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婆媳关系是一个伪命题
1
罗姿华回国,是郁柏言从顾浅老家回来后一个星期的事。
在B市富人阶层里,尤其是隔三岔五聚在一起搓麻将的阔太圈子中,郁柏言的老妈罗姿华,绝对是一个传奇般的女性。
一不靠家世,二不靠长相,全凭一个比其他女人聪明百倍的脑袋。罗姿华如探囊取物般拿下了郁柏言的老爸,风风光光地嫁进郁家,随后自力更生,凭实力成为工大能源专业的讲师,三年间发表五篇高质量SCI论文,受聘工大能源学副教授,四年后又带领研究生团队攻克可再生能源的制造,重污染材料销毁与再利用,两年后顺风顺水评为教授,享受院长级待遇。
作为一个开明的女士,罗姿华对自己的未来儿媳只有两个要求:有道德懂礼貌,人品一定要优秀;研究生学历,绝对不能再低。
为了让顾浅能满足老妈对儿媳妇的要求,郁柏言可谓煞费苦心。
罗姿华从国外回家当晚,郁柏言坚决否定了郁父下馆子的建议,亲自下厨准备了一桌佳肴,为远道而归的母亲接风洗尘。
知子莫若母,一看郁柏言这无事献殷勤的样子,罗姿华就猜到,自己这个儿子一定有事要请她帮忙。
“说说吧。”面对着一桌子美味佳肴,罗姿华一推眼镜,温柔中透着一点调侃,“小郁,这次想让我帮你什么忙?”
“您先尝尝我做的菜。”郁柏言把那盘孜然牛肉往罗姿华面前挪了挪,讨好道,“尝尝儿子的手艺怎么样,这可是我专门为您学的呢。”
罗姿华尝过后满意地点点头,语气里夸赞之意绝非假装,笑道:“不错啊,我出国小半年,你连做菜都学会了。”
“而且味道也很好,和你老妈的手艺有一拼。”郁父紧跟着接了一句。
“快和老妈说说,你是在哪个姑娘手里学会做饭的?”罗姿华调皮地眨眨眼。她一向开明,和郁柏言相处也更像是朋友,而非传统的母子关系。
“还有,我那个未来的儿媳妇人品如何,长得怎么样?”
郁柏言这才步入正题,有些腼腆地答道:“妈,您未来的儿媳妇呢,人长得漂亮,心地也善良,只是今年才大二,还没到您要求的研究生学历。”
郁柏言满脸殷切地看着她:“所以我想问问您,未来两年,您有没有带研究生的打算呢?”
罗姿华“哦”了一声,自顾自舀了一小碗山药排骨汤,唏嘘道:“果然,你小子是在这儿等我呢。这么说,我的儿媳妇也是学能源专业的了?”
郁柏言点头如捣蒜。
罗姿华想了想,佯装面露难色:“小郁,你是知道老妈我的,早就说过不带研究生了,况且以我的资历带研究生,院里会有其他人说闲话……”
郁柏言脸上的欣喜一点点淡下去。
他叹了口气,刚要接受这个现实,却见罗姿华语气一转,说道:“不过,如果这个人是我的儿媳妇,我还是可以考虑破例一次的。”
“真的?”郁柏言大喜过望。
罗姿华点头:“当然,你老妈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帮我代了两个多月的课,老妈帮你点忙还是可以的,更何况这是我自己的儿媳妇,我当然要亲自栽培。”
罗姿华又推了推眼镜,美滋滋地说:“其实,相比一个研究生的儿媳妇,我更希望自己能培养出一个博士生的儿媳妇呀。”
郁柏言一撇嘴:“老妈你够了。”
罗姿华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冲郁父“告状”道:“你看看你儿子,媳妇还没领进门呢,张口闭口已经开始嫌弃自己老妈了。”
罗姿华忽地想起什么,兴冲冲地问郁柏言:“对了,我儿媳妇叫什么名字啊,我认识吗?”
“她叫顾浅,是你的学生。”郁柏言如实回答,又说,“您教过的学生那么多,至于记不记得她,我就不知道了。”
“当然记得,我自己的学生怎么会不记得。”罗姿华目光一亮,紧接着答,“顾浅嘛,我知道,就是那个经常在我课上化妆,年年期末都考六十分的小姑娘啊。”
郁柏言汗颜。
“妈,你是不是对她印象不太好啊?”郁柏言扒拉了两口饭,抬起头忍不住问道。
罗姿华眼睛一瞪,嗔怪道:“你可别乱说,人家小姑娘一没顶撞我二没招惹我,我又不是母夜叉,凭什么随随便便给人家负面评价啊。而且,我倒是觉得啊,这顾浅聪明着呢。”
郁柏言一边给罗姿华添汤,一边问:“您为什么这么说呢?”
“你想,顾浅这个小姑娘啊,明明从来不听我讲课,期末自己复习也能保证不挂科,说明她自学能力还是很强的,只不过是心思不在学习上而已。”
罗姿华用小匙喝了一口汤,说道:“我觉得只要稍加指引,顾浅考研应该是没什么难度的。况且,如果她真的一无是处,凭我儿子的眼光,怎么可能喜欢她呢。”
“不过话说回来,顾浅是真的很漂亮。”顿了顿,罗姿华又加了一句,“总之呢,我儿子的眼光还是不错的,看来以后我孙子的颜值也差不了喽。”
然而,此时顾浅并不知道,教了自己快两年的能源学金牌讲师,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成了自己的准婆婆。任她脑洞再大也猜不透,自己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罗姿华教授,竟然就是郁柏言如假包换的亲妈。
多年以后顾浅还感慨,她当时真的想过,罗姿华教授和郁柏言长得有点像,也许是亲戚也说不准呢。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几乎是备战六级的同时,顾浅下定决心,她要一鼓作气,考上工大本院的研究生。
对于这个决定,郁柏言自然全力支持。
“什么课都可以适当放松,只有能源学这节课,千万千万要认真听讲,不许有任何小动作。”某天送顾浅上课的路上,郁柏言又像老妈子一样喋喋不休地嘱托道。
这些话顾浅早就听得耳根起茧,忙不迭打断他说:“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吧,无论哪一节课我都不会放松的。”
郁柏言在她面前站定,有点无奈地看着她,似乎态度颇为怀疑。
“你这是什么表情嘛,都跟你承诺了,我顾浅一向说到做到。”站在教室门口,顾浅抱着一摞能源学笔记,昂起头对郁柏言斩钉截铁道,“我既然已经决定考研,就不可能放松自己,你啊,还是先忙好你自己的事儿吧。”
郁柏言这才放心离去,谁料刚一转身,正迎头撞见拿着教案来上课的罗姿华。
“早上好啊老……”
话说到一半,郁柏言惊觉失言,极其生硬地将老妈两个字压下去,改口道:“老、老师。”
罗姿华颔首示意,上下打量郁柏言一遍,又看看顾浅,随后哼着小曲儿满面春风地进了教室。
“我们能源学老师看起来心情不错。”顾浅望着罗姿华的背影说。
郁柏言挠挠后脑袋,冲顾浅挤出一个笑:“是、是啊。”
2
对于自己这个准儿媳,罗姿华表示十分满意。
倒不是只凭顾浅多聪明多漂亮,还有她努力和勤奋这一点,在郁柏言讲过她和他之间经历的事情之后,罗姿华就一下看到她的闪光之处:这个女孩,的确是有一种别人没有的,永不服输的拼劲儿。
大二的课程不多,总体还算清闲,郁柏言常常忙于实验,图书馆就成了顾浅最常去的地方。她总是抱着一本能源学躲进科研类图书区后面,因为相比其他文学类图书区,科研类图书区既没有谈恋爱的情侣,也没有被言情小说感动到稀里哗啦流眼泪的小女生,所以显得无比安静。
可能是理工类图书看得太多,顾浅惊讶地发现,自己好像不知不觉朝着直女的方向靠拢了。
比如前几天,她在图书馆门前看到能源学院一个比她小一级的男孩向一个同系女孩表白,男孩单膝跪地,深情款款地献上玫瑰花和戒指。面对这副大多数女孩都会羡慕的浪漫场景,顾浅竟然嗤之以鼻地想:与其搞这种形式主义,不如一起去吃顿大盘鸡,回来研究研究新能源电池包轻量化。
好巧不巧,顾浅再一转头,就看到罗姿华进了图书馆的大门。
顾浅本想着,一会儿进门打个招呼就回科研类图书区复习,没想到看到罗姿华在门禁处手忙脚乱地找通行卡,急得面红耳赤。
“不对啊,我明明记得出门的时候带了,怎么没有了呢?”罗姿华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手提包里仔细地翻找着。
“罗老师,我这里有通行卡,你用我的吧。”
顾浅不假思索地把自己的通行卡拿给罗姿华,抬头正对上罗姿华感谢的目光,只听罗姿华又问道:“那你没有通行卡,怎么进图书馆啊?”
“我带学生证了。”顾浅拿起挂在胸前的学生证微微一笑,一双大眼睛便弯成两个小月牙,“等会儿我去前台找管理员,一般情况下是可以允许没带通行证的学生进去的。”
“真是太麻烦你了。”罗姿华歉疚地笑了笑,解释说,“有一份实验材料需要精确的理论证明,而且学校要求明天就上交。唉,都怪今天我出门太急了,这丢三落四的,让你见笑了。”
“没关系,没关系,一张通行卡而已,没什么麻不麻烦的。”顾浅看时间不早,赶紧道,“那老师您先忙吧,我还要去前台找管理员,就先走一步了。”
等顾浅找到管理员放行,再回到科研类图书区时才发现,自己最常用的书桌已经被罗姿华占用了。
复习资料还在桌子上呢,可是她总不可能让老师给自己让座吧?更何况罗老师正伏案疾书,认认真真摘录书上的理论,要是此刻她上前扫兴,那也太没有眼力见了!
无奈之下,顾浅只能随手拿了一本《能源与动力》,顺势靠着书架认认真真地看起书来。
她在心里盼着郁柏言快点忙完,这样就能快点来图书馆接她回去,偏偏郁柏言那天在实验室忙到深夜,她在图书馆一待就待了四个多小时。
用四个小时看一本晦涩难懂的书,别说是顾浅,就是爱因斯坦也得疯。
眼看着图书馆都要闭馆了,在闭馆前的轻柔音乐声中,罗姿华突然从椅子上蹿起来,飞快地跑到能源学专区的书架上下翻找着什么。
顾浅这才趁机拿走自己的复习资料。她本应拿了东西就离开,可是路过能源学专区,看到罗姿华忙得焦头烂额的样子,又实在不安心,索性把自己的资料放在一边,上前问道:“老师,你要找哪本书,我可以帮您。”
听到顾浅的声音,罗姿华又惊又喜:“是你啊顾浅,太好了,快帮我找找功能材料期刊,要××年第九期的。”
顾浅立刻反应过来,期刊类读物并不在图书区,就如实说道:“老师,你说的这个期刊应该在二楼的杂志区,马上就要闭馆了。我看时间挺急的,要不这样吧,您先下楼和图书馆管理员说明情况,我现在下楼去帮您找这本期刊,您在门口等我就行。”
罗姿华鲜来图书馆,即使来了也是直奔科研类图书,自然找不到顾浅所说的“杂志区”,想到自己去了也只是添乱,便点头应允了顾浅提出的方法。
“你真的能找到吗?”罗姿华还是不太放心,“这本书真的特别重要,老师今晚一定要用的。”
“您放心吧。”顾浅一拍胸脯,“我大一经常看言情杂志,那几本期刊,我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找到。”
顾浅说完,又觉得自己提到言情杂志不太好,赶紧补了一句:“那个……我有时候也看科研类杂志……”
看自己准儿媳这副娇憨模样,罗姿华忍不住笑道:“好好好,老师知道了,那就只能再麻烦你一次了。”
电梯已经停了,顾浅赶紧从六楼跑到二楼,三下五除二找到罗姿华需要的那本期刊,连一刻也不敢歇,又直奔图书馆大门而去。
就这样,顾浅在罗姿华心中的好感度再次飙升。
等她们离开图书馆,学生已经三三两两离去,罗姿华主动提议道:“顾浅,你要去哪儿,我送送你吧。”
“我要去化工楼。”顾浅说得十分委婉。
罗姿华了然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是去化工楼找你男朋友吧。”
尽管顾浅早就过了小孩子的年纪,但是被长辈直接提起男朋友,还是羞得小脸通红,便支支吾吾答道:“是、是去找男朋友。”
“哈哈,怪我说得太直白,我看你都害羞了。”罗姿华还在打趣她,“男朋友怎么样,谈了多久啦?”
“有几个月了。”顾浅答,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罗老师特别温柔,虽然是对方主动问起,但好像自己也很愿意和她说这些,“他对我很好,我们不常吵架,但是也有过隔阂,不过很快就解决了。”
“那很好啊。”罗姿华冲她调皮地眨眨眼,“老师敢断言,你们俩啊,一定可以谈一段从校园到婚姻的恋爱。”
顾浅却低下头,小声说:“可是我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为什么呢?”罗姿华追问。
“您应该不知道,其实我和他家庭条件相差特别大。”顾浅叹了口气,“我现在努力认真,就是希望提高自己的能力,让我有资格配得上他。”
顾浅低头看着路上的小石子,一只温柔的手突然搭在她肩上,轻轻地拍了两下以示宽慰。
“你放心吧,我认识小郁的父母,他们开明得很,完全不在乎那些门第的偏见。”罗姿华正视着顾浅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她顿了顿,又道:“但是你也不能因此放弃自己的拼劲儿。老师用经验告诉你,无论是女孩还是女人,一定要自己强大,才能有掌控爱情的能力。”
“前面就是化工楼了,老师就不陪你了。”罗姿华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交给她,笑眯眯道,“以后在学校有什么麻烦,可以打我的电话,如果你想考研,也可以考虑找我做你的导师。”
顾浅接过名片,一时难以按捺心头的激动——要知道罗姿华可是工大能源学的金牌讲师,多少学长学姐又献殷勤又送礼,即便这样求着她带研究生,她也一概视而不见,能让她做自己的研究生导师,那绝对是自己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当晚见到郁柏言,顾浅立刻把今天的奇遇讲给他,还不止一次拿出罗姿华的名片炫耀道:“看到了没,这可是我们能源学的金牌讲师,而且是她主动提出做我的研究生导师的。”
“好好好,”郁柏言开着车,眉眼带笑,“既然有贵人帮忙,那我们家浅浅更要努力了,是不是?”
“当然啦。”顾浅把罗姿华的名片小心翼翼地收回包里。
“郁柏言,我想问你一个问题。”顾浅说。
“嗯,你问。”
“你有想过娶我吗?”她问。
一阵安静。
郁柏言把车停在路边,他侧过身看着她。四目相对,他说:“你不应该问我想不想,你应该问我一天想几次。”
霓虹灯透过车窗,斑驳地洒在郁柏言脸上,他无比认真地看着她,满心满眼都是藏不住的爱意。
“那你爸妈呢?他们希望你找一个什么样的女朋友?”顾浅深吸了一口气,又问他。
“他们没有要求,全凭我自己的心意。”
说到这儿,郁柏言突然笑了,他回过身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戏谑道:“不过我老妈一直想找一个研究生的儿媳妇,我想……以我家浅浅的能力,这总没什么难度吧?”
“嗯!”顾浅重重地点头。
3
冬至夜里下了场雪,随后几日气温骤降,这个季节B市流感盛行。就连皮糙肉厚的顾浅也受流感侵袭,硬生生从活蹦乱跳的“马小跳”病成身娇体弱的“林妹妹”。
郁柏言嘴上抱怨顾浅不知道爱护身体,却还是半夜带她去医院输液,排号取药,楼上楼下地交费拿化验单,从始至终没有一句怨言。连给顾浅扎针的护士都羡慕地说:“这男朋友真是太尽职了,要是我老公有你男朋友一半贴心,我们两个都不至于天天冷战。”
顾浅脸上表现得不动声色,甚至还有意无意和护士数落郁柏言平时的小毛病,实际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折腾到后半夜,郁柏言这才闲下来。他本打算靠在椅子上眯一会儿,可是看着顾浅病得蜡黄的小脸,又心疼地道:“浅浅,你想吃点什么夜宵,我去给你弄。”
“我想吃关东煮。”顾浅说。
“大夫不让你吃辛辣的,你换一个。”郁柏言义正词严地拒绝她的提议。
“那我想吃小龙虾,不辣的也行。”顾浅又可怜兮兮地说。
“生冷也不行,大夫说了,海鲜河鲜都要忌口。”郁柏言又否决了她的提议。
“炸麻团呢?”
“太油腻了,不行。”
“炒粉?”
“重口味的小吃,不行。”
“蛋挞和可乐呢?”
“这种高糖的东西不利于你恢复,不行。”
“……”
直到郁柏言端来白粥,顾浅终于妥协了。
“反正就是酸甜苦辣咸,我一样也不能吃,只能喝粥呗?”顾浅捧着一碗粥,哭笑不得。
郁柏言欣慰地点点头,随后欢欢喜喜地把粥推到顾浅面前,得意地说:“你快尝尝,这是我亲自做的。”
在郁柏言殷切的目光下,顾浅刚喝第一口就吐了——
“郁柏言,这粥居然是咸的,你打死卖盐的了吗?”
为了弥补咸粥的失误,接下来的几天,郁柏言抽出大部分时间陪顾浅一起。她去图书馆,他也跟着去,她去上课,他也在一旁作陪,两人形影不离。就连苏雪冬都唏嘘道:“这郁柏言简直成了顾浅的贴身助理。”
冬至过后没几天就是圣诞节,顾浅身边的小姐妹都在朋友圈晒节日、晒礼物、晒红包,只有顾浅最特殊,她和郁柏言坐在图书馆顶楼,隔着天窗晒太阳。
顾浅当然想过一个特殊的圣诞节,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主动开口。更何况郁柏言这样的钢铁直男,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赶圣诞节这种“浪潮儿”。
所以当罗姿华提着装满鸡汤的保温桶来找顾浅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自己的傻儿子趴在桌上写写算算,完全忽视了大病初愈的准儿媳,顾浅则对着书本神游象外,时不时看郁柏言一眼,见他那么认真地学习,又叹了口气,接着把目光移回书本上。
“郁柏言,”顾浅实在忍不住,“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这还不简单,今天是圣诞节。”罗姿华躲在书架后,在心里默默替儿子回答。
却见郁柏言茫然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手机,回答:“今天是12月25号,农历腊月初一啊。”
顾浅惊了,他连农历都能看,就不能看看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不仅顾浅,就是郁柏言的亲妈都惊了——难道自己含辛茹苦养了二十三年的宝贝儿子,居然是个傻子?
顾浅压下心头的震惊,循循善诱道:“你不觉得今天和平时有什么不同吗?比如,今天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特殊的意义啊……”郁柏言沉吟许久,然后爽朗地回答,“腊月初一,我家的传统是吃饺子,你想吃吗?我知道有一家饺子馆特别好吃,一会儿带你去吧。”
站在幕后的罗姿华表示:不,我们家没有这样的传统,也没有这样的儿子。
“圣诞节啊!今天是圣诞节!”顾浅从书包里翻出一张圣诞老人的画报,指着画报铿锵道,“就是白胡子老头带着麋鹿送礼物,前一夜大家互送平安果,情侣间聚餐送礼物,浪漫程度仅次于情人节的圣诞节啊!”
郁柏言看着她,良久,憋出一句:“哦。”
“哦?”顾浅蒙了,“你难道不震惊吗?你没有童年吗?”
郁柏言伸手揉揉她的头,一脸真诚道:“浅浅,党员守则明确规定过,党员应尽量抵制洋节,避免不良风气的滋生。如果你真想过圣诞节,今晚回去我给你煮两个鸡蛋好不好?”
顾浅万万没想到,郁柏言居然还有这一手,一击绝杀,这下什么都不用说了。
至于罗姿华,她决定今晚回去好好检查一下医院的出生证明。她现在有理由相信,自己二十年前在医院有可能是抱错孩子了。
这样的男朋友都能忍,看来儿媳妇对傻儿子的确是真爱了。
罗姿华这时才从书架后走出来,佯装惊喜来到顾浅面前,说道:“太好了,顾浅,幸好你在这儿。”
见到是自己的老妈,郁柏言愣了几秒,还是顾浅在桌子底下偷偷掐他胳膊,他才回过神,匆匆忙忙地叫了声“老师好”。
“这不是嘛,我今早给我爱人熬的鸡汤,本来想着午饭时给他送过去,没想到学校临时叫我去开会,看来这鸡汤是送不成了。”罗姿华把保温桶放在顾浅面前,笑着说,“正好你在这儿,老师就做个顺水人情,把鸡汤交给你啦,你可千万别嫌弃我这个老太太的手艺呀。”
“这怎么好意思呢。”顾浅讪笑着,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最后还是郁柏言一把拎过来,劝她道:“怎么说都是老师的一番好意,再说开会带着保温桶实在不太好,浅浅,你就收下吧。”
顾浅满脸堆笑,暗中踹了郁柏言一脚,随后往他身边靠了靠,仿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罗老师又不是你妈,说话怎么一点分寸都没有呢,真没礼貌。”
郁柏言吃痛,赶紧乖巧地闭上嘴,再不敢多说话。
“你男朋友都这么说了,那就快收下吧。老师还赶时间开会呢,就不和你们多聊了。”罗姿华拎起包,生怕顾浅把保温桶推搡回来,赶紧三步并两步地走了,留下顾浅面对一个巨大的保温桶迎风凌乱。
这个桶的大小,怎么看都不像是给叔叔一个人吃的吧。想到这儿,顾浅嘴角抽了抽——
“所以,罗老师为什么要专门给我送鸡汤呢?”
事实上,郁柏言也是这么问的。
“妈,你怎么突然来送鸡汤了?”罗姿华走后,郁柏言赶紧发微信问她。
“儿媳妇病了,心疼。”罗姿华言简意赅,“我要把你亏欠我儿媳妇的关心补回来,让顾浅清楚地认识到,老公虽然不争气,但是婆婆我是爱她的。”
4
顾浅执拗地认为,对于自己半个月胖七斤的事情,罗老师有无法推卸的责任。
如果说第一天的乌鸡汤是偶然,那第二天的牛肉萝卜汤,第三天的排骨汤,第四天的鲫鱼豆腐汤,难道也是巧合?
“郁柏言,你爸妈和罗老师关系好吗,两家关系熟不熟?”第N天,顾浅面对着一桶香气扑鼻的鸽子汤陷入了沉思。
郁柏言点头:“关系还行啊,怎么啦?”
“罗老师有孩子吗?”顾浅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说……难道是因为罗老师喜欢女孩,所以把我当闺女关心?”
看她这副傻乎乎乱猜的样子,郁柏言干脆将错就错,反正他也乐得和她演戏。只见他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然后说:“罗老师有一个儿子,和我一样大,还差不多帅呢。”
“罗老师有儿子?”
听到这儿,顾浅一拍桌子:“坏了,罗老师对我这么好,不会是想让我给她当儿媳妇吧!也不对啊,她明明让我和你好好谈恋爱,还祝福咱们俩以后也要在一起呢。”
顾浅想破脑袋也猜不出个所以然。
“提起罗老师,其实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顾浅看着郁柏言,“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和罗老师长得有点像,但也说不准是哪里像,反正就是神似,你说奇怪不奇怪。”
不奇怪不奇怪,郁柏言在心里想,这是我亲妈,不像就怪了。
“怎么说呢,”郁柏言翻了两页化学书,正好想到一句搪塞她的借口,便随口胡诌道,“我猜你一定是太喜欢我了,所以看全世界都有我的影子。”
虽然这是一句不折不扣的土味情话,但平心而论,人家情话本身毫无问题,只是被郁柏言这种钢铁直男说出口,竟然硬生生把顾浅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
“浅浅,你眼皮上怎么有东西啊?”
没等顾浅反应过来,郁柏言已经手疾眼快地撕了她的双眼皮贴,还顺便把粘在右眼的假睫毛也拽了下来。
那一刻,顾浅觉得时间都静止了。
“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
顾浅在心里碎碎念碎碎念,谁让自己找了个直男男朋友呢?这就是自作自受!
思及此,顾浅悠长地叹了口气。
日子一晃,转眼就到了大三。
这一年间,顾浅和郁柏言的甜蜜恋爱,工大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另一方面,顾浅凭借强大的化妆和穿搭技术,逐渐从“女生公敌”转而成为大家羡慕和效仿的对象,甚至因为经常为室友推荐好用的美妆产品,一度成为寝室内部的带货女王。
又是一年盛夏开学季,正赶上能源学院学生会换届,这事儿本来和顾浅毫无关系。也不知是哪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痴汉学弟,竟然在评选时鼓动众人推选顾浅。加之顾浅本就长得漂亮,近期风评又有回升,成绩也讨老师欢心,居然就这么以压倒性的优势打败学生会主席候选人姚静,一举当选能源学院新一届学生会主席。
得知自己落选的消息,姚静气都气死了,大一时被顾浅抢走周宇,大三又被顾浅抢走学生会主席,枉她在学生会兢兢业业,拼死拼活在导员面前献了两年的殷勤,没想到顾浅竟然光靠学生投票就把她杀个落花流水。原本她当选学生会主席已经板上钉钉的事儿,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让她的面子往哪儿搁?
与此同时,顾浅寝室已经炸了窝。
“你是没看到,今天导员宣布学生干部名单的时候,姚静那张脸都绿了。”苏雪冬捧着西瓜哈哈大笑,光靠嘴说不过瘾,她干脆从椅子上蹿起来表演,“我给你学学她那个表情,那个嘴就这样,撇得都要掉下来了。还有眼睛,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那么精彩的场面,我怎么可能看不到。”顾浅想到那番场景就想笑,“更好笑的是,选举结果出来之后,她居然去找导员了,非说我们这次投票不公平,要求二次投票。”
“导员同意了吗?”苏雪冬边笑边问。
“同意个鬼。”一旁同样参加选举的室友吐槽,“导员原话是这么说的,如果你能说服能源学院两千名学生重新投票,那我就同意你的想法。”
“哈哈哈,这也太打脸了吧。”
“可不是嘛,而且你知道更可笑的是什么吗?她还真去找学生一个一个做思想工作了,听说吃了不少闭门羹呢,现在她可是校园论坛最大的热点。”
“我看不是热点,应该是校园论坛最大的笑点吧。”顾浅耸了耸肩。
“也不知道她哪根筋儿搭错了,工大建校都多少年了,我就没听说能源学院重新选过学生会主席。”
“估计导员都无奈死了,不就是让她跑了两年的腿吗,哪承想这姚静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说着说着,寝室里便充满快乐的空气。
苏雪冬又啃了一大口西瓜,这才不急不缓地点评道:“姚静吧,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还真以为给导员跑了两年的腿就了不起了。这种人啊,为人处世太差,以后在职场上也不见得能捞到什么好果子吃。”
“她大二时不是还造谣,说顾浅被周宇包养吗?”有人啧啧两声,“挖墙脚还理直气壮,她也算是工大第一人了。”
虽然知道是以讹传讹,但是听到“包养”两字,顾浅的脸色还是有点差。
“反正尘埃落定,主席已经是我们浅浅的囊中物了。”苏雪冬暗中推了一下顾浅,转移话题道,“当主席的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
顾浅把导员下发的通知推到苏雪冬面前,哀怨道:“新生入学,过几天我要组织全体学生干部迎新,三十多度的温度,那太阳还不得活活把我晒成肉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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