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龙门往事（中）

莫一刀缓缓地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眼神儿淡漠地审视着眼前的这个世界，就像他之前做的那样，除了那刹那的怜悯。

        自从他父母的惨状和家庭的惨剧开始的那一瞬间起，他就没有了情绪，也学会了隐藏仇恨，掩盖自己的仇恨，学会了用淡漠审视这个世界，就如同现在这般。

        莫一刀知道他们中的许多人和他一样，但他还是眼神儿淡漠地打量着他们，他从他们那些怪异的表情和滴溜溜转动的眼神儿里看到了许多东西，比如贪婪，比如冷漠，还有戏觑与嗤笑，是的，如果要说有仇恨，那就是他不得不杀死他们，因为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而他绝不能就此死去，他有仇，也有恨，还有那个不切实际的理想，所以他不能想象自己死在这里的模样。

        莫一刀，认真地审视着这些人，也打量着这个房间，默默地数了数，一共三十人，有男也有女，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地上有早已干涸的斑斑血迹，也许是被清理过了，并没有刺鼻的血腥味儿，这里的同龄人状态各不相同，也许被关进来的时间不一样有些人的情况已经不太好了，有些人仍然神采奕奕，有些人独自沉默根本不理会周围的一切。

        这里根本就没有时间概念，莫一刀也不知道自己被关进这里有多长时间了，他只知道就在自己感觉像是身在地狱里的时候，一个冷漠无情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中：“开饭了，开饭了，有灵兔屁股，灵鸡瓜子，灵羊杂了啊。”

        他睁开眼睛看去才发现这些最多只够两三个人吃罢了，顿时明白了许多，这是要他们这么多人去争抢那几份儿食物啊，他正这样想着忽然感觉到有异样动静从背后袭来，跟着父亲狩猎的经验让他立即做出了判断，于是他立即向左边偏转过去，一道拳劲儿刚好袭来，但打在了空处，这时莫一刀的拳头也到了，他的拳头一下击打在这只袭来的拳头手腕处，一声清脆的闷响传出，那个袭击莫一刀的人收回拳头，另一只手握着被击打的手腕处，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滚落，他的脸色难看。

        就在这时候，又有一人向莫一刀扑过来，根据他的判断那人是想趁着他不备从后面勒住他脖子。如果让那人得逞，莫一刀就真的会任人宰割了。然而，这种可能性也真的只能是一种可能性了，他往前一扑离开了原地，那个扑过来的人自然扑了空，重重地摔在地上，他双手撑地右脚尖儿重重地向这人的鬓角踢来，这人正在地上痛苦地抽搐，来自莫一刀的威胁不知早就被抛到哪儿去了。然后，他就更加悲剧了，莫一刀的脚尖儿狠狠地踢在他的太阳穴上，他“哇～”地一声喷出大口的鲜血，额头青筋凸起，挣扎了几下便昏死过去。

        莫一刀一边警惕着周围的同龄人，一边扫视了一圈，那几份食物还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没有人去动它，也没有人得到过它，房间中到处都是搏斗的场景，往往是有人已经靠近那食物的时候就被其他人联手拖了回来，随后就是一顿胖揍，然后联手的人也战在了一起。

        莫一刀周围有些人正在相互搏斗着，有些人盯着他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他读出了这种光芒，有敬畏，有喜悦，还有一些是淡漠，他心中警惕着那些人，眼中透着恶狠狠的目光，还有着丝丝杀意，没错，就是杀意，这也是他与他父亲一起狩猎学到的，他慢慢地向那些食物靠近，这些人已经看到了他的狠辣，暂时没有人来阻止他。

        然而，当莫一刀要靠近食物的时候，附近的两个人向他袭来，一左一右，一个攻击他的上身，一个袭击他的下盘，眼看两人的袭击就要落在他身上，他上身向右倒去，下盘却向左偏去，整个人向前一步巧妙地避开了两人的攻击，两人根本来不及收招，他们的脚在空中错开继续向前攻去，相互踹在了对方的腿上，他们还没来得及发出自己的痛呼，两只带风的拳头已经击打在了他们额头的正中央，双份的痛与酸爽让这两人毫无顾忌地惨嚎起来，这一次他的狠辣倒是被更多的人看到了，许多人沉默了，把他当成了不可招惹的人之一。

        这些人这么想着的时候，莫一刀已经抓起了一份食物一把塞进嘴里狼吞虎咽起来。当然，他还没来得及吞完手中的食物，攻击就已经袭来了，他就如同被突然招惹到的母暴龙，嘴里塞满了食物，如同鼓着大嘴巴的青蛙，脸上却狰狞无比，他巧妙地避开了那袭来的攻击后，一边闪避着那些人的攻击，一边将手中的食物塞满了自己的嘴，胡乱地嚼了两口生硬地吞下肚子，双鬓早已被噎得青筋暴起，手上的食物已经没有了，但他脸上的狰狞与眼中的寒芒却更加锋锐了。

        如果这间房间里还有人活着，如果那个活着的人还记得莫一刀，如果有人能够请他讲述这里的一切，他那个时候一定是颤抖着讲述这一切的。没错，莫一刀接下来的狠辣与报复举动让这间房里的其他人在接下来的岁月里再也不敢轻易过来撩拨他了，他狂暴地大喝一声：“你们这些杂碎，给我去死死死！”，拳脚已经疯狂地击出，没错，毫不防备地疯狂攻击。

        小半炷香过后，他的周围躺着十多个同龄人，有男也有女，这些人捂着自己被击打的部位不停地惨呼着，那些没有参与这场战斗的人看着莫一刀，眼中满是恐惧，心里默默地颤抖着，有些人更是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他也不是完好无损，一只眼睛已经被打肿了，脸上有着红肿，身上好几处隐隐传来疼痛的感觉，他又动了，他来到这些人身边对着每个人的心窝狠狠地砸上几拳，直到这些人吐着血昏厥过去，他才罢了手。

        他摸了摸自己渗着血的双手，眼中透着凶狠的光芒，嘴里嘶吼道：“来呀，你们再来呀，没卵的杂碎，有本事来啊！”他伸手指了指前面一丈多远的那个同龄男孩，凶恶地说道：“你，要来是吧？来啊！”然后向那人勾了勾手指，那人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几步。

        莫一刀不知道他在这间房里打了多少架，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他只记得最后他成了这间房里的“天王”，最大的那个“王”，每当有新人进入的时候就会得到他的一顿胖揍，他也时常一人与这间房里的其他人打群架。

        就在莫一刀都觉得这辈子可能真的已经无望了的时候，一个让他略显惊异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还是那个他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正是当时强了那个女孩的一窝蜂强盗，只听这人略显差异地道：“咦？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没死在这里？不错，不错，居然这么凶悍啊，有趣，真的很有趣，哈哈哈”，说完，他打开这间房的门，看着莫一刀勾了勾手指，脸上略带嗤笑地说道：“你，对，就是你小子，出来跟我走吧！快滚出来！”

        莫一刀没有接话，也没有做出什么敌对的表情，他脸色淡漠地走出来，即将走出门口的时候回过头从这间房里的同龄人脸上一一扫过，眼中没有任何表情，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咔”地一声，他的背后传来了房门再次被锁上的声音，他也没有去看这个强盗，只是在旁边等着他带路，那个强盗也没有再看他一眼，只是在前面带头拐过几条甬道道，停在了有着一间又一间小隔间的地方，然后推了他一把，将他推进了一个小隔间。

        莫一刀正打量着隔间中的一切的时候，背后传来了屋门上锁的声音，这时候一个清冷而机械的声音在这隔间中响起：“从今天起，你的吃住全部在这隔间中进行，你的代号：85216号，每天任务：体能改造，任务时间：每天8个时辰，评估方式：每三个月考核，考核结果处理：达标，继续任务，不达标，直接处死，任务启动时间：现在开始。”他这才注意到这小隔间里有体能改造需要的一些物品，例如石凳、沙袋、绑腿，重力锤等等，还有一张简易的单人床，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随着那个声音落下，莫一刀开始了自己的体能改造任务，这里每天有人定时送饭，一份兽肉，还有足量的清水，有时候会有类似面饼的主食，每天会有三餐可用，目的自然是希望让他们这些小隔间里的人保持体力。

        莫一刀其实已经明白这些强盗们想要干什么了，他们正是要用养蛊这种方式来训练自己的杀手和后背力量，他就这样重复着单调枯燥的生活，有一天，那个清冷而机械的声音在这隔间中再次响起：“85216号，出来！接受考核！”随即这隔间的门便被打开了，他没有任何表情地走出打开的隔间门，连这道门是如何打开的都不曾关注过一下，只是跟着带路的人来到了一间更大的房间，然后他的眼里出现了十多个年龄与他不差上下的男女。

        莫一刀不知道他那天是如何回到自己这个小隔间的，也不知道最后的情况是怎样的，他只是记得他一直在死命地挥舞着自己的拳头，踢出自己的双脚，还有他不停地撞向别人的头。

        此时，他从隔间的那张单人床上幽幽醒来，想要爬起来但感觉到自己全身哪哪儿都疼，尤其是脸上传来的疼痛更加清晰，他轻轻摸了下自己的脸，“嘶～”他忍不住抽搐了一声，然后又躺了回去，闭上双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十年后，一个棱角分明，身体中蕴含着无限杀意的大男孩儿，背着一把两尺长的细长尖刀出现在了大殿中，他的身材健硕，眼神儿淡漠，面无表情，他对着大殿中央高台上的那个人抱拳一礼说道：“大哥，不知道你叫我过来有何吩咐？”

        高台上的那个汉子闻言抬起头看了看他，眼神儿中没有表情，只是淡淡地说道：“你去把十里外的夏家庄那个叫夏彪的杀了，这是他的资料。”说完，一枚玉简从高台上飘到了他的面前，他接住玉简向着高台那人一抱拳便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出了大殿，高台上的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拍了拍双手，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衣里的人出现在了他身后，高台上的人嘴巴微微动了动，这个黑衣人点了点头再次从他背后消失了。

        这两年，他利用各种机会做掉了这一窝蜂强盗团伙中的不少人，他也记不得有多少，只是眼见着这个建在山脚的地下城堡里的强盗少了很多，有时候是外出任务的时候，有时候是外出公干的时候，有时候甚至是他专门找到那些人做掉的，一窝蜂的首领们并不是没有怀疑过他。

        然而，确实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件事儿是他做的，何况莫一刀这家伙每次执行任务都十分积极，完成得干净利落，这使得首领们也没有正当的理由能对他做什么，他一次次避过了一窝蜂首领们的怒火。

        又是一年岁寒月，这天，天空厚厚的阴云在这座大山里飞起了鹅毛大雪，雪下得特别大，不过一个时辰后地上已经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住了，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一窝蜂的强盗们在地下城堡中架起炭火，烤上灵兽们的肉，大碗地喝着美酒，相互吹牛打屁着，每个人都搂着抢来的那些女人们，肆意地蹂躏着，有些人更是管不住自己的小弟弟，在大殿里干起了那些事情，大殿里充斥着男人们的狞笑声，女人们的哭泣声、哼哼声，强盗们的吹牛打屁神，喝酒猜拳声，所有的声音混杂着在大殿里回荡。

        莫一刀没有喝多少酒，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他清楚自己的内心，强迫自己远离酒这种会让他放松警惕与防备的饮料，所有的强盗们都知道他的这个不会喝酒的习惯，也没有人来劝酒，更没有人愿意与他劝酒，因为那些人更加清楚他的出身，与他同样出身的人要么早就对他产生了敌意，要么根本就是死在了他的身上，他只是默默地吃着烤肉，面色淡然，一直沉默着。

        不知这大殿里的人到底喝了多少酒，更不知道这些人玩闹到了什么时候，莫一刀只是看到这些人一个个地都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整个大殿里到处都是酒气，那些女人们早已被带回了牢房关了起来，他没有喝多少酒，只是站起身来装作酒醉的模样踉踉跄跄地向自己的住处走去，他弯过几道回廊然后便绕回牢区，悄悄地把那守牢房的强盗干掉了，又绕行了几条甬道把其他几个值守的强盗悄无声息地干掉了，然后悄悄地出现在大殿附近，神识慢慢地探出在大殿里“看”了一圈，发现这些人都还处在沉睡之中，他轻巧地来到大殿里，闪身来到这些熟睡中的人身边，一个又一个地把这些人都杀死在了睡梦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殿中熟睡的人都已经悄无声息地死去了，他正准备对着高台上的那个汉子刺去的时候，那个汉子突然醒来，仓惶中的汉子根本来不及做出有效的反抗，莫一刀手中的尖刀已经刺入了他的前胸，他双手握刀用力一捅，然后向下一划，“撕拉～”一声，汉子的前胸被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如同喷泉一般溅了莫一刀一脸，汉子的战力已经降了三、四分，然后两人就缠斗在了一起。

        当莫一刀的尖刀再次刺入汉子的心脏部位时，一个全身黑衣的人出现在了莫一刀背后，他自然感觉到了背后袭来的劲风，手中的尖刀一挑，那汉子被他挑起砸向了身后的黑衣人，黑衣人已经来不及变招了，于是那个汉子杯具了，他直接被黑衣人手中的利刃刺了个对穿，汉子的嘴里鲜血汩汩地流出，他艰难地转过身指着汉子，嘴里十分艰难地一字一顿道：“你你你竟然”一句话没说完就一头栽倒在地，双腿一蹬死去了。

        莫一刀自然不会给黑衣人喘息的时间，就在汉子被黑衣人刺中，汉子指责黑衣人的瞬间，他已经开始连续向黑衣人发动攻击了，他先是向黑衣人劈出数刀，带着丝丝刀气飞向黑衣人，接着他就从原地消失了，然后就出现在了黑衣人身后，又是一刀斜劈，再一刀上撩，这么多连续的攻击，黑衣人根本没来得及招架，不可否认在刺中汉子，被那汉子指责的瞬间，他确实愣了愣神，于是在莫一刀的连环攻击下，在这名一窝蜂里当之无愧的顶级杀手的连环袭杀下，他失守了，他的身上中了数刀，腿上中了一刀，战力大打折扣，他还不想死，尤其是想到死在自己手上的那些亡魂，他就十分害怕哪天与那些人在某个地方见面，所以他疯狂了，拼尽全力地向莫一刀刺去，莫一刀自然不会任由他刺中。

        也许是莫一刀连续战斗耗费了太多心神，也许是黑衣人的实力本就不弱，最后他终于拼死了黑衣人，但他的左臂也被黑衣人连续刺中数刀，残废了，没错就是残废了，左臂上的神经已经被割断，肌腱也被割断了，整条手臂几乎被割断了，他强忍着剧痛将自己的断臂处胡乱地包扎了一番，坐在原地休息了片刻，艰难地站起身来对大殿里的所有人都补了一刀，割断了他们的咽喉，然后找到了牢区和这地下城堡的钥匙，拐过甬道打开牢门，将牢里的女人们都放了出来，他又看到了那个当年被强盗祸害的女孩，此时的她已经二十多岁了，生得有几分姿色，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憔悴，他的目光与她的目光相对着，眼中都有着复杂的情绪。

        他又打开了关着小孩儿的牢门，最后打开了关着男人们的牢门，所有人都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更没有说感谢的话，最终还是那个女孩走到他面前，向他行了个躬身礼，柔柔弱弱地道了一声：“谢谢你！”，仍然是复杂的感情。

        莫一刀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顿了顿说道：“其实你应该开心点儿，毕竟你已经获得自由了。”听了他这句话，周围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无声的沉默，包括男人们、女人们还有小孩们，当然还有眼前的这个女孩，然后就听到女人们中先后响起了“呜呜”的哭泣声，这哭声起先很小，继而变大，最后成了放声大哭，那些男人一边走过来抚慰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一边眼神儿十分复杂地看着莫一刀，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没在意这些人的表现。

        大约过去了半个时辰，所有人的情绪都慢慢平复，也许的发泄好了，也许是藏在了心的更深处，他们缓缓地走出牢门，穿过回廊，来到大殿里，这些人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般捡起周围能捡起的东西向着那些躺在大殿里的冰冷的尸体狠命地砸去，直到大殿中剩下一地残碎对的尸体，这些强盗们多年的积蓄早就被莫一刀挑选过了，他将其中自己觉得珍贵的资源都收在了几枚储物戒指里，剩下的那些金银、玉石、粮食与食物都还放在仓库里。

        看到这些人发泄的差不多的时候，他轻咳了两声对着大殿里的所有人说道：“现在外面正下着大雪，这里的仓库里有着不少的粮食、食物与金银等物品，如果你们需要的话可以去把它们分掉，等下再来这里集合，如果都要出去的话，我就给你们打开门，如果不想的话，可以先在这里休息休息，这里的所有强盗都已经被我杀死了。”大殿里的人听了他的话纷纷向仓库跑去，只有那个女孩儿并未离开，因为她已经看见了他断去的左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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