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难捱的五年
姜素向来不是亏待自己的主儿，所以飞机票自然而然买的是头等舱，而人生当中第一次坐飞机的沐童却并没有什么兴奋激动之类的情绪，他临窗，看着地面上渐渐微小如蚂蚁一般的人群与高楼大厦，不知为什么心中再一次感受到了无力。人只有站的越高，才越能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他转头看着早就毫无形象呼呼大睡的姜素，无声地叹了口气，也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慢慢描摹着楚眠的脸，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楚眠的面容早已深深刻画在了他心里，分毫不差，甚至连左眼角下那颗极小的泪痣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再见了，楚眠，我的爱人……或许只有在未来的某一天我比现在变得更好的时候，我才敢对你倾诉我的爱意。
圣彼得堡无疑是寒冷的，从小生活在南方的沐童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还好姜素虽然嘴上不太正经，但办起事来还是比较靠谱，到了圣彼得堡不久后，她就给沐童安排了一个学校，先从语言的预科班学起。
虽然沐童前十六年根本就没好好学习过，但他实在算不上什么笨蛋，甚至是聪明的，在异国他乡，他渐渐学会了对所有人收起身上的锋芒，姜素问他以后想学什么专业，他抿了抿唇，直截了当地说道：“音乐。”姜素自然也不会反对，反而一副早就了然的样子十分欣慰地看他。
沐童之前什么行李都没带，只背着一把白色吉他就跟着姜素来了莫斯科，其实换谁都能看出这把吉他对他来说意义非同一般，但姜素还看出来点别的，她毕竟和艺术这一行也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一眼就看出来沐童背着的那把吉他是martin定制款的，虽然算不上什么天价，但以沐家的经济实力是不可能会买得起的。
但是她这个人有一个好处，就是绝对地识时务，看沐童把那把吉他当成传家宝似的对待，她就知道一定有故事，而且绝对是不为人知的故事，所以她连问都没问，反正沐童这个闷葫芦也不会告诉她的。
圣彼得堡是一座历史文化气息非常浓厚的城市，沐童没事的时候喜欢去街上转转，而就在他又一次准备背着自己的吉他上街时，终于，收到了卞唯的电话，卞唯在电话那头哭唧唧地指控他为什么一走了之，连当面告别的机会都没留给他，沐童只能苦笑，模棱两可的敷衍着回答他，东拉西扯了半天，沐童才迟疑地开口问道：“楚眠——有来过我家吗？”
话一出口，沐童立马就后悔自己问了这个问题，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期望的是什么样的答案，谁知卞唯在那边没心没肺地说道：“当然了，你不告而别，竟然连楚眠哥也没说，你离开之后转天我放学，就看到楚眠哥站在你家门口，那样子像是站了好久吧，不过他一看到我就问我你去哪了？”
“你怎么回答的？”沐童手心都有些出汗了。
“实话实说了呗，我告诉他你突然冒出来一个小姨，然后带你去俄罗斯了，但你放心啊，我看到你留给我那张纸条上的话了，没告诉他你小姨的电话，欸，不过话说你为什么不让楚眠哥知道啊，你俩闹别扭了？”卞唯实在是有些疑惑为什么两个人之前明明好好的，突然就这样了。
沐童一下子被噎住，当时他走的时候是想直接就这样和楚眠断了关系的，毕竟是自己先有了这个龌龊心思，所以特意在留给卞唯的纸条上嘱咐他不要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告诉楚眠，但他没办法把这个原因直接告诉卞唯，只得矢口否认：“没有，你别管这事了——”
卞唯是个心大的孩子，也没继续纠结，但还是不放心地回了句：“好吧——不过我看楚眠哥知道你去俄罗斯的消息后，那样子有点可怕欸，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就这么直愣愣地站在那，不得不说，楚眠哥笑起来看着还挺温柔的，不笑的样子竟然有点冷峻……”
心仿佛又被针刺了一下，沐童咬紧牙关，把自己心里因为卞唯那一句话而升起来的希望的小火苗彻底掐灭，直接转移了话题：“以后别打这个电话了，我一会儿把我新的联系方式发给你。”
“好啊，那——这个新联系方式也不告诉楚眠哥吗？”卞唯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不告诉，要是他问起你，你就说我们两个没有联系。”沐童努力保持自己平静的语气说道。
和卞唯挂断电话，沐童放弃了出门的念头，坐在书桌前，打开了一本空白的日记本，翻到第一页，写下了第一笔：楚眠，这是我来这里后第一次收到关于你的消息，今天的彼得堡是一个大晴天，我——有点想你了……
笔尖与纸张摩擦的沙沙的声音终于停下，他放下手中的笔，摩挲着纸张上的楚眠二字，轻轻吻了一下，随即合上日记本，这是他第一次把他的思念如此直白地写在了某个地方，因为他坚信，楚眠永远也不会看到这本日记。
上学没几天，沐童就在预科班上认识了一个中国人，那个男生阳光开朗，还有点吊儿郎当的，皮肤略黑，叫周扬，他第一次见到沐童就表现得十分热情，那时沐童正上课的时候在底下偷偷写歌，恰巧语法老师点到他起来回答问题，开小差的沐童自然是回答不出来，眼看着脾气不好的语法老师就要瞪着她那大眼睛冲了过来，还是周扬在底下悄悄告诉了他答案，他才逃过一劫。
他们班的语法老师叫玛丽娜，是一名俄罗斯少数民族的中年女人，学校里出了名的凶残，学生回答不上来问题的时候就会走过来离的很近地盯着学生的眼睛，同时发出魔鬼的疑问：
Пoчemy？就是直愣愣地问你为什么？为什么回答不上来她的问题，所以大家上她的课都很头疼，同时必须全神贯注，沐童也不想被抓到的，但奈何那个时候灵感来了，所以他坐下后立马低声对周扬说了句谢谢。
下课后，周扬主动邀请沐童去食堂吃饭，鉴于人家刚刚在课上帮了自己，沐童也不好意思拒绝，于是两个人在风雪中跋涉着到了食堂，周扬食量很大，东点西拿的摆了一堆，和他一对比，沐童简直就是小鸟胃，周扬显然也是个自来熟，坐下后边吃饭边把自己的各种情况全部介绍了一遍：“我家是北京的，很早我就被家里人扔到国外生活了，不过上来上去，还是决定在俄罗斯继续读书，因为我爷爷，他以前是当兵的，对俄罗斯很有好感，自己没来过苏联留学，就让我来，算是替他圆梦，唉，其实我更想去乌克兰，那里的美女多啊！你呢？”
沐童被问得一懵：“我？什么？”
“你什么情况啊？为什么来这儿读书？我都说完我的了，你不介绍介绍你自己？”周扬显然对沐童不想透露自己的情况感到不太满意。
“我——就是小姨带我来的。”沐童吃了一大口土豆泥说道。
“没了？”
“没了。”
“你可真高冷。”周扬瘪瘪嘴，评价道，但依旧不死心地继续询问：“欸那你以后想学什么专业？”
“音乐。”沐童这次倒是回答的干脆。周扬听完之后眉毛挑了挑，赞道：“酷啊，我以后估计就学经济管理吧，我爸他太□□了，根本不会让我自己选专业的。”
讲起自己的未来，周扬有些失落，但丝毫不影响他的食欲，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红烩牛肉，这吃饭的架势让他想起了卞唯，沐童不禁笑了笑。
“不过你学音乐应该也不错，你看你长得这么好看，学音乐后回国当个歌手明星什么的我看正合适！我看我爸公司里培养的那些还没你长得好看呐。”周扬又指着沐童的脸称赞道。
“歌手？你爸公司？”沐童只是单纯地想学音乐，其实并没有想过未来到底要做什么，所以乍一听周扬的话觉得有些新鲜。
周扬咽下去嘴里的食物，点头应道：“对啊，我爸在国内是开经纪公司的，就签一下演员歌手什么的，不过自己也培养啦，你要有兴趣我可以帮你和我爸说哦。”
沐童有些羞赧，他从未想过做什么歌手明星，只是含糊地回道：“谢谢，我再想想吧。”
晚上回到了姜素住的别墅，不出意外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姜素回到圣彼得堡后似乎很忙，总是见不着人影，沐童一个人上了楼，又打开那本《楚眠专属日记》，写到：
11月13日大雪
楚眠，今天我交到了一个朋友叫周扬，人很好，像卞唯一样自来熟，吃的还特别多，很有意思，我真的有些想你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这本专属楚眠的日记不断被打开、合上：
11月19日晴
楚眠，今天上了一天的俄语课，大舌音我怎么也发不出来，真想放弃了。好想你。
11月23日大雪
楚眠，今天圣彼得堡下了好大好大的雪，我在三山市的时候从来没见到过，可小姨和我说这是俄罗斯最常见的天气了，真想给你看看。很想你。
……
12月28日大雪
楚眠，今天的乐理我学的很好，就是那个俄罗斯人说话有点大舌头，他说的好几句话我都没听懂，俄语好难，但我很想很想你。
1月31日雪
楚眠，我想自己开始写歌了，第一首歌是给你的，但我想这首歌应该永远只有我知道吧，rлю6люte6r（我爱你）。
……
3月17日阴
楚眠，前两天我去美国了，小姨带着我去看望了我妈妈，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的照片，真的很漂亮，她就在那温柔地笑着，我不恨她，真的，一点也不恨。听卞唯说你辞职去北京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是不是又近了一些。好想你，好想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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