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婚约
这件事终于还是来了。
只是他没想到会被令仪这么轻飘飘地说出来。她表情平静得让楚峦青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还以为她会不愿意提起的。
没错，令汐和他有婚约，准确来说应该是娃娃亲。
令汐的父母都是普通百姓，且死于逃难途中，是剑圣收养了尚在襁褓的她，这是楚峦青听父亲说的。对于令汐来说，剑圣就是她的第二个父亲，而楚楷与剑圣关系匪浅，又刚好有个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估计两人动动嘴皮子就把这事定下来了。
十一年前，凰月门新门主继任，命五行司大赦天下，正逢上元佳节，各地举城欢庆，盛况空前。也是那一年剑圣带着令汐来到了金城，与楚楷父子相见。
他还记得那天令汐披了件小红袄，圆脸圆眼睛，脸颊因为寒气变得红彤彤，很像糖葫芦。他心里觉得这个妹妹很可爱，但八岁的他正处于爱吵嘴的年纪，就像许多人儿时总有一个时期认为自己什么都明白。
那时住对街的王秀才总来爹的酒馆里埋怨他家的婆娘泼辣碎嘴，有一回脑门上还带着伤，说是归家晚了被茶杯砸的。
这他哪还能对成亲有什么期盼，生怕将来娶个像王秀才媳妇那样的悍妻。加上娃娃亲完全是两家之言，没有他选择的余地，心里别扭得紧。
两个大人喝酒谈天不免要聊到孩子，厉峰摸了摸楚峦青的脑袋，夸道：
“这孩子天赋非凡，机灵俊俏，将来定大有作为！”
楚楷哈哈一笑：“我看小汐乖巧勤奋，小小年纪就入化灵二境，今后也许不输你啊。”
“那是当然。”厉峰神色骄傲，看着乖乖坐在身旁的令汐，凌厉的眉眼柔和起来：
“我是个山野粗人，她日后出山，不必随我游历江湖过糙日子，便托付于你了。”
“若小汐愿意，我自然欢迎，但也要看她的意愿。”楚楷笑答。
厉峰摆手说：“有什么不愿意的，女孩子家，粗茶淡饭可不成。再说，能看到这两个孩子成婚，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这时，楚峦青听见他们又提这事，顿时气闷，出于反叛心理，他大声说了一句：
“谁要娶她？我才不要！”
接下来当然遭到了父亲的一顿呵斥以及“孩子还小不懂事”的道歉，但楚峦青可不觉得自己有错，被教训了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时，见面后便一言不发的小女孩默默离开了座位。
也许是愧疚吧，他悄悄跟在令汐身后，黑夜里小红袄显眼得像一朵梅花。她走得不远，楚峦青也就在她身后站着。
雪花落下，小女孩的黑发渐渐落了许多白雪，只见她一直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楚峦青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霎时，天空骤亮，破空声响起，原来是放烟火了。
而这光亮也让他看清了小女孩的脸，眼角亮莹如玉，竟是布满泪水。
她竟然……哭了？
流光溢彩的天空再没能吸引他，一瞬间愧疚涌入心头，小男孩有点手足无措，刚才的话说得太重了吗？
可是男孩倔强的自尊心作祟，他还是没有上前，反而掉头回去了，他怕再看下去就忍不住冲上去道歉。
于是，此后的日子楚峦青每次想起这件事都会愧疚，不是不想道歉，可是那次以后厉峰再也没有带令汐来过，他也一直找不到机会，直到现在。
其实来的路上他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不过是娃娃亲嘛，随口说说岂能算数？说不定人家姑娘已经忘了，或者不想认呢。再说，成亲这种事，当然要你情我愿才好，他和令汐只见过一面，还是小时候的事，哪来的感情。
“姑娘家脸皮薄，大不了回到金城再商量怎么解除婚约。”原本他是这么想的，可现在……
“我本以为你……不情愿。”
他眼神情不自禁地开始躲避令汐的视线。
“我该不情愿么？”然而她根本没有任何避讳的意思，还反问道。
对于成亲这件事，令汐其实不是很了解。因为厉峰并没有和她说过太多，她也只认为成亲就是从今往后都一起生活。她是个随遇而安的人，等成亲了，相互和谐无妨，不对付再离开便是。
“也不是。”楚峦青给自己鼓劲，不是要道歉的机会吗？此时不说待何时？于是他重新对上令汐的视线，看着她的眼睛道：
“令汐，我该向你道歉，那时候说话不经脑子，没想到伤了你的心。”
但她却很疑惑，双眼微眯：“什么时候？”
“十一年前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哦，那次啊，”她作恍然状，随后又皱起眉头：“你说了什么吗？我不记得了。”
楚峦青问：“当真不记得？”
见少年认真的表情，她也开始回忆那天的情况，可她只记得那城很大，城里很热闹，但喝酒的人太多，师父和楚伯父喝酒的时候她被酒味儿熏得受不了，跑到外面也无济于事，被熏得眼泪直流。也是那次以后她才发现自己不喜欢酒的味道。
至于楚峦青那天到底说了什么，实在记不清楚了。
不过……看着他如释重负的模样，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都过去十一年了，你就一直记着？”
“那当然。”毕竟这是他做过为数不多的问心有愧的事。
算是了却一桩心事，楚峦青感觉轻松不少，向令汐问道：“不知令姑娘何时能动身？”
她看了看天色，艳阳高照，此时刚过正午：
“随时可以。”
他点点头：“现在上路，大概半个时辰能到最近的麒元镇，再往东两个时辰就能到上凌城，我们在城里住一晚，明日一早就可以去墓林。”
令汐自然没有异议，她常年在山中修炼，虽然不时会下山，但也只是在山脚或附近的村庄而已，远门几乎没出过。虽然她并不是喜爱冒险的性子，不过在一个地方待了十几年，此时要去到外面的世界，心中难免感到几分惆怅几分期待。
思绪多了，手上动作也快，加上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多余物什，很快就站在了院门口。
回眸看了看木杆上迎风飘荡的白布，令汐默默在心中留下一句：
师父，弟子定不负期望。
然后对楚峦青点点头：
“我们走吧。”
“嗯。”
其实如果用雷法赶路的话，不到一日便可到墓林，但现在要带着令汐，就要考虑她，以她境界估计，速度差不多就是这么快。
想这些时楚峦青脑内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不知道抱着她能走多快？
他马上把这种想法掐灭，人又不是包袱，况且抱着个人赶路，是挺奇怪的。忽然他想起什么，叫住令汐：
“等等，咱们先去个地方。”
差点忘了那几个山贼临死前交代的藏宝地，虽说不是贪婪之人，但这种送上门的便宜不要白不要。
按赵四说的路线，他们在后山找到了一个被石块堵住的山洞。山洞四周植被茂盛，不仔细看还真挺容易忽略。
楚峦青让令汐站远点，上前“噌”一声抽出剑就准备砍。
“等等……”
这时令汐似乎发现什么，开口想阻止他，然而还是晚了，只见银光一闪，楚峦青出剑如龙，力道惊人，竟有摧枯拉朽之势。
但不知为何，这一剑仿佛雨点打地般毫无动静，周围草木完好无损，甚至连风都未曾扬起。好像有一张无形大口将他的攻击尽数吞噬了。楚峦青大为震惊，按他的预期这一击应当将洞口的石块连同附近物事一起轰开才对。
“这里有阵法。”
令汐在一旁道，她刚才就察觉到洞口前的五行气息与其他地方不同，此时的攻击更使她确认这里被设了阵法。
“有阵法？”楚峦青也反应过来，“难怪我的剑不起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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