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知道了最坏的结局是可以接受的,所有的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了。

  池柔柔仔细思索,自己想要什么。

  毫无疑问,她想要丈夫一如既往地爱她,想要他不计前嫌地与她重归于好。她最无法理解的就是康时的那次自杀,他甚至因为那些虚拟的剧情对她产生了应激反应。

  那现在怎么办呢。

  除了身处另一个世界无法掌控的池心,还有什么是她能够做的。

  门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池柔柔来到门前,意外地看着来人:“你们怎么来了。”

  “康时出院之后一直没来看过,所以抽时间过来瞧瞧。”留着黑长直发的戈雯走进来,举目扫了一下,道:“他人呢?”

  洛诗雅在她后面换了鞋,也奇怪地看了一眼:“不是说一起回来了吗。”

  “睡着呢。”

  池柔柔带他们去阳台坐下,榨了果汁端来,戈雯已经道:“怎么样,现在的生活跟你想要的一样吗。”

  洛诗雅也一脸好奇:“能按计划怀上孩子吗。”

  池柔柔盘膝而坐,拧眉道:“谁知道,我感觉他很快就要想起来了。”

  戈雯看上去是意料之中,洛诗雅则有些失望:“怎么会这样,催眠时效这么短的吗。”

  “跟催眠没有关系,阿柔只是行事过于激进了。”

  洛诗雅道:“哪有激进,要是我丈夫不给我碰我也生气。”

  “如果他全部记起来,你准备怎么办,再催眠一次?”

  “……我不知道。”洛诗雅的话显然说到了她心里去,她也有些生气起来。她明明跟所有人都断了,明明该做的也都做了,可康时依旧不信任她,都被催眠了还是不信任她:“他今天又发病,还把自己弄伤了。”                        

                            

  “看到他受伤你是什么感觉。”戈雯翘着腿端起了果汁,含住杯内的吸管,眸子里透着探究。

  池柔柔一时有些困惑,她分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她好像,有点急,有点燥,还有点……

  “应该是愤怒吧,阿柔为了留住他做了那么多,这男人还是那么不识趣。”洛诗雅很理所当然地道:“是吧。”

  池柔柔一愣,然后立刻点头:“对,是很火大。”

  “只有火大吗。”戈雯道:“你没有害怕会失去他吗。”

  池柔柔道:“你是指离婚吗。”

  “要是实在走到那一步……”

  “你闭嘴。”戈雯打断洛诗雅,朝她嘴里塞了一颗葡萄,道:“让她自己想。”

  洛诗雅闷了一下,“你没看阿柔很纠结。”

  戈雯没有答话,她依旧看着池柔柔。她大学的时候修的是所有人眼中最无用的哲学,这玩意儿的确不能让她在社会上发挥出更多的价值,但却逐渐让她看待事情比之前通透许多。

  池柔柔催眠康时的事情没有跟任何人说,直到前两天随口说起来,他们才知道这件事。在此之前戈雯一直以为康时真的只是受了太大刺激而失忆了。

  她对池柔柔的几个情人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对康时还是有些好感的,只是这些好感都建立在他深爱池柔柔这一点上。大部分时间,她不太会插手好友感情上的事,只是池柔柔这次催眠的行径实在是震撼到她了。

  她并不同情康时的遭遇,顶多只是算对他有些欣赏。当然,如果只是这一点的话,她也一样不会过来,旁人的死活跟她有什么关系。

  池柔柔从小就比别人幸运,别人有的她一定有,别人没有的她也全都有,她从小就很少把男孩子当回事,长大了之后,那些男人也不过是点缀她生活的道具而已。                        

                            

  戈雯没想到这世上有什么人能够让池柔柔驻足。

  直到康时出现了,池柔柔一口气追了他三年。

  她敏锐的直觉让她意识到康时的特殊性,他冷淡,疏离,好像很少有人能够走入他的内心。身为好友,她再清楚不过,池柔柔多多少少是有些贱意在身上的,主动贴上来的她不爱,偏偏就喜欢这种宁折不屈,青竹一样难攀的人。

  戈雯告诉过她,康时这样的高岭之花,看着很淡,但如果喜欢上一个人,也许就是刻骨铭心,没有必要最好不要招惹,小心背上良心债。

  池柔柔没有被吓退,反而很有兴趣:“真的?”

  戈雯知道池柔柔比谁都烂,但她还是为她玩世不恭的态度感到担忧。

  戈雯无法分辨究竟什么叫爱,这个字实在过于难以定义,她更无法把池柔柔跟这个字相提并论,那简直是侮辱了这个字。但她知道什么叫人。就算池柔柔一直以来好像都没有心,可她始终还是一个人,一个人,就会有人的本能,无论是贪婪,占有,执念,甚至是期待与渴望,都可能毁掉她。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她知道池柔柔是一个坦率的人,一个坦率到有些残忍与恶毒的人,池柔柔的心理太强大了,她的道德底线太低,她对自己的认知也过于清晰——

  这些因素让她高傲,让她睥睨,让她无坚不摧。但同时,也会蒙蔽她的双眼。

  她知道自己是个烂人,所以毫无顾忌地做着一切烂事,她自以为可以承担所有的后果。就是这种自以为是毫无顾忌的烂,促使戈雯今日登门。

  “阿柔。”她说:“你会害怕失去他吗。”                        

                            

  她又一次开口,池柔柔从沉思中回神,道:“我不怕跟他离婚。”

  “那你为什么而不干脆跟他离婚。”

  她显然不喜欢这个问题,但因为是好友,可她还是老实回答了:“因为他爱我。我不是说了吗,我是为他好,他爱我,他想亲近我,可他对我产生了应激,我催眠他是为了让他可以放下一切跟我亲近。”

  “你爱他吗。”

  “爱啊。”池柔柔说:“否则我会成全他吗?”

  洛诗雅一边惊叹她的厚脸皮,一边认同地点头,就是啊,如果不爱他,阿柔怎么会为他下那么大功夫。

  “你真的爱他吗。”

  “我说了……”

  “你爱他吗。”

  戈雯的眼睛很黑,头发也很黑,她的直发与脸庞在这一刻像巫女一样惑人。

  池柔柔忽然之间有些不安。

  她抿了一下嘴唇,半晌道:“那就不爱好了。”

  “你不是在应付我,现在这是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他已经自杀过一次,池柔柔……”她看着她变得不安的眼眸,轻声道:“如果他再一次自杀,你能承受吗。”

  池柔柔的脸上像是被电网刮过,整个人战栗了一下。

  她转动眼珠看向窗外,洁白的手指在身边收紧了起来。

  “不会再发生那种事。”

  “那我换个问题,你知道为什么他那么快就好像要想起来了吗。”

  池柔柔眯了下眼睛,道:“因为我做的还是不够,我应该在家里装上摄像头,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让他什么也不能做。”

  “因为你的出发点从来都是自私的。”

  一侧的洛诗雅看了一眼池柔柔,对方道:“我的确是为了他好……”                        

                            

  “你不是为了他,如果你真的为了他好,应该从他的角度思考,把所有一切都布置成让他安心的样子,而不是把一切都布置成让你自己安心的样子。”她靠了回去,手指搭在沙发上,道:“你知道他爱你,所以你理所当然地把他捆在你的身边,可是你从来都没真正在乎过他的感受,你既希望他爱你,可又不想爱他……阿柔,我不是在指责你什么,但你现在真的很危险,你如果还不能意识到他对你的重要性,我相信他会死。”

  洛诗雅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池柔柔,道:“应该不会吧……康时那么喜欢阿柔。”

  “就是因为太在乎了,才会去死啊,舍不得伤害自己喜欢的人,就只有伤害自己了。”戈雯叹息道:“池柔柔,如果是你的话,一直被自己心爱的人伤害,你会怎么做。”

  “我不会喜欢伤害我的人。”

  她看到了好友的微笑,又沉默了下去。

  “你是希望他爱你,最终杀死自己,还是希望他收回所有的爱,再也不把你当回事呢。”

  两个都不希望。

  池柔柔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端起果汁喝了一口,道:“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了,我今天不想听你说教。”

  “那说个轻松点的。”戈雯很随意地切换了话题:“你喜欢你自己这样的人吗?”

  池柔柔道:“你指的是哪种喜欢。”

  “你愿不愿意跟另一个自己恋爱结婚生孩子。”

  池柔柔扑哧笑了,她毫不犹豫地道:“当然不,我怕我会亲手掐死她。”

  洛诗雅:“……阿雯你这个话题一点都不轻松好吗,就算是我这样的也接受不了跟另一个我恋爱结婚生孩子啊。”                        

                            

  “实不相瞒我也是。”戈雯跟着笑了,道:“这样说的话,能遇到一个愿意跟我们恋爱结婚生子的人,是应该珍惜一点的啊。”

  康时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

  他感觉头有些疼,神思有些恍惚,明明已经睡的够多了,可依旧感觉到阵阵的疲惫。

  便一直躺着没有动。

  门前传来动静,妻子探头进来,道:“老公,醒了吗。”

  他回神,撑起身子坐了起来,道:“嗯。”

  “我朋友来家里了,晚上一起出去吃饭?”

  “我不去了。”康时道:“玩的开心。”

  “她们是来看你的。”池柔柔走过来,坐在床边道:“或者我们叫火锅,来家里吃?我再帮你叫几个你的朋友?”

  “算了。”

  池柔柔想起戈雯最后那深深的一眼,又道:“那我跟她们说你不舒服,我们都不去了。”

  “别因为我扫兴。”

  “怎么会。”池柔柔道:“她们能理解的。”

  “抱歉。”

  池柔柔拉住他的手,道:“那我去跟她们说,你要不要再睡会儿?”

  “我收拾一下。”

  池柔柔起身走出去,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康时坐在床上。他明明什么都没有想,可他发现自己还是很不适,他抓了一下胸口的衣角,缓缓撑起身子下了床,走进盥洗室洗了把脸。

  直起身子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脚下湿漉漉的,低下头,便看到了一地的血水。

  他扭脸朝里面看去,宽大的浴缸里躺了一个男人,他泡在红色的血水里,神态是让人艳羡的安宁。

  “老公?”

  妻子的声音再次传来,他回神,那份安宁消失在眼前,不适感再次传来。                        

                            

  他转身走出去,池柔柔上前两步,拿了洁面巾给他擦脸,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他看着妻子担忧的脸庞,恍惚道:“你知道,我的药在哪吗?我觉得,我可能该需要那个。”

  池柔柔不知道。

  她从来没见康时吃过药。

  她忽然想起什么,道:“注射剂,可以吗。”

  她走向了康时的画室,一直以来她都没有看到过那些东西,而整个房子里,她最不经常去的就是丈夫的画室。

  果然,她很快在里面找到了几支注射剂,池柔柔捏在手里,静了几息,才转身走回去。

  针头当着她的面刺入手臂上的血管。

  丈夫的睫毛低垂着,脸色白的几乎透明。

  池柔柔想说什么,却发现很多话都说不出口。

  针管掉在一旁,池柔柔伸手扶他躺下,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发。

  他渐渐好受了些,神思却又飘远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那股飘然般的感觉中回过神,妻子还在他面前,正担忧地望着他。

  他想笑一下。

  但随即再次涌上来的不适感让他笑不出来。

  痛苦,又一次蔓延了上来。

  他看着自己的妻子,道:“药,还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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