯突然直起身,朝自己的脸狠狠扇了下去。
“我错了,我错了!家主,我错了!”
“黎叔!”
这个巴掌比扇在男孩的脸上还要让他心痛,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他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着黎伯,又不服气地抬头,想争辩,却恰好对上了从男人背后伸出的,那张和他年纪差不多的,长相肖似的脸。
以及那有恃无恐的眼神。
裴荣。
“爸爸,我想吃牛排,你和妈妈带我一起去吧。”
“好好,小荣想吃什么爸爸都答应。”
亲昵的语气深深刺痛了男孩。他呆立在原地,注视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黎伯拉住他,擦掉他眼眶里的泪水:“少爷,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是啊,如果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保护其他人……
急促的手机铃声将裴烈拉回了现实。他不动声色地看向窗外。
绿茵疾驰向后,连成了模糊的虚影。
裴烈搭在右腿上的手指还是不受控制地微微蜷了一下。
秦远接起电话,没说几句就挂断,语气凝重地向裴烈汇报:“家主,刘明被保释出来了,正在集团闹事,说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见到您。”
—
裴家世代经商,在华国根基深厚,涉及地产、能源、食品、影视等多个行业。
裴烈在接手裴氏以后,大刀阔斧改革,把裴建和继母安插在集团的人通通清理。他对经商没兴趣,钱财对他来说也只是一个数字而已,于是聘请职业经理人打理,本人则彻底隐身幕后。
只有一件事,裴烈事必躬亲,那就是梅石广场这个项目。
这个吵着要见他的刘明,就是梅石广场项目的负责人之一。
裴烈本想送姜渔回家,但秦远说事态紧急,只好先拐道裴氏大厦。
刘明正等在总裁办门口,用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歇斯底里叫着:“我要见裴总,让我见裴总!”
总裁办的年轻女秘书们吓得花容失色,纷纷躲在办公室不敢出来。两个保安一边劝说,一边想上前夺下刘明手里的匕首。但只要一靠近,刘明就挥舞匕首,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僵持之际,裴烈到了。
裴烈只扫了刘明一眼,刘明就手劲一松,匕首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扑倒在裴烈面前,抱着他的腿哀声乞求:“裴总,我错了,给我一次机会吧。”
秦远嫌恶地将刘明拉开,飞快搜身,没有发现其他危险物品。
裴烈如同绕开地上的一片垃圾,看也没看刘明,径直朝办公室走去。
秦远押着刘明,跟着进去了。
姜渔愣了两秒,也想跟上去的时候,秦远回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办公室里,裴烈坐在沙发上,刘明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声泪俱下地哭诉。
“那笔钱是底下项目的人悄悄打我卡里的,是他们偷工减料,以好充次,这些我真的不知情啊。”
“裴总,我知道您对梅石广场非常看重,这是纪念您母亲的项目,就算给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乱来啊。”
见裴烈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刘明心里越发不安。他舔了舔嘴唇,开始打最后的底牌。
“裴总,小烈,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才六岁吧,那时候我去你家,你妈妈还亲自下厨,我还记得你一口一个表舅地叫我,可亲热了。可惜你妈妈后来生病了,我也再没口福……”
听刘明提到母亲,裴烈脸色猛地一沉。
他之所以愿意见刘明,就是因为刘明是他母亲的远方表兄,曾对他母亲有救命之恩。
那年他六岁,和母亲独自在家,母亲突然发病晕倒。裴建正在小三的温柔乡里,打手机不接,后来还索性关机了。当时就是刘明背着他母亲走了两里多的路,才打到车送他们母子去医院。
果然,刘明也提起了这件事。
这些年在裴氏,刘明仗着对裴烈有恩,明里暗里打压其他人,不守规矩,钱也没少搂。裴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刘明越发嚣张,竟然把歪心思动到了梅石广场头上。
裴烈不再容忍,以贪污的罪名直接把刘明交给了司法机关。
刘明还想再说什么,被裴烈打断。
“刘叔。”裴烈从茶几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慢条斯理一节一节地擦拭着手指。这动作让刘明觉得他是在擦拭沙人后不小心沾在手指上的血迹。
他立刻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些年你干了些什么自己清楚。”裴烈缓缓说,简直称得上和颜悦色,“以前的事我都可以不追究,钱我也可以不要,就当我孝敬你,给你养老。”
他突然停顿几秒,再开口时,语气变得比刀尖还要冷锐:“只是你不该把心思动到梅石广场上。”
刘明已然瘫倒在地,瑟瑟发抖。
“不过。”裴烈话锋一转,“只要你能把钱如数退回来,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
刘明愣了,显然没想到裴烈愿意放他一马。但贪的那些钱一到手就被他和情人买豪车珠宝挥霍一空,只剩不到一百万,哪里还有钱去填那两千万的窟窿?
“小烈,你知道的。”刘明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说,“那钱……我给我儿子买房了,拿不出来啊……”
裴烈靠在沙发上,将用过的纸随意丢进脚边的垃圾箱,颇为遗憾地说:“那就没办法了。要么退钱,要么坐牢。给你一天时间,好好考虑。”
“小烈,好外甥,我可是你表舅啊。你看在你妈妈的份上,就再原谅我一次。”刘明突然膝行两步,想抱住裴烈的腿,被裴烈用左腿一脚踹开。
他瘫坐在地,喃喃自语:“你这不是要逼死我吗……”
—
一墙之隔的总裁办里,气氛一团和乐。
秘书们在裴烈进办公室后,立刻把手足无措的姜渔拉进了办公室,围着他,上下打量。
“小弟弟,你今年多大?看着好小,还在上高中吧?”
“你这个头发是在哪里烫的?颜色好正,卷的弧度也好自然哦。”
“皮肤也好好,零毛孔耶,睫毛也又长又翘,好像个洋娃娃。啊啊啊,我不行了。”
姜渔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过这种待遇,被四五个年轻女孩围在中间,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只知道她们身上都喷了香水,一个个都香喷喷的。
虽然他不喜欢女生,但此刻也不免有些飘飘然。
“我20了,还在上学。”因为长着一张娃娃脸,姜渔经常被错认年龄,“头发是天生的啦,天生带点卷。”
有敏锐的发现不对,追问:“那你和裴总什么关系?他带你来这里干什么?”
姜渔不知怎的,脸有些红。
他原以为,裴烈的秘书肯定也是不苟言笑,跟他本人一样,瞪人一眼就能吓死人的类型,或者是被他压迫地苦不堪言,提起他就恨不得扒皮抽筋以泄心头之恨的那种。
不论哪一种,都绝不可能是眼前这样的画风。
一见他脸红,秘书们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哄笑起来。
有人“咦”了一声,掏出手机滑了两下,给旁边的人看:“你看,这视频里的人是他吗?”
“什么什么?”
“也给我看看!”
视频被公放出来。姜渔正一头雾水,就听见手机里传来一声清晰的“裴烈,我爱你!”。
他下意识要抢过手机,这一举动无疑证实了他就是视频里的人。
秘书们安静了一瞬,炸锅了。
“当众向裴总表白的真的是你?”那个拿手机的年轻女孩问。前几天晚上她熬夜刷微博,突然就刷到了这个视频,因为标题带着裴烈的名字,一时好奇就点了进去。
结果,不得了。
敏锐的八卦触觉让她立刻把视频保存下来。等两分钟后再刷相关话题时,已经被删得一干二净。
第二天上班,她见周围同事似乎都没看到,怕说出来惹麻烦,就一直存在手机里。
没想到啊,表白的那个男孩竟然跟着裴总一起来公司了!
手机里,视频还在循环播放,姜渔被迫听了一遍又一遍自己说的裴烈我爱你,脸彻底红了。
秘书们不淡定了,看姜渔的眼神都变了,纷纷感叹:“你好勇敢啊,知道有炸弹还敢往上扑。”
“还是当众表白!肯定是真爱了。”
“我好像看到裴总的脸红了。”
“那是你的错觉。我上班以后就没见过裴总除了冷脸之外的其他表情。”
“是啊是啊。要不是工资开得够大方,我早就不干了。”
姜渔不知道怎么接话,索性闭嘴。
又有人好奇问:“不过你喜欢裴总哪一点?”
闻言,众人纷纷不说话了,屏息等待着姜渔的回答。
姜渔的眼睛弯了弯,笑着说:“他哪儿我都喜欢。”
尖叫声差点掀翻屋顶。
就在这时,门被敲了两下,是后勤部的人。
“裴总请大家吃东西压惊。”
众人这才暂时放过姜渔,忙着分蛋糕和奶茶。姜渔也抱着杯奶茶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吸溜着。
突然,他心跳停了一拍,紧接着便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快到要跃出胸膛了。
这种感觉很熟悉。
他一个激灵,放下奶茶立刻走了出去,刚走到裴烈办公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高声的喊叫。他不再犹豫,推门闯了进去。
办公室里,刘明双手被秦远反剪于身后,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破口大骂:“你这个小畜生,白眼狼!你连你亲爹都能送牢里,我算什么啊?你妈当初也是让你害死的!活该你瘸了一条腿,没爹没妈,这都是你报应!”
“建什么广场纪念你妈,你连你妈的墓地你都不敢去,还说不是心虚。哈哈哈,哈哈哈!”
在疯狂的大笑中,刘明猛地挣脱了秦远的束缚,弯腰从裤腿下抽出一把微型□□,对准了坐在沙发上的裴烈。
姜渔的瞳孔猛然缩紧。
没有丝毫犹豫,他一个纵身,几乎是将自己扔在裴烈身上,张开双臂,将裴烈牢牢护在身下。而他的后背,则彻底暴露在枪口之下。
姜渔闭上眼睛,轻声说:“裴烈,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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