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论阔太的自我修养
1
为了更好适应这场猝不及防的恋爱,顾浅可谓做足了准备。
两天里,她不刷微博,不看抖音,没日没夜伏在书桌上奋笔疾书,要不是苏雪冬提醒她按时吃饭,她就真要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了。
“你这两天神秘兮兮看什么呢?”趁顾浅打电话订外卖的时候,苏雪冬随手拿起一本她放桌上的书,顿时惊得瞠目结舌,“我的天,《论阔太的自我修养》,你这书是在哪个地摊买的?三观这么不正居然还能出版?”
“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顾浅撂了电话,把书抢回自己手里,得意道,“我必须要学会如何做一个有贡献的米虫,争取从校园走到婚姻,成为一个合格的豪门阔太太。”
“亲娘嘞,你不会真是为了钱才和郁柏言在一起的吧?”苏雪冬眉头一皱,“那样我会从肉体到灵魂一起鄙视你的。”
“当然不是!”顾浅一脸花痴,乐呵呵道,“除了钱,他还帅嘛。”
苏雪冬露出死亡微笑:“你这么一说,我更鄙视你了。”
“听说为了庆祝我们恋爱,郁柏言花了十几万准备礼物呢。”顾浅抱着手机美滋滋地幻想,“最好送我一个香奶奶的套盒,我在官网看中好久了。”
然后,她就收到一份摞得比她还高的四级真题。
“我一心和你在一起,你却逼着我考四六级?”顾浅仰天长啸,“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可是我特意找朋友给你搜罗的,还有名家亲笔写的解析呢,外人想买都买不到。”郁柏言说得一脸真诚。
可不是买不到嘛,顾浅眼泪都要下来了——哪个傻子会抢着买别人做题的草稿纸啊?而且,还花了十几万!
人傻钱多,莫非说的就是郁柏言这种人?
“这间公寓被我租下来了,还有两个多月考四级,我已经帮你报了名。”郁柏言信心百倍,“你放心,有我给你补习,四级考试肯定一遍就过。”
“可我根本就不想考四级啊!”顾浅抓狂。
郁柏言循循善诱:“不考四级以后找工作怎么办,现在本科大学生满地都是,就业很困难的。”
为什么嫁入豪门还要考虑就业问题?顾浅迷茫了,富二代不是都喜欢吃喝玩乐吗?郁柏言难道就没有一点富家公子的自觉性?
“而且四级考完还有六级呢。”郁柏言已经把一本真题摆在她面前,“等四级过了,考六级的事就要提上日程了,中间应该可以休息两个月,我们挑个日子去马尔代夫旅游。”
马尔代夫?这算是奖励吗?
顾浅看着面前的考卷,一时陷入了沉思:如果只是四级考过,就可以享受马尔代夫的水上木屋,房礁浮潜,那……
好像的确挺诱人的。
“你说话算数?”顾浅问道。
“当然,去一趟马尔代夫又不贵,那边落地签还是挺方便的。”郁柏言答。
看着顾浅开开心心做四级真题,郁柏言面上平静如常,心里却十分欣慰:果然自己聪明机智,连哄女朋友都这么有天赋。
“不要觉得我很听你话,”为了防止郁柏言自我膨胀,顾浅适时地飞来一记眼刀,“我是为了马尔代夫才做题的。”
从此,顾浅正式开始了白天上课,晚上刷题的伪高三生活。
当然,恋爱影响的不仅是顾浅的生活作息,在其他方面,恋爱也起到了非同凡响的显著作用。
比如顾浅一直觉得,郁柏言是那种话少又冷漠,以至于有些不近人情的高岭之花,可自从他们恋爱之后,她就仿佛开启了郁柏言的呆萌属性,这使她常常怀疑自己男朋友的本质是不是一只拥有神逻辑的“二哈”。
比如现在,她趴在茶几上做题,他也拿着一本书看得兴致勃勃,要不是她眼尖看到他书都拿反了,她差点就信了这个男人的鬼!
顾浅趁着倒水的时候偷瞟,果然,郁柏言正以看书为掩护,欢欢喜喜地拿手机刷着知乎。
“玩个手机而已,你怎么还藏着掖着?”顾浅疑惑道。
郁柏言面不改色:“我这不是怕你眼馋,影响做题质量嘛。”
顾浅震惊了——这是什么神仙逻辑?
“卷子做好了?”这回轮到郁柏言理直气壮了,“做好了给我检查,老规矩,错一道题知识点罚写十遍。”
顾浅当晚发了一条朋友圈:别人谈恋爱甜甜蜜蜜,我却和男朋友一起做四级真题。
他们隔着茶几对坐着,发完朋友圈,顾浅百无聊赖地刷起微博,一边等着郁柏言把错题告诉她。等啊等,等了半个小时,郁柏言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以郁柏言的速度,应该早就改完了啊,难道是他想给她下课休息,然后故意拖延时间?
顾浅从手机后探出头,飞快地瞥了一眼郁柏言,只见他拿着书惬意地靠在沙发上,四级真题放在一边,根本看都没看。
“你怎么不检查啊?”顾浅问。
郁柏言把视线从书上移到她身上,“哦”了一声,解释道:“你不是说别人谈恋爱甜甜蜜蜜,只有你天天做题吗?”
郁柏言似笑非笑:“今天给你个甜甜蜜蜜的机会。我订了蛋糕和奶茶,奖励你今晚没有错题。”
“真的?”顾浅激动得简直要跳起来。
“当然是真的。”郁柏言把书放下,颇有些无奈地扶额,“只是订了点吃的,你不用这么激动吧?”
“我说的是四级题,我真的一道都没错?”
得到肯定的答案,顾浅激动之余,隔着茶几扑过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欢呼道:“太好了,我抄知识点都要抄吐了!”
“等等……等下!”郁柏言作势要躲,终究避闪不及,正被顾浅扑到怀里。
这时顾浅才发现,郁柏言的脸,以她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绯红。
“你害羞了?”顾浅死皮赖脸地往前靠了靠,调笑他说,“我还以为你见惯了大风大浪,没想到才一个拥抱就搞得心神不宁。”
门铃响了,郁柏言赶紧借机推开她,慌乱道:“我、我去取甜点。”
苏雪冬的微信就是这时发过来的,即便隔着屏幕,顾浅也能猜到她揶揄的语气:“顾大小姐,看来你和郁柏言的二人世界并不甜蜜呀。”
想起刚刚郁柏言脸红心跳的样子,顾浅窝在沙发上傻笑,随后飞速地回她一条:“我们俩甜蜜得很,请苏姑娘不要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2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四级真题的痛苦却是长久的。
顾浅白天上课,晚上刷题,简直比高三后期冲刺时还努力。天不亮就要去图书馆背单词,深夜还得趁宿管大爷不注意偷偷回寝室。既没时间梳洗打扮,也没时间上街购物,单是熬夜的黑眼圈和眼袋就够她受的了。更何况郁柏言在学习上奉行铁腕政策,动辄二三十遍罚写,累得她心力交瘁。
苏雪冬作为顾浅的好闺密,看在眼里,急在心中。星期一那节工程热力学课上,在顾浅第三十六次上课打瞌睡被她叫醒后,苏雪冬觉得自己忍不了了。
“浅浅,我知道你和郁柏言正忙着热恋,小夫妻干柴烈火,这些道理我都懂。”她迟疑了一下,组织半天的语言,又说,“但是,你俩也该克制点了,那什么过度对身体不好。”
“什么过度啊?”顾浅一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苏雪冬四下看看,神色尴尬,咽了口唾沫接着道:“那啥……纵、纵欲过度,对身体伤害挺大的。”
“噗——”顾浅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做四级题也算纵欲吗?”
“做四级题?”苏雪冬和顾浅大眼瞪小眼,质疑,“好好的小情侣,大好时光不搞对象,居然躲在出租屋里做四级题?”
顾浅点头如捣蒜。
苏雪冬哭笑不得:“你是找男朋友还是找补课老师啊?”
顾浅长叹一口气,抱怨道:“不仅做四级题,错一道题还要罚写五十遍知识点呢。”
连顾浅这种小妖精也能被郁柏言摆平,果然一物降一物,老祖宗诚不欺我。想到这儿,苏雪冬吸了吸鼻子,点头称赞:“这郁柏言是个狠人。”
苏雪冬问:“一会儿下课还回寝室吗?”
顾浅晃了晃手中的四级真题,摆出一张苦瓜脸:“回不去了,一会儿我打车去燕景华庭,郁老师还在家里等着检查作业呢。”
“看来你家郁柏言是行动派,这点还是挺好的。”苏雪冬百无聊赖,随手用稿纸叠了一只小飞机,自言自语道,“以后我有男朋友啊,要是也能随便在燕景华庭给我租一套房,那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苏雪冬吸吸鼻子,趴在桌上自怨自艾:“不过话说回来,甜甜的恋爱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啊?”
“这么渴望甜甜的恋爱,怎么还不考虑早点找个男朋友?”顾浅像老妈子一样催她。
话音未落,老教授一根粉笔头已经扔到顾浅脑袋上。
“上课叠小飞机,你几岁了?”
苏雪冬吐舌,赶紧把小飞机收进课桌里。顾浅在旁边揉着被粉笔头敲疼的脑门,一脸茫然。
等等,好像不是她叠的小飞机。
后来顾浅想,当晚如果不是碰到黎夏,那天勉强也可以算作是完美的一天。
工程热力学下课,顾浅照常捧着一大摞书本走出教室,刚要打开微信询问郁柏言有没有时间接她放学,没想到一抬头就看见郁柏言站在门口,身边还跟着一个清纯可人的小丫头。
顾浅自诩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可是此女靠在郁柏言身侧,这么明目张胆地挑衅,实在有些打她的脸。
“浅浅,我给你介绍一下。”郁柏言走到顾浅旁边,“这位是我们化工的小师妹,也是我在实验室的助手,叫黎夏。”
黑长直,碎花裙,大地色眼影搭橘色调口红,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学姐好。”黎夏笑得纯良无害,礼貌地伸出一只手,“早就听人提过学姐的名字,今天第一次见面,学姐果然长得很漂亮。”
顾浅嘴角抽了两抽:“没记错的话,我第一次去实验室找郁柏言的时候,我们就在一楼大厅见过吧?”
黎夏没想到顾浅居然记得自己,只能尴尬地笑了笑:“是吗,我不太记得了。”
郁柏言看出顾浅脸色不对,赶紧耳语道:“浅浅,今天陈骆不在实验室,多亏黎夏帮我做实验记录,所以想请她吃晚饭还人情。”
“哦,可以。”顾浅上下打量黎夏一遍,问郁柏言,“吃什么?”
“你定。”郁柏言回答。
没等顾浅决定吃什么,黎夏已经娇滴滴开始了表演——
“学姐用的什么粉底液,化的妆好自然啊,显得皮肤特别好。”
顾浅心想,姑奶奶天生皮肤好,怎么在你嘴里就变成粉底液的功劳了?她正要开口怼回去,只听黎夏又说:“我就不行了,我天天和郁学长泡在实验室里,活得像个糙汉子一样。”
糙汉子还化那么精致的妆?你可真是欺负郁柏言直男好骗啊!思及此,顾浅大手一挥:“决定了,我们去吃四川火锅吧!”
顾浅在心里憋着一口气,等火锅底料一煮,热气往上一蒸,看我们俩谁先脱妆。
偏偏黎夏不依不饶:“学姐还没告诉我用什么牌子的粉底液呢。”
“我用阿玛尼大师。”顾浅为了照顾郁柏言的面子,只能好脾气地陪她演戏,“你用什么粉底液啊?”
没想到黎夏冲郁柏言腼腆一笑,回答道:“我不用粉底液,我就用点遮瑕霜就够了。”
还有这种操作?顾浅一句脏话憋在嘴里,她万万没想到,这才第一轮对决,她就大意失荆州。
“呵呵……”顾浅脸色阴沉,皮笑肉不笑地看了郁柏言一眼。
“没事还是涂点粉底液吧,买不起我可以借你钱,你脸色太黄了。”郁柏言心领神会,牵起顾浅的手微微笑,“你学姐这么白就刚刚好,白里透红,这样才会有男孩子喜欢。”
干得漂亮!顾浅忍不住在心里为郁柏言竖大拇指。
黎夏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这下可真是“白里透红”了。她原以为这样能在郁柏言面前刷刷好感,没想到反而被他的直男言论将了一军。
气氛经历了短暂的尴尬,三人来到地下车库。
眼见一计不成,黎夏又生一计,她主动提议道:“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四川火锅,我们去那儿吃吧。”
说完,她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坐上副驾驶,嘴上还说着:“学姐,我知道那家店在哪儿,我坐副驾驶带路,你不会吃郁学长的醋吧?”
“当然不会。”顾浅摇了摇手里的车钥匙,“反正也不是他开车。”
黎夏震惊地回过头,只见郁柏言已经乖巧地坐在后排,无比真诚道:“你学姐驾照考下来一年了,一直没时间练手,今天给她一次机会。”
幸好没把车钥匙还给郁柏言,顾浅无比得意,果然嘛,要想对付“绿茶”,就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第二局,完胜。
3
顾浅本以为,自己已经连续两轮打脸黎夏,剩下这顿饭她一定不会再给自己加戏。没想到,顾浅还是低估了黎夏的心理素质和实战能力。
“你是客人,你先点菜吧。”三人在火锅店落座,服务生赶紧拿上菜单,出于礼貌,顾浅主动把菜单交给黎夏。
黎夏拿了菜单,先是看了郁柏言一眼,关切地问:“郁学长有什么忌口吗?”
饶是顾浅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黎夏一直给自己男朋友暗送秋波,况且顾浅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便出言打断道:“他没有忌口,你随便点吧。”
“我记得郁学长好像羊肉过敏吧?”黎夏目光如炬,满脸都写着,你看我多体贴,你女朋友都不知道的小习惯,我不仅知道,还了解得一清二楚。
顾浅气得脸都绿了,但她深知出门在外绝不可没教养,便憋住心里的火气,在暗中狠狠掐了一下郁柏言的手腕。
郁柏言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对黎夏道:“应该是你记错了,我没有忌口,你随便点吧,想吃什么点什么。”
“点羊肉,要两份。”顾浅故意朝服务生说。
“其实这个天气不适合吃火锅的,秋天气候比较干,火锅又燥热,很容易上火的。”黎夏一边翻看菜单,一边“善意”地建议道。
顾浅忍无可忍,主动去前台拿了两瓶可乐和一听绿茶,把绿茶狠狠拍到黎夏面前。
“怕上火就喝绿茶吧,绿茶最降火了。”说着,顾浅顺势把可乐往郁柏言怀里一丢,接着道,“至于我和你学长,喝可乐就行了,毕竟我俩今天遇见的人确实挺可乐的。”
如果郁柏言这时还看不出顾浅在生气,那显然就不是情商的问题,而是智商的问题了。
等羊肉上桌,郁柏言主动把羊肉涮熟,用公筷给自己和顾浅各夹了一块。
黎夏看出顾浅发怒,时不时抬头偷瞟郁柏言的脸色,见他一心忙着为顾浅夹菜,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气氛随着时间的延迟而越显尴尬,黎夏自讨没趣,最后只能找个理由提前离席。
郁柏言本以为,等黎夏一走,顾浅肯定立刻沉下脸和他发火,没想到顾浅依旧柔声细语,一反常态。
“你不生气吗?”郁柏言问。
顾浅反倒茫然:“生什么气?”
“刚才的事啊,我明明看出你生气了,只不过因为黎夏在这儿不好发作。”郁柏言接着说。
因为一个“绿茶”和男朋友生气?不不不,她顾浅才不是一般的小姑娘。
她若是现在发火,郁柏言反而有可能在心里回味“绿茶”的温婉可人,更何况刚才分明是黎夏主动,郁柏言见招拆招,而她作为女朋友要做的,是把自己的怒气不声不响地发给黎夏。
爱情没有保质期,只能用小伎俩保持新鲜,好多女孩不懂这个道理,顾浅则深谙其道,她就是要在这个时候表现她的大方,她越是大方,越显得“绿茶”相形见绌,毕竟老话说得好:爱情就像手里握的沙子,抓得越紧,撒得越多。
最重要的是,她有自信在颜值上完胜黎夏。
顾浅转头看他,火锅氤氲的雾气环绕在他们之间,窗上的水雾把外面分成五彩斑斓的碎片。郁柏言认真地剥虾,精致的侧脸好像街上贩卖的明星画片,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就想亲他一下。
然后她就这么做了。
郁柏言手一顿,剥到一半的虾又滚回锅里。
“你怎么又脸红了?”顾浅笑得没皮没脸,“和我实话实说,你谈过几场恋爱?”
郁柏言清了清嗓子,脸更红了,好半天才回答道:“一场。”
“开什么玩笑?像你这种又帅又高的男生,从小到大一定经常被女生追!”顾浅咋舌。
经常被女生追?这一点倒是真的。事实上,在其他男孩情窦初开,想着怎么追隔壁班女孩的时候,郁柏言已经初露锋芒,斩获了他所在半个年级组女孩子的芳心。
“可能是我要求太高,只看得上漂亮的。”郁柏言侧过头,与她四目相对,接着说,“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生。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下定决心要让你做我的女朋友。”
说这话时,他的脸还是红红的。起初顾浅以为他是因为说这些暧昧的情话太过腼腆所以脸红,可是很快她就发现,她想错了。
哪有人能腼腆两三个小时啊!
“要不我们先去下医院吧。”坐上驾驶座,郁柏言主动说。
顾浅听出他声音有些沙哑,再一摸他的脸,烫得简直吓人。
“你不会发烧了吧?”顾浅问。
郁柏言摇头,说话时声音更哑了:“我羊肉过敏。”
羊肉过敏还敢吃?甚至吃得比她这个不过敏的都多?顾浅刚要吼他,突然想起早在点菜时,黎夏就说过郁柏言羊肉过敏,自己却碍着面子,非要让服务生上两大盘羊肉卷,一时竟不知是该愧疚还是该心疼。
“我先送你回寝室,再去医院开点药。”郁柏言有点失落,“今天没法陪你做四级题了,不过看你最近努力,就算是给你放个假吧。”
“不行。”顾浅直截了当地推翻他的决定,“你是为了我才逞强吃羊肉,我不能扔下你一个人回去,我必须去照顾你。”
许久无话,久到顾浅怀疑郁柏言是不是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只看见路灯从车窗上一串串划过,又过了良久,才听郁柏言小声说:“如果能让你这么关心我,就算天天吃羊肉也没关系。”
他好像是在笑吧。
顾浅老脸一红,要不是车速飞快,她简直就要打开车门夺路而逃。
“你和别的女生不一样,”郁柏言兀自笑着说,“今天吃饭,其实我有偷偷找陈骆求助。”
“啊?”顾浅没听懂他的意思。
郁柏言道:“一开始我看出你生气,又不知道怎么哄你,只能偷偷给陈骆发消息,问问如果是他会怎么办。
“陈骆说,这种情况,你一定会发脾气,让我自求多福。
“他说,大多数女生都是这样的。
“可是你没有。”
顾浅心中窃喜,想着自己的小计策果然得逞,却听郁柏言接着说:“但是我更希望你和我发脾气。”
“啊?”顾浅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很生气。”说这话时他并不看她,只是盯着前面的路,淡然道,“我是你男朋友,你的喜怒哀乐,我都应该承受。”
就算铜墙铁壁,也会在一瞬间坠入爱河。
她谈过很多男朋友,总是小心翼翼地经营,筹谋着那些男人的爱情,也计算着那些男人的钱包。她的恋爱更像是一种工作,和朝九晚五的白领一样,老板的心情决定当月的考勤,所以她必须拿出一些胜于其他女人的招数,与那些“男朋友”完成心照不宣地交易。
可是郁柏言则完全不同,他好像实实在在把她摆在一个叫女朋友的位置上。
车停了,郁柏言先一步下车为她拉开车门。
只有和他在一起,她才真正活得像个公主,活得像一个真实的、有温暖有热情的爱人。
“我们会在一起多久?”顾浅跳下车问他。她眨了眨眼,睫毛像蝶翅一样轻轻地颤动。
郁柏言好像愣了一下,旋即牵起她的手,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好像只有天上的神明听得见——
“你想多久就多久。”
但是顾浅听到了,而且听得很清楚——
我能在他眼里看到欢喜的模样,就像抬头看到满天的星星。
我曾执着地以为,神明从未逃走,只不过我是未曾被眷顾的少女,可是如今才明晓,原来我是因与神明交错而发光的少女,而你,就是拥有山川河海的,我的神明。
4
对于明知自己羊肉过敏,还能含泪吃下两大碗的行为,当夜值班的急诊科医生表示,他推荐郁柏言顺便去四楼神经科检查一下大脑。
从医院出来时已是深夜,没等郁柏言坐到驾驶座,顾浅抢先一步上车,道:“我今晚跟你回去,留下照顾你。”
郁柏言还有什么想说,反被顾浅一个眼神打回去,末了只能乖乖缩在副驾驶。
然而,等回去安置好郁柏言,顾浅立刻就后悔了。
郁柏言租的房子的确是有两个卧室,可是次卧锁着门,现在能住的只有主卧。以至于目前的情况就是,一张床,两个人,一个人想睡床,另一个人就必须睡沙发。
她总不能安排郁柏言这个病号睡沙发吧?
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想法,顾浅心一横,在主卧柜子里挑了一条最厚的毛毯,蹑手蹑脚地来到客厅,准备就这么将就一夜。
沙发当然没有床舒服,顾浅辗转反侧了半个晚上,折腾到后半夜才睡着。
为了不让郁柏言看到自己惨淡的睡相,顾浅特意设定了清晨五点的闹钟,她本以为第二天叫醒自己的会是恶俗的手机铃声,万万没想到,第二天叫醒她的却是莲子粥和煎蛋的清香。
也是她醒来时才发现,自己正安逸地躺在主卧大床上,身上还盖着昨晚在沙发上的毛毯。
从厨房里传出阵阵饭菜的香气,顾浅赤着脚跳下床,像小偷一样溜到厨房的玄关处偷看。只见郁柏言系着小围裙,正认真用锅铲翻动着已经成型的煎蛋。
“你还会做饭啊?”顾浅闻了闻餐桌上的莲子粥,称赞道,“还挺香的,看不出来你有这个手艺。”
“我会的多着呢。”郁柏言把煎蛋摆好,瞥一眼她的脚,柔声道,“去换个拖鞋,准备吃饭。”
“你怎么起得这么早?”顾浅一边换拖鞋,一边问他。
“早吗?”郁柏言倒是一点不假装,“可能是昨天睡得比较早吧,而且一想到不用给你补课,睡眠质量也比平时高了。”
顾浅一撇嘴,颇为委屈:“说得好像我求着你给我补课一样。”
她又道:“吃完饭送我回学校吧。”
郁柏言有些不情愿,脸上虽然没表现出来,语气却十分勉强:“今天不是没课吗,这么急着回去干吗?”
他接着说:“况且我还是个病人呢。”
“病人还有力气把我从沙发抱到床上?”顾浅故意为难他。
郁柏言“哦”了一声,说起瞎话来一本正经:“因为我们家浅浅太轻了,轻得连病人都抱得起来,所以以后你要多吃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郁柏言顶着一张扑克脸,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这些暧昧的情话,顾浅就打心眼儿里感到一种浓浓的违和感。
“其实我今天早上认真思考了一个问题。”郁柏言撂下筷子,语气凝重。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郁柏言才认真地说:“顾浅,你要不要考虑,以后和我一起住?”
才在一起不到半个月,难道这就要同居了?顾浅听得头大,郁柏言这也太开放了吧?
郁柏言似乎看出她的顾虑,把主卧的钥匙交给她,次卧的钥匙留给自己。他说:“你放心,只是住在一起而已,咱们一人一个房间,楚河汉界,绝不逾越。”
顾浅有些心动。
“离四级考试还有两个月,总不能让你一直来回跑,更何况这个公寓本来就是租给你的,如果你介意和我同住,你可以找朋友一起,我每天来给你补课,再回寝室和陈骆住。”郁柏言接着道。
顾浅虽然时不时死皮赖脸,可也绝对没达到不要脸的地步,赶紧打断他:“不不不,这是你租的房子,我自己住在这儿,鸠占鹊巢,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也就是说,你同意和我一起住在这儿了?”郁柏言有些惊喜。
顾浅依旧在犹豫,半天没做出回答。
“请你相信我的人品。”郁柏言正襟危坐,语气严肃,仿佛给她吃下最后一颗定心丸。
自此,郁柏言和顾浅的同住生活,正式拉开了序幕。
顾浅本以为,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一定是她忙着洗衣做饭做家务,没想到郁柏言把家务活通通包揽在自己身上,完全不必她伸手干活,甚至是她收拾过的地方,郁柏言也一定再收拾一遍才放心。
那时顾浅并不知道,郁柏言不仅是“人间高岭花”,还是十级洁癖晚期患者。
好像是从同住以后,顾浅才实实在在地把郁柏言放在男朋友的位置上,他们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一起逛商场买情侣装,偶尔她带他吃美食街的小吃,拍很多照片,再选出漂亮的冲洗出来,挂在自己床前的相框上。
只是他们从不接吻,最亲密的举动,也不过是在拥挤的人群中牵手而已。
甚至某次他们去看午夜场爱情片,电影散场后,顾浅撒娇地抓着他像男女主角一样亲亲抱抱,郁柏言迟疑片刻,也只是很简单地抱了一下,顾浅还想要趁机揩油,却被郁柏言灵敏地躲开了。
这使顾浅第一次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怀疑。
她开始怀疑,难道是自己谈了恋爱后不注意节食,不经意间体重直线上升,所以脸肿了不如以前漂亮?可是镜子里的她分明和以前一样啊。
想到这儿,顾浅又拿出手机,借着屏幕反光照了半天,没错,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看啊,怎么郁柏言就是不想亲近她呢?
难道是手机照出来比较失真?顾浅又从苏雪冬包里摸出化妆镜,左看看,右看看,心想没错啊,这镜子里的大美人就是她啊,郁柏言怎么可能抗拒和这样的大美人接触呢!
顾浅这种反常的举动,很快引起了苏雪冬的注意。
“别照了,再照镜子都吐了。”趁课间的十五分钟休息,苏雪冬一把夺去顾浅手里的化妆小镜子,调笑着问她,“你最近怎么回事啊,照镜子的频率都快赶上喘气的频率了。”
镜子被抢走,顾浅干脆把脸凑到苏雪冬面前,就差直接把头塞进她眼睛里了,急切地问道:“冬冬,你看看我,我最近是不是变丑了?”
“没有啊,皮肤白皙有光泽,五官跋扈又妖艳,你不是一直这样吗?”苏雪冬随口胡诌一大串套话来敷衍她。
顾浅啧啧两声,又重复一遍:“我没开玩笑,你仔细看看,我最近是不是变丑了?”
“我还能骗你吗?”苏雪冬把镜子往包里一收,接着问,“你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对自己这么没自信,受什么打击了?”
苏雪冬揣测道:“我知道了,肯定是郁柏言身边的美女太多,你跟着耳濡目染,所以觉得自己不如别人漂亮了。”
顾浅白她一眼,幽幽地长叹:“如果只是这么简单,那我反而开心了。”
顾浅义正词严道:“我们俩在一起都一个多月了,除了牵手和拥抱,连一次接吻都没有。”
苏雪冬倒不以为然:“这不是挺好的吗,说明人家郁柏言是正人君子,对你只是爱情,没有非分之想。”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直到上个周末我们一起看电影。”顾浅叹了口气,“电影散场后,我想着要不我主动一次,亲他一下。”
“他不主动你主动,这不是挺好的吗?”苏雪冬跟着点点头。
顾浅语气突然加重了五六分:“可是他居然躲开了,而且是毫不犹豫地躲开。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那绝对不是害羞,他就是单纯的不想和我有过多的肉体接触!”
这种情况,就连苏雪冬这种脑洞少女都没法给出解释,最终也只能拿出手机,在浏览器打下:为什么男朋友很爱我,却从来不和我有亲密接触。
“有问题,找‘度娘’。”苏雪冬清了清嗓子,认真浏览屏幕,忽而眼前一亮,“有了,我问你,自从你们在一起后,郁柏言有在朋友圈晒过你的照片吗?”
顾浅摇摇头。
“还有还有,你们在一起的期间,他有把你介绍给他的朋友和家人吗?”苏雪冬又照着手机问。
顾浅又摇摇头。
“那你们聊天时,你发的消息他会秒回吗?”苏雪冬还问。
顾浅试图挣扎:“他做实验比较忙,没时间一直看手机……”
话还没说完就被苏雪冬打断了:“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可以了,不用解释。我重复一遍问题,你发给他的消息,他会秒回吗?”
顾浅再次摇摇头。
“最后一条,他关注你的动向吗?”
苏雪冬把视线移到顾浅身上,算是结束了她的诘难。
顾浅摇头,这次倒不是否认,而是她实在不知道,郁柏言是否真的关注自己。
在顾浅的叹气声中,苏雪冬把手机往桌上一拍,冷静地下达了宣判:“浅浅,我觉得郁柏言好像不是很爱你啊,他,不会是渣男吧?”
“渣男”这两字扔出来,着实惊心动魄。
顾浅心头一惊:“不会吧,他应该……”
她原本是想为他辩解的,可是这个时候,她也没把握推翻苏雪冬的结论。想来想去,她和郁柏言不过是在一起不到两个月的情侣,对于他大部分的个人世界,她还是一片茫然。
比如,她并不知道郁柏言洁癖到不愿与人牵手,包括共用餐具,不屑使用公共卫生间,讨厌别人乱动他的东西。
和顾浅同住一个屋檐下,已经是他最大的极限了。尤其是同逛小吃街,那些黑乎乎的调味品和油腻的“美食”,加上郁柏言脑中幻想的,做美食的大叔充满泥垢的手指甲、说话时的唾沫星子、飞落的头皮屑……
如果可以排行,小吃街一定是郁柏言做过最恐怖的噩梦。
“无论如何,你千万不能告诉顾浅你有洁癖。”陈骆的教诲言犹在耳边,“以后你们俩一起住,如果她知道你有洁癖,肯定一举一动都要照顾你的情绪,这样的恋爱太累了,女孩子会忍不住想和你分手的。”
对于陈骆的话,尤其是在感情方面的见解,郁柏言一向奉为圭臬,务实力行。
那个忙着搬家的下午,就在他们寝室门口,郁柏言对着夕阳郑重承诺道:“二哥,你放心,我肯定能守住这个秘密。
“我一定尽最大努力,让我和顾浅的恋爱长长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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