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以后少来见这种人，他衣衫不整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秦执风开着车，目视前方，食指在方向盘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嗯，以后思若会跟单的。”简以曦点了点头，她现在已经学会了和他的相处之道，就是假装听话，只要她在言语上百分百地顺从，这件事就会迅速翻篇。而之后她是怎么做的，就是另一件事了。
反正遇事别怂，哄完再说。
这时手机响了响，有人发消息给她。简以曦打开看了一眼后，立马息屏，她闭起了眼睛，揉着太阳穴，“我下午想放个假，在家里休息休息。”
方才搞定瓶身设计之后，这几天紧绷的心弦一下松了，昨天丛新的事迅速浮出心湖水面，散发着一阵阵阴森的涟漪，让她感到后怕。
还有刚刚的消息……
她得休息一下，调整一下心态。
瞥到简以曦愁容满面，秦执风猜测昨天的事还是给她留下了阴影。他一改刚刚咄咄逼人的气势，温和地安慰她，“我送你回家，你好好睡一觉。”
“嗯嗯。”
简单地同秦执风吃了个午餐之后，她回家把自己关进香房。
懒散地躺在床上，看着那些虚幻的萤火虫，简以曦伸出手想抓住一只，却是徒劳无功。
这些都只是光点而已，自然是抓不住的。
就像昨天的事情，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准。
要是她反应稍微慢一步，要是秦执风来得慢一点，她就被王杰推下去了，再也见不到东方升起的朝阳，再也闻不到她喜欢的香水，再也见不到奶奶。
天有不测风云，可能哪天她就像母亲一样，因为一场车祸溘然长逝，让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过目前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是她黑发人送白发人。
用新药以来，梁医生每天给她发奶奶的情况进展——奶奶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这个药好像对她的病情作用不大。
现在梁医生在认真思考换药和停药的可行性，简以曦在认真思考要不要放下工作每天陪伴奶奶，毕竟谁也不知道她还能见她多少回。
痛苦地扰乱头发，简以曦感觉自己呼吸特别不顺畅，心也堵得慌，她就在郁闷中不安稳地睡着了。
又是熟悉的梦境。
在她的私人香室里，母亲、奶奶正在温柔地讨论跟前的香水样品。母亲是一如既往地半透明状，而奶奶，正在渐渐变透明，眼看看就快要和母亲一样了！
不！
简以曦惊声尖叫，她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跑去，只想离开这个地方，只想逃离眼前的景象。她跑着跑着，泪珠顺着眼眶流出，飘啊飘啊，最后落到奶奶的手心，奶奶慈祥和蔼地说：“傻孩子。”
她捂住耳朵闭起眼睛，不想听不想看，只飞快地跑着，想跑出这个令人心碎的梦境。
“啾——”
窗外的一声鸟叫唤醒了她，她猛地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简以曦发现自己汗流浃背，一摸脸颊，还有未干的泪痕。拼命回忆刚刚做梦的内容，却发现怎么也想不起来。
大概是个噩梦，想不起来也好。
她摸着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看了眼时间，才两点，她大概睡了半个小时。想躺回去再睡一会儿，可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了。
去看看奶奶吧，也许从奶奶那里可以得到答案。简以曦苦笑，起身去往医院。
医院还是那股浓重消毒药水的味道，闻得人头疼。简以曦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奶奶的嗅觉也很灵敏，她每天在这种环境里，会不会很难受。
肯定会很难受。
黯然地垂下眼帘，简以曦心下一沉，脚步慢了下来，同周围形形色色奔走不息的护士医生病人家属形成强烈的对比，她与其他人，仿佛身处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那么孤独，那么落寞。
不知过了多久，简以曦终于走到了奶奶的病房，她轻拍自己的脸，换了一副欢快的表情，笑着走进去，“奶奶，我来看你啦！”
人未见，声先到，房里的两人吓了一跳。
奶奶同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而她的身旁，是秦执风！
嗯？
怀疑自己看花了眼，简以曦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歪了歪头，“秦总，你怎么在这？”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的同事来看我，这不是很正常吗。”奶奶皱了皱眉，轻声呵斥简以曦。
可他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啊。
简以曦费解地眨眨眼睛，又将困惑抛诸脑后，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啊，我以为你现在这个时间在公司工作呢。”
“没事，我听何尔楠说起你奶奶的事，所以想过来看望一下老人家。”秦执风礼貌地笑着回应，和他平时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对别人冷淡地像千年寒冰，对她像刚融化的白雪，怎么到了奶奶这，就像潺潺水流温和至极呢？
一个人，原来能同时拥有三副嘴脸。
她算是见识到了。简以曦咬了咬下唇，轻轻颤抖着，“谢谢秦总。”
“你们怎么叫得这么见外啊？”奶奶暧昧地看着他们，心里明镜似的，眉开眼笑，“你叫他执风，你叫她小曦，这不是挺好的吗？”
直呼老板大名……她没有这个胆量啊。简以曦将嘴抿得紧紧的，尴尬地看着奶奶。
“小曦。”秦执风觉得奶奶说得很对，他自然而然地开口。
一个浑厚的男声喊出了她的小名，简以曦身形一顿，感觉一股热流从头到脚在身体里走了几个循环，害得她耳朵根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这是第一次有男人叫她的小名，她心头涌上一阵微妙的情感，不知所措。
“叫啊。”奶奶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孙女，既然男生都主动迈出第一步了，她也该有个回应。
紧抿的嘴唇开开合合，简以曦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最后一闭眼一横心，“执风。”
刹那间，他们都觉得有些地方变了，可说不清哪里变了，也道不明是如何变的，更解释不了变成什么样了。
“来，你闻闻，这是小风送来的花，是不是很好看很香啊。”奶奶捧着已经插进瓶子的鲜嫩欲滴的花朵，像炫耀宝物般让孙女看看。
“哇，真好看。”简以曦这才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一束鲜花，挡住了外面走廊的消毒药水味，让这个小小的空间弥漫着一股清淡的花香。
“是啊，小风可有心了。”奶奶很满意地看着花，又看看秦执风，笑得更欢了。
“奶奶喜欢就好。”秦执风文质彬彬地笑着。
奶奶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简以曦总感觉事情不对劲，她走进奶奶的耳朵同奶奶说起了悄悄话，“你是不是跟秦总说了什么啊？”
她还是没改称呼。奶奶气呼呼地鼓起了嘴，定定地看着她，用眼神示意她重说一遍。
不情不愿之中，简以曦只好妥协，“……你是不是跟执风说了什么……”
奶奶满意地笑了，像个孩子般耍赖皮，“没有啊，没有说什么。”
“奶奶！”简以曦也气得脸鼓鼓得低声喊她，抗议她不说实话。
秦执风站在离她们几步远的地方，听不太清她们的低声细语，他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风景，提议道：“现在阳光正好，我们出去晒晒太阳吧。”
“小曦，走。”这个提议正合奶奶的意，她爽快地答应，简以曦只好顺从。
现在已经进入深秋，风也有些大，幸好晒着太阳的时候，风会被感染，变成暖风，吹得人舒心畅快。
医院花园里的菊花开得正盛，如果永远不会凋谢就好了。简以曦想到这里，心底一沉，她面上佯装欢乐，问：“奶奶，你觉得最近觉得身体怎么样啊。”
“很好啊。这个药很有用，奶奶感觉自己年轻了不少呢。”奶奶边说边举起手臂想展示自己的肌肉，仿佛此时的她已经痊愈，变回从前的生龙活虎。
奶奶其实比之前更加消瘦了。她自己定然也是能感受到。可她和简以曦一样，报喜不报忧，只一心一意想让亲人开心。
简以曦如鲠在喉，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她现在不知该怎么办，不知道是留在她身边日夜陪伴，还是继续去追逐她们的梦想。
看着犹豫不决的孙女，奶奶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坚定不移地告诉她：“别担心我，把心思放在醉沐上。我活了这么久，什么都试过了，苦也尝过甜也尝过，只有这一个心愿未了，奶奶是真的很希望它能发展壮大。”
奶奶总是能一眼看穿人的心思，来找答案的简以曦已经得到了奶奶的答案，她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奶奶，既然奶奶发话，她定然顺着奶奶的意思。
只是，她鼻子不由自主地有些泛红，“……好。”
难得见到孙女，她却哭哭啼啼的，这可不好。奶奶想让她们之间充满快乐的回忆，她安慰她：“你看那些花朵，开得那么漂亮那么好。但花无百日红，总有凋谢的一天，可那又怎样呢，它恣意地盛开过，它的一生是圆满的。”
人总会有老总会有死的那一天，谁也无法避免。奶奶从前也常说这种话，只要按自己的真实心意活着，便不枉此生了。
“更何况，你有小风，我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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