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双双摊牌（1）

楚眠一脸阴沉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其中一个医生快步走到舞台上，拿针管给杨启年静脉注射了安定，随后几人抬着他走了。

        沐童从来没看见过楚眠这幅样子，他就站在原地，天台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取证拍摄的警察，现场的工作人员都一窝蜂地冲了进来，小希也哭着一把抱住自家老板，但沐童全都没有注意，眼里只有一步步朝他走来的楚眠。

        被弹壳划破的伤口还在不断往外渗血，直到看见楚眠，心情才算彻底放松下来，感受到了火灼一般的疼痛，但沐童是忍惯了的，所以并没有表露出来什么。

        楚眠手里拿着一些医疗用品，慢吞吞走了过来，就这几步路他似乎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没刚才进来时那么吓人，但依旧没有往日的温和笑容，面无表情，他吐出了几个字：“手臂给我看看。”

        沐童站在他面前，很识时务，乖乖地伸出自己那只受伤的胳膊，同时轻松地扯了个笑容：“并不是很疼。”

        渗出的血已经慢慢从大臂一路流到了小臂、指尖，开始以极慢的速度往下滴血，沐童本来就白，鲜红的血液在他身上显得更加刺眼，他这话显然没什么说服力。

        “哼。”楚眠冷哼一声，把沐童的手臂袖子撕开，露出了那处划伤的地方，他眸色幽深，十分熟练地给伤口消毒、上药、包扎……

        “呦呦呦，老楚，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贤妻良母了？”纪昶调笑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现场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人也陆陆续续都散了，他手底下的人正在给当事人做笔录。

        楚眠充耳不闻，装作没听见，继续仔仔细细地给沐童包扎伤口，沐童也没敢说什么，他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面对低气压的楚眠，心里莫名有点怵，忽然想起五年前他刚到俄罗斯的时候和卞唯打电话，那小子是怎么说的来着，楚眠不笑时还是挺冷峻的，他当时没有概念，现在觉得卞唯说的真贴切啊。

        见楚眠不理自己，纪昶也不生气，依旧保持着那种玩味的笑容，目光一个劲儿地在两人之间逡巡，终于，经过层层的包扎后，楚眠转过头对纪昶说：“开始问吧。”

        “问什么？”纪昶抱着胸，好像不明白楚眠在说什么一样。

        “你不是要做笔录。”虽然是问句，但是语气是肯定的。

        纪昶摩挲着下巴，一脸奸笑：“聪明。”

        按照流程，楚眠和沐童两个人先做好了笔录，秋甜作为当事人要跟他们回局里进行进一步的调查，就由小希陪着去了。

        酒店门口。

        纪昶本来想拍拍楚眠的肩膀，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中途改变路线拍了拍沐童，一脸欣慰：“那行，我走了，有机会一起出来吃饭？”

        沐童转头看向旁边的楚眠，楚眠“嗯”了一声，纪昶这才满意地离去。警车刚刚开走，有两个人就从远处朝着他们俩奔来，“沐童——哎呦亲爱的，你怎么样了你，你说说，我就这次没在你身边，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万斯依旧穿着他最爱的花花绿绿的衬衫，领口都快开到肚脐眼了。

        “我没事，别大惊小怪的。”沐童侧身轻轻躲过万斯的怀抱，安抚着说道。

        而万斯眼尖地看到了被楚眠仔仔细细包扎过的伤口，顿时瞪圆了眼睛：“这还没事呢，这都负伤了，ohmygod，幸亏没划到脸上，否则——”

        楚眠的脸随着万斯的话一寸一寸的黑了，站在旁边的沐童倒是没注意，反而对面的周扬极有眼力地捅了捅还在滔滔不绝的万斯。

        “哎呀，你一直捅我干嘛，烦不烦啊你——”万斯不耐烦地转头看向周扬，中途看到了脸黑如锅底的楚眠，顿时一个激灵，“那个，楚、楚大咨询师，您——没受伤吧？”

        “我很好，谢谢。”楚眠礼貌地回答了万斯，又接着开口道，“如果沐童接下来没什么工作安排的话我想带他去休息一下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完全没问题！您带他走吧，让他好好休息。”万斯立刻回答，一秒钟都没耽误。

        “谢谢。”楚眠说完后直接拉起沐童那只没受伤的手臂离开了酒店门口，走向停车场。

        沐童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平常两个人在一起也总是楚眠挑起话题，今天楚眠的反常让整个车厢异常安静，坐在副驾驶的沐童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他就算再迟钝，也看出来了，楚眠生气了，很生气。

        他十分乖巧地跟在楚眠的后面，下车、上电梯、进家门，楚眠家他也算是轻车熟路了。进了屋子，换好鞋后，沐童像个小学生一般坐进沙发，两只手都放在膝盖上。

        楚眠瞥了他一眼，但依旧没说话，开始沉默地戴好围裙，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一些新鲜的时蔬和排骨，放在了案板上。

        他是要做饭？沐童往厨房的方向偷瞄了好几眼，心里暗暗猜测，他还真有些饿了，中午的时候因为对台本就没怎么吃，刚刚又经历了一场那样的事，现在急需补充体力。

        楚眠在那做了一个小时的饭，沐童就在沙发上闻着香味发了一小时的呆，直到厨房那边传来楚眠的声音：“过来吃饭。”

        他“腾”的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因为用力过猛，还扯了一下左手臂上的伤口，咬了咬牙，没让楚眠发觉。

        楚眠真心有些贤妻良母了，做了一道时蔬小炒，杏鲍菇小炒肉以及一锅排骨汤，沐童坐到餐桌前闻了闻：“好香。”

        对面的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后，拿过自己的碗盛了满满一碗排骨汤放到沐童面前，“连汤带肉都要吃掉，对你的伤口有好处。”这是从现场回来后楚眠对他说的第二句话，沐童点点头回应道：“好！”

        两个人也的确是饿得狠了，没多久就吃完了所有的菜，饭后，沐童举着空空的饭碗自告奋勇：“我刷碗吧。”

        “不用，有洗碗机。”楚眠看了眼他的手臂后冷冷地回绝了他，并把所有碗筷一股脑地都塞进了洗碗机里。

        沐童终于忍不住了，向楚眠投降：“你还在生气？”

        谁知楚眠在听完沐童的问话后也丝毫不加掩饰地说道：“是，我很生气。”

        “为什么？”

        “呵。”楚眠发出来一声冷笑，脸上渐渐又有了笑意，只不过眼神中的怒气丝毫不减，“我生气的原因就是因为你没保护好自己，可以吗？”

        这个回答让沐童愣在了原地，他身上还穿着那件被楚眠包扎时撕破的衣服，此时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完楚眠的话后伤口又开始疼了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当时只是没办法……”沐童嗫嚅地说道。

        楚眠并没有因为他的退让而消气，反而继续冷笑：“是，你没办法，你总是没办法，这次没办法，五年前也是吗？就那样一走了之？”

        两个人自从相遇后都十分有默契地没有提当年沐童的不告而别，沐童不提是因为心虚，他以为楚眠不提是因为不在意，但他今天这么生气，甚至扯出五年前的事，难道是因为他其实是在意的吗？

        沐童的脑子有些乱，他眼睁睁地看着楚眠一步步走近他，虽然比他矮了几公分，气场却一点点的侵略着他，“今天为了别人你可以不爱惜自己的生命，要不是纪昶推开你，你现在还能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吗？五年前你就是像今天这样，和别人一走了之，从来没有想过我！你有通知过我一声吗？我会不让你走吗？再说了就算我不让你走你会听我的意见吗？”

        “我会！”沐童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立马回应，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了几分血丝，“我会的。但是——”

        “但是什么？”楚眠今天完全就像变了一个人，完全失去了理智。

        “那时候我不想再打扰你的生活，怕给你造成困扰。”沐童后退了两步，正如五年前他在两人的关系中后退那样。

        楚眠步步紧逼：“呵，五年前的哪个时刻我有说过你打扰了我的生活？有吗？”

        沐童看着面前的楚眠有些疯狂的模样，自己那疯劲头也上来了，他回望着楚眠，往前走了一步，两人挨得极近，几乎鼻尖对着鼻尖地说道：“没有！但是那个时候——我爱你。”

        这下换成沐童抢占主动权了，既然今天话已经说到这儿了，索性说开，他闭了下眼睛，又重新睁开，长长的睫毛差一点就扫到了楚眠的眼睛里，他从楚眠的眼里看到了惊愕，“我知道我爱你，但我怕你恶心，怕你把我当成怪物，我只好一直藏着，但后来我发现我越来越藏不住了，那能怎么办？我只能逃开。”

        “楚眠，自从我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没有感受到过善意，没有人爱我，我自然也不会爱人，是你，第一次让我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温暖，那么纯粹的温暖，你知道我奶奶去世的那天晚上我在想什么吗？我才刚知道那么多年以来老太太不是不爱我，只是为了这个残破不堪的家一直在苦苦撑着没时间爱我，她就不在了，甚至我连一句对不起，一句孝顺的软话都没和她说过，我还配当个人吗？”

        沐童吸了吸鼻子：“当时我真想死，一起随着老太太去了，说不定还能在地下接着忏悔，可是后来你来了，楚眠，那个夜晚，冰凉的地板，滚烫的热泪，还有你那个温暖的怀抱，成为了我一辈子也抹不去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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