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镜头
【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这么多年微博不换号啊？】
江则峪终于加了祁未的微信，开始补充他的疑问。
还是等她离开他家回上海后才开始问得，不然祁未能把他家的天花板都尴尬掉了。
“微博”这两个字激起了祁未不好的记忆。
【当年这是我的小号，大号用来刷赵怀的，小号记自己的事，开始写文的时候懒得再做另一个号了，后来也想着别分流就没换。】
真是，当年的懒一定会有一天遭报应！
【哦】赵怀，江则峪认识，是内地歌神。
哦？哦是什么意思啊，祁未无语，这人会不会聊天？
不管他，祁未发送了一个拿着一串佛珠鞠躬的小黄豆人表情包结束对话，结果江则峪又来了。
【我们家书房有监控，那天你走后我看到十点。】
您不会还扒同期了吧？这么尴尬的事有必要？
【哦（微笑jpg】
【你没说错什么，是我不好，我得道歉。】
这成年人的大方道歉把她整不会了。
其实她也有错，也恼羞成怒，也过度插手别人的事情。
【你不幼稚，不该这么说你。】
江则峪又发来了。
搞得她都不好意思了，但怎么有点好笑。
好像还挺可爱的？
【我也有错，我也道歉，但我忘了我怎么骂你的了】
【哦，我可以把监控发给你看】
不必了！
【谢谢啊（微笑jpg这就是你道歉的方式吗（微笑jpg】
【那应该什么方式？】
祁未想了一会儿，又发送了一遍佛珠小黄豆人的表情包。
【你看这小人，有没有一点眼熟（调皮jpg】
【】
“儿子，你送未未的时候请人家吃饭没？”庾颖看他笑着看着手机，八卦之魂又燃起了。
“没她赶着回上海呢。”而且她不是刚在他家被他妈喂了一堆早饭吗？
“你你就没什么话跟人家单独说吗！让人家急匆匆地又走了？”亏她还特地把他们俩早早地赶出家门。
江则峪莫名其妙，但还是说了：“我给她买了件衣服。”
庾颖：“啊？？？”
原来儿子做事这么夸张，买衣服也太暧昧了，小姑娘不直接吓死？
江则峪忙解释：“不是，她从上海来大概是没看北京的天气预报，穿着个单件就来了，这两天降温了。
我是让她等我十分钟，跑去隔壁商场买的，不是带她去的，也算是一份谢礼。
怕她误会，我还特意挑了个运动品牌的男女同款冲锋衣外套，保证夹不进任何不正当的私心。”
这种做法倒是一向符合江则峪的高情商。
只不过也不必这么怕人家误会吧？
她又气又好笑，但也没什么办法。
“那人家什么反应？”
祁老师当时的反应啊，可精彩了。
江则峪还没说话就笑出了声：“人家挺开心的。”
祁未在那一刹那看懂了江则峪所有的用心良苦，但还是在看到冲锋衣的一刹那五官紧凑了。
《东游》的装造是秋池团队负责的，秋池是国内顶尖的造型团队，特别擅长打造玄幻国风的服化，善用色彩，想象力十足。
但《东游》对于他们来说还是个大难题，因为故事的背景是架空的，所以不能太古，也不能不古，还得适当结合一点西方的服饰特色。
如何在有限的色彩变换中体现这些，太难了。
“还好，也就被祁未薅掉了养了五年的头发吧。”陆秋接过文桥递过来的咖啡，一脸无语，“我们当年做春晚都没这么苦。”
这半年来陆秋和陈池夫妻俩每每和祁未吵得要喷火的时候就看看合同上的金额。
这活要不是钱多，谁干啊！
文桥看她提到祁未就发绿的脸，摇着头笑道：“我祁姐就是这么吹毛求疵，也是奇人，两位老师辛苦。”
他知道服化这边还是祁未盯得多，叶勐则是等祁未搞定了过一遍，基本上不会有大问题。
祁未这些年经验越来越丰富，对剧组各方面的业务运行都了如指掌，审美也越来越精准，因此在剧组里经常身兼数职。
这种事其实一般视觉总监会来操心，但祁未不放心，一般会和视觉总监一起把关，她不把关不要紧，一把关就是把关到底啊。
叶勐的人当然求之不得，又不用花钱，还省事儿了！
秋池的人脸绿了，这姐搞死人啊！
陆秋一脸夸张说道：“她真是越来越专业了，像个学习机器，什么玩意都吸收了，衣服的材质、剪裁、色彩、搭配，甚至重量，专有名词一个搭一个，精准得很，给我都听得一愣一愣她是不是想要有一天取代我们？”
唰——更衣室的帘子拉开了。
那是换好衣服、定完妆的嘉措。
今天江则峪试得是一身战服，其实他的服装是最没有花头的。
因为角色设定，僧侣的衣服不能随便改动，也不需要改动，就用现成的就行了。
外面套着的盔甲也不需要太多特色，因为嘉措是一个物欲很低的角色，所以战服主要是呈现老旧和磨损。
当然秋池也在祁未的勒令下去藏族文化研究所跑了好几趟，又去青藏高原找了不少当地服装店，才定下了最终的几套服装纹样和质地。
这一刻，可能是考究的服装起了作用。
可能也不是，不然怎么会有人把破旧的衣服穿得这么光芒四射呢？
文桥一时觉得有点头晕目眩，还是靠陆秋提醒才拿出手机给祁未和叶勐发微信，让他们来看造型。
但陆秋也好不到哪去。
她作为身经百战的造型师，见过五颜六色成千上万个帅哥，但她必须得承认，江则峪绝对算是极品，这种极品不一定能在第一时间卡死大众审美，但一定能让人越看越上头越看越香。
眉骨高耸，眼窝深遂，自带英朗又深情的气质；鼻梁优越，骨楞还有生动的轻微起伏，从侧面看的线条流畅，纵深立体；颧骨和方下巴又恰到好处，脸型轮廓棱角分明，瘦而不削，配上刚调黑的肤色，凌厉但没有攻击性，把本身的清正一转，反而有种深邃的野性美。
身材也是顶好，宽肩窄腰，比例绝佳，头身比一绝。
男男菩萨？
这都不是老天爷喂饭吃，这是老天爷灌饭吃，一桶接着一桶灌啊。
这……他之前出道没火？
不得不说，我祁姐还是眼光毒辣，简直慧眼识沧海遗珠。
嘶怪不得让她亲自来给嘉措调妆呢，这是给她谋福利啊。
江则峪此刻还是日常的状态，随和但不太热络，刚才他们的对话没有要回避任何人，但他也没有多问。
他朝陆秋和文桥点头微笑打了声招呼，陆秋招呼他坐下，给他调整妆容。
祁未是和隔壁化妆间的两位二番一起来的，陆秋一看就明白，这是给几个主演找个机会见面认识。
“各位老师好，我是饰演唐千重的罗安永。”罗安永主动和大家打招呼，还送来了工作室准备的礼盒，里面是他代言的一些商务。
“老师们好我是苏亦，大家可以叫我苏苏！”苏亦出道以来一直走得是清纯女神路线，这一次也是打算通过《东游》实现转型，拓宽戏路。
这次她饰演的是周念青，是惊砂教的遗孤。
惊砂教出事的时候她还是个孩子，崇尚仁义的帝王没有赶尽杀绝，而是把她带在身边养大，当作亲妹妹对待。
当然，周念青也是震慑全境内术士残余势力的傀儡，惊砂教为术士之首，又极其重视血脉正统，因为只有教主的嫡亲血脉才能继承最强大的山神之力。
她活着，就是号令天下术士的兵符。
男三女二和陈池也跟着进来了，房内各人打了招呼寒暄着。
陆秋转眼看了看祁未，嘶这架势怎么好像江则峪咖最大啊？
她好像格外照顾江菩萨？
这想法只出来了一瞬间就被她否定了，祁未不是这种人，她拍片可不管这咖位不咖位的，这次也一样。
只能说是因为嘉措换衣服化妆最慢——毕竟要化很黑。
“祁老师，久仰大名。”江则峪打了一圈招呼，最后走到了祁未面前，向她伸出手，“江则峪，请多指教。”
祁未握上他的手，看着他的新造型毫不客气地说：“江老师连头型都完美，好圆啊。”
江则峪笑了笑，在众人面前，两个人默契地没有提在北京的事。
她对江则峪的五十二分之一颗私心都留在北京了，江则峪也还了一件冲锋衣。
今天再见面她就恢复了完全的职业状态。
虽然目前她对江党员的人品有了更深一步的信任，但人品和私生活有时候还真不少一回事儿。
现阶段她内心的指望还是：不管怎么样，别出事，别塌房，别拦我财路。
虽然塌房也压不着任何人。
陆秋马上继续给江则峪调妆了，他坐在镜前，开始打量起起各个角色的装造。
看来刚刚听到的对话不假，秋池真是为了服化耗尽了心血。
唐千重的定妆造型是一套黑色为底的长袍，上衣多层，领口、袖口等设计都是中式的，肩膀部分特意做了廓型，右边胸前还有一处花卉的金色刺绣，显得大气又霸气，很有君王的样子。
周念青的造型简单很多，她是半个罪人，在这过得简朴，只穿着最简单的青绿色长裙，轻纱笼着手臂，细腰被金属腰带绑起。当然，造型团队为她做了很多细节设计，比如象征着惊砂权力的戒指，比如古拉风情的发饰。
但她被特许披着长发。
这是古拉王给她的特权，惊砂女以长发为美，而古拉女子多挽发。
她可以永远留着惊砂的长发，也提醒这个国家的所有人，这一头长发曾经带来的伤痛。
江则峪回过神来望向镜中的自己，吓了一跳。
因为制片人正盯着他。
其实祁未是站在江则峪的身旁，半弯着腰，看着镜中他的脸。
他们俩通过一面镜子直直对视着，江则峪微妙地有点不自在，但他没有避开视线，反而调整状态，让自己慢慢切换到嘉措的眼神。
因为他意识到祁未在做什么，他只是在看“他”，像看一个雕塑，一件物品。
所以他马上配合她，让她判断她的嘉措是否应该是这样。
祁未有很漂亮的大宽双眼皮，眼眶微深，但不是像少数民族那种深窝眼，她的眉毛没有走时下流行的细长，而是放任粗粗的野生感，之前江则峪就注意到了。
不过今天一看倒有可能是懒得修。
此刻眉峰一绉，转头看向了江则峪的侧脸，严肃地说道：
“他五官有点太立体了，给他磨平点，现在像个妖僧。”
江则峪：
祁未又摸了摸下巴说道：“这个化黑还是有点不自然，怎么黑里透白呢。”
江则峪：“要不我”
他本想说自己去晒黑，之前试镜的时候是没必要，现在确定要出演了就去晒呗，对演员来说这也不算牺牲，谁知祁未好像马上猜出了他的想法，打断他道：“不用，技术能做到的事不需要麻烦。”
江则峪僵硬地挪了挪脖子，瞟了一眼镜子里的制片人：“其实不麻烦。”
在江则峪这，这都称不上是敬业，不过是份内工作罢了。
“再怎么不麻烦也会浪费你的精力。”祁未直起身子，和镜子里的他对视，微微一笑，“你就专心演戏就好，其他的事情交给我们——交给秋秋老师。”
江则峪点头应了，却有种奇怪的“被罩”的感觉。
祁未今天还是没有戴口罩，她说这话的时候一边的嘴角上扬，眼尾也飞扬了起来。又来了，“霸总笑”。
以后可以叫祁总笑了，江则峪心想，大概没有一个霸总会比她适合这种笑，明媚又清爽。
陆秋看着这莫名有点默契的俩人，假笑道：“秋秋老师建议上摄影机看看效果哦。”
摄影棚已经准备好了，祁未今天打算把动态和静态效果都测试好，拍摄现场的景肯定比棚里复杂的多，尽量在可控范围内调整出一个能适应不同光线的最佳妆容做参考才好。
罗安永和苏亦等人都是常年面对镜头的人，表现很自然，这个时候祁未也没有要求他们太过入戏，而是适当保留一些自己的特色，毕竟是用来宣发的，还需要这几位帅哥美女的海量粉丝自来水。
但江则峪有点尬住了，他已经很久没有面对这种平面推来的镜头。
过去五年，他大部分时候都是在摄像机的另一边，看着监视器。
即使是在某个剧组演戏，也很少有直面镜头的正脸戏份。
而再过去，六年前，七年前，他倒是很经常面对镜头。
频繁到麻木，频繁到看不见镜头另一头的人。
还好，今天最重要的不是状态，按照制片人的意思，展示一点他平常的样子才好。
他微微出神，抬头看向四周。
陆秋默默分析显示器里他的妆容，边看还和陈池讨论，拍照记录。
张前京和拿着电话正要出去接，其他几个演员完成工作也离开了。
摄影师正在查看刚刚的成片。
还好，大家都在各忙各的，没有人注意他，他扫视一圈，正要放松点。
直到…刚刚正在低头看着手机的祁未抬头了。
她看着他，头微微一歪，眼睛微张，那是询问的样子。
怎么了？
他看见祁未指了指摄影机，无声地问他。
江则峪一怔，笑了笑，摇了摇头，示意她没事。
本想看回那个镜头，却看到摄影师被祁未支走了。
然后制片人径直向他走来，江则峪本能地有点想逃，好像小时候被班主任抓到不交作业。
“休息下吧。”祁未只是给他拿了瓶水。
还好，没被抓。
“聊两句？”
啧，好像还是被抓了。
祁未带着他走到一处窗边，看着窗外的绿植眯了眯眼，说道：“渡澄其实有经纪部，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靠谱人。”
“哦…不了。”江则峪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祁未挑挑眉，行吧，也不是非要签公司。
他虽然来演戏了，但不一定就未来会一直在这个圈子里发展。
所以暂时，也不需要考虑发展。
毕竟如果是因为有了公司才有的发展，也不是他想要的。
切，还说她幼稚，她看他也不是一般的理想主义。
“看不住了怎么办？”她笑道，“万一你火翻了天呢？”
江则峪笑了笑：“那有这么容易火，之前那几年汲汲营营，还不是没效果。”
“啧，你这是不尊重我。”祁未说，“没听过我的传说吗，我的戏没有不火的，而且这可是嘉措，我压箱底的嘉措！”
江则峪已经习惯了她这副自信的样子，说道：“火翻了也可以功成身退，相忘于江湖。”
好一个相忘于江湖。
不签公司，也好像不想在镜头面前留下痕迹。
他好像真的只是来演嘉措的，演完就可能会消失。
“那你打算将来回去做老师？”祁未也就是客套一句，她也并不想让江则峪签渡澄。
“嗯，也不是不可以。都试试呗。”
祁未笑了，这个问题确实不是他们吵了一架就解决的。
“好，那就都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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