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突围
几乎是话音响起的一瞬间，破空的凛冽箭锋夹杂着簌簌飞雪，自四面八方破空而来，瞬间扎穿了雪中这辆小小的马车！
那一瞬间，身体快过意识的，胤礽瞳孔一缩，猛的扑向身边的康熙，父子两人一起自座椅上翻滚下来，落在了柔软的金丝玉帛地毯上。
这一瞬间虽说的确是有些狼狈，但好在胤礽反应够快，不仅第一时间发现了箭锋对准马车留下的微微反光，更是第一时间将康熙帝扑倒在窗户之下，而他们方才坐过的地方，早已经被乱箭穿透了个彻底。
侍卫们在胤礽的提醒下第一时间摆出警戒的姿态，立马防御起来，阻断了源源不断的箭雨。
胤礽回头望了望被乱箭扎成筛子的座椅，心底忍不住一阵后怕，自己死了都好说，反正自己最后的结局也比死于乱箭好不了多少，但要是康熙帝死在了这一场历史上没有记载的刺杀中，这个世界的轨迹定然免不了大乱，康熙被后世称作“千古一帝”，更何况现在又正值盛年，对于稳定整个大清都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若是大清失去了统治者，历史被改写，也不知道会走向何处。
胤礽狼狈的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伸手将康熙扶起来，“汗阿玛？”
康熙帝不愧是经历过几十年帝王生涯的人，在胤礽大喊护驾的第一瞬间也清醒了过来，此刻虽狼狈的和胤礽坐在地毯上，眼底却已经迅速氤氲起沉沉的帝王威压，阴沉深邃，如同暴雨之前的暗沉海面，仿佛下一秒就要泛起滔天的惊涛骇浪。
然而下一秒，康熙眼神一转落在身边的胤礽上，眼底的戾气才渐渐收敛了些许，颇有些急切的握住了胤礽的肩膀，“朕没事，倒是保成，你没有哪儿受伤吧？”
“儿臣没事，这逆贼也太过猖狂了些，我们前脚刚出京城，后脚就赶来截杀我们。”
康熙看着那些密集的箭簇，很明显，这群人就是冲着杀人灭口而来的，乱箭齐发，根本没有分毫留情！
“陛下，陛下！”
窗外大太监急切担忧的声音传来，得到康熙和胤礽没事的回答后才深深呼了一口气，声音中透着不容乐观的低沉，“车外危险，还请陛下和太子殿下莫要下车！”
胤礽也能猜到这一回，现下来看，形势的的确确是危急到了极点，对面奔着杀人灭口而来，见他们的队伍仍旧没有散乱，自会明白一击不成，事情又已经暴露，自然还会有下一步行动。
“现如今情况如何？”康熙沉声问。
“回陛下，好在太子殿下提醒及时，侍卫们暂时挡下了箭雨，伤亡不多，只是被阻挡住没法前行，大殿下已经组织起侍卫伺机而动了，暂时还不清楚这帮逆贼什么来头。”
胤礽却忽然探出头，折了一支破窗而来的箭，拿在手里仔细观察了片刻。
“箭上没有标记，”胤礽细细观察着箭身，光滑平整，没有一丝刻印，箭头锋利，尖端淬了毒，泛着暗绿色的沉沉光泽。
若是叫这样一支箭刺中，怕是当场就要殒身。
“咦，这里……”
“保成是发现了什么？”
胤礽沉吟片刻，忽然拿手指对着箭尾的羽簇比了比，“这箭……不是大清的制式。”
“这箭光滑无刺，淬的毒也平滑细腻，用的是上好的玄铁，而且嚣张至极，直指皇家车马，不可能是山野土匪，”胤礽望着窗外沉沉天色，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凝重，“而大清的制式长箭，尾羽不可能这么短。”
“你的意思是——”
康熙而胤礽对视一眼，父子俩都明白局势不容乐观，这次刺杀，只怕不是朝堂的内部威胁——而是来自外族！
胤礽第一时间便想到和大清关系十分紧张的准葛尔，他们那个首领葛尔丹三翻四次的挑衅大清已经许久了，虽然最后的结局也是被康熙亲征漠北，打的落花流水，但也说不定在这一世会选择铤而走险，直接简单粗暴的选择刺杀这条路。
说实话，在这种时候选择刺杀大清皇帝，不论是谁，都是一种十分不理智的做法，一旦被查出来是谁想要意图刺杀，结局都很有可能是那一个民族都为此陪葬。
胤礽透过车帘的缝隙望见外面的风雪，“此处地处山谷，人烟稀少，却又是前往昭陵的必行之地，易守难攻，他们专门等在这里，可见不仅仅是蓄谋已久。”
“朝中有他们的眼线。”
“太子说的不错，”康熙面带赞许的看向胤礽，沉声吩咐道，“既然是外族，他们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带太多人来我大清境内，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这个山谷，一旦被包围在谷底，情况更是不堪设想。”
渐渐的，随着康熙话音落下，胤礽忽然感受到身下的马车有了微微的震动。
“有人来了。”
“陛下，大殿下询问是否要放信号弹求援。”
“距这里最近的兵马是长阳郡，就算他们看到我们的信号弹了，赶过来也需要一段时间，只会更加激怒那些逆贼。”
康熙沉声道，胤礽也点点头，“当下最好的办法是先与他们交手一回，震慑他们几分，再伺机放出信号弹，效果最好。”
不多时，那震动越来越大，很明显感受到有人在靠近了。
“我去帮皇兄！”胤礽眉心微皱，担忧的开口道。
“保成！你……”康熙望着想要出去的胤礽，眼神里有不赞许，却又没有制止，他知道这个时候局势还不稳，并不适合自己出面，甚至，在雪地里与早有准备的那一队逆贼正面交锋，他们占据的是绝对的劣势，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旦出去，面对的就是生命的威胁。
胤礽看出康熙眼中的犹豫，而片刻过后，康熙却闭了闭眼，声音平静，仿佛那一刹那的犹豫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也是，你也该去帮帮你哥哥。”
胤礽又何尝看不明白？这一刹那的犹豫，便是康熙帝对自己全部的偏爱了。
他和胤褆胤祉同为皇子，上阵应敌也自当同去，否则不仅会影响兄弟之间的和睦，对自己日后的名誉也会大有影响，但在这样显而易见的情况下，康熙却仍旧犹豫了。
胤礽顿了顿，才拿了身边佩剑，缓缓站起来，青年身形修长，修长有力的手指轻握着长剑一端，眉眼沉静又从容，这时候的他，几乎已经完全褪去了朝堂上舌战群儒时的温润和隐忍的锋芒，仿佛一柄开锋的利剑，彻彻底底的展现出少年人一剑功成的凌冽锋芒。
然而这样的胤礽却缓缓低下头来，对着康熙温和的低声叮嘱道，“汗阿玛多加小心。”
几乎是胤礽话音刚落，第一声刀剑相接之声便沉沉自身后响起，兵刃相接，金属碰撞的冰冷声响仿佛近在耳畔！
胤礽猛地转过身，大踏步迈下马车。
胤褆早已经守在不远处了。
而那一群刺客皆是一身黑衣，面蒙黑纱，见放箭远攻不起作用，不得不转而开始近攻，此去昭陵，康熙带的亲卫不算多，但皇家的军队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一时间虽说对方人数略多，双方刀刃相接，却也不分上下。
胤礽自重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真刀真枪的执剑打斗，他从小学的就不仅仅是文章之道，兵法谋略也是必修课之一，此时拿起阔别许久的长剑，心底竟也渐渐涌起几分畅快淋漓的感受来。
“皇兄当心！”
胤礽见一名混乱之间，一名刺客自身后靠近了胤褆，急忙两步上前，手中长剑挥过，刀刃染血，一剑逼退了那名刺客。
“哼，你还知道出来。”
胤褆见胤礽为自己解围，十分不屑的哼了一声，然而身体却很诚实的站在了胤礽背后，替他挡住了背后空门。
“不过啊，就你那点武艺，还是乖乖站在爷身后的好——”胤褆一边说，身形动作却丝毫没有放缓，出手利落又正中敌人痛点，剑气裹挟着冰冷罡风，自铺天大雪中猛然而下，没入一名刺客的身体，速度快的只让人眼花缭乱。
此时此刻，这位自小便武艺卓绝，多次上过沙场，击退敌军的大将军胤褆，才是真正正正的显露出了他血染沙场的戾气和魄力。
胤礽眼中也泛起赞许的光，虽说他们平时日常打打闹闹，还常常发生口角，胤褆一见到他就要吹胡子瞪眼讽刺几句，胤礽还记恨着这皇兄给自己扎小人咒自己早死的事好几辈子。
但此时此刻，在漫天大雪中，兄弟二人背靠背共同杀灭敌军的时候，在即便不用回头，也能知道对方就站在自己身后的这一刻，余光尽是对方在自己身后的身影，耳畔是风雪，是剑影，是心跳和轻轻的喘息声。
“这群宵小之徒！看爷不好好教训他们一把！”
刀锋剑影，少年意气。
胤礽听见自己一声比一声剧烈的心跳，手中长剑仿佛一只染上灵气的狼毫笔，一笔一画，白雪中落下暗红笔墨，仿佛一副残忍又壮烈的水墨丹青。
于是胤礽也轻笑着，气息微喘，更多却是挥剑时的肆意与兴奋。
“那皇兄可将剑拿稳了，莫要滑了手才是！”
“大哥！二哥！”
远远地胤祉的声音传过来，胤褆在靠近康熙的北面对敌，而胤祉年纪更小，便在攻势较弱的南边对敌。
“他们人似乎越来越多了，这样下去，我们人数有限，总会抵挡不住的！”
胤礽也发现了，这些刺客似乎是一批一批上来，杀过一批又有一批新的刺客前来，这样滚车轮似的打法，他们的精力和兵力有限，决不可拖的太久，否则只会越发陷于被动。
胤礽同胤褆对视一眼，都明了了对方的意图，敌军既然在增加人手，便是觉得他们并不像想象中的好对付，从这一刻起，也就是产生惧意的开端！
“送信的士兵送出去了吗？”
胤礽一剑斩落了一个想要偷袭的刺客头颅，鲜血溅上了雪白衣袍，更为少年平添了几分艳丽色彩。
“回殿下，在逆贼下来之前便送出去了，只是此处距离长阳郡和京城都甚远，怕是没法这么快送到。”
“无妨，”胤礽并不惊讶，反而眼底泛起了几分胸有成竹的笑意，回身对胤褆轻巧一笑，“皇兄，是时候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了！”
“哼，”体力消耗了这么久，胤褆也有些气喘，“爷可不像你这么磨磨唧唧！”
“众将士听令！”胤礽摘下腰间代表着太子地位的玉牌，高高举过头顶，大声道，“援军马上就到了！全力进攻，活捉这群胆大包天之徒！”
“什么！胤礽！你疯了！”胤褆脸色一变，他们路遇刺客，连消息都还没传递出去，哪里有什么援军？
“你从哪搬来援军？”
随着胤礽的话音落下，本来稍显疲惫的众人立马兴奋了起来，一扫片刻前纠结不下的颓势，双方地位立马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对面很明显也别这一声大吼震慑住了，攻势明显的一顿。
只是片刻之间，场面上的局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胤褆的面色却是变了又变，这一招虽然有利于激励军心，可是在眼下这样的情况下，根本就没有什么援军！这样的做法只会更快的消耗和透支掉他们为数不多的兵力的信心！
“皇兄莫慌，”胤礽四周望了一圈，发现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后面聚集了不少敌人，似乎在保护着什么东西，“看到了吗，那里是他们的小统领。”
之前于暗处指挥他们射箭时，定然就有一个统领于暗处指挥着他们，而他们每一批进攻，也都需要有一个小统领，层层发号施令，汇集众人。
若能一剑斩杀那位小统领，在下一位统领前来之前，就等于是暂时抽掉了这些底层刺客的统治者，众刺客杂乱无首，更是将对峙双方之间的差距拉到最小的最近一个机会！
“你的意思是，杀了他？”
“是，到时候士气大胜，孤自有办法叫他们撤退！”
胤褆狐疑的看了胤礽一眼，似乎并不想相信这位纸上谈兵的弟弟真的能解决这个困境，但不知为何，胤褆却忽然在这时，不合时宜的想到上次他们关于宫中逆贼的谈话。
只要他一句话，胤礽便能领略他想表达的意思，这位皇弟，或许的的确确是拥有超乎常人的才智与谋略。
胤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是自己自小讨厌到现在的人，就算现在浑身是血，衣袍还割破了几处，看上去狼狈又落魄，在胤褆眼底，却不知为何，渐渐没有以往那般不顺眼了。
甚至一身白衣染血，眉眼凌厉，颇有了几分和康熙如出一辙的帝王气质。
“这有何难？爷轻轻松松便能取他首级！”
胤褆一边说，一边在掩护下渐渐靠近了那块巨石。
胤礽目不转睛的盯着胤褆的背影，一边应付这几个小喽啰的攻势，左手却伸向衣袖之中，握住了某个东西。
胤褆不愧是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军，实战经验十分丰富，一边周旋着周围的敌人，一边看似不经意的渐渐靠近了那块围满了敌人的巨石。
不停有敌人围上来，又被胤褆斩于剑下，可惜此处没有战马，若是有可用的马匹，只会让这位少年将军的气势展现的更加淋漓尽致。
终于，巨石后渐渐被逼出了一个瘦长身影，不同于一众刺客的黑衣黑布遮面，那身影身着一身黑紫色的衣服，虽然伪装的看不见面容，但胤礽一见他拿剑的姿势，便能确定，这个人定然是漠北民族。
他们大清统治者便是满蒙一族，对于漠北各少数民族的习性自然也是有一定的了解，漠北民族与南方的汉族不同，长年生活在草原之上让他们使剑用剑的习性都与汉族有着细微的差别。
“逆贼，看招！”片刻之间，胤褆已经到了那紫衣男人面前，那紫衣男人似乎并不想与胤褆逗留，却抵不过被胤褆缠住难以脱身，不得不与胤褆过起招来！
二人一人一剑，纠缠之间刀光剑影只看的眼花缭乱。
前一刻紫衣男人的刀刃刚刚割破了胤褆的衣袍，后一瞬胤褆的剑锋便紧紧逼近了紫衣男人的脖颈，飞雪烈烈，两人身影翩飞，一时间竟然没能分出上下。
然而士气有限，胤礽等不了他们缠斗太久，一把从身边士兵背后抽出一支长箭，拉弓上箭，箭尖直直的对准了打斗中的两人！
身边的士兵见此一幕，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可是胤礽的亲哥哥！谁人不知朝堂之中，与太子党最为不和的便是大皇子党？
就算是为了杀敌，剑指自己的皇兄，难道真的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吗？
胤礽聚精会神的紧紧望着斗成一团的两个人，仿佛他们的动作都在脑海里被打上了一个个慢动作，每一次出剑，每一次交换位置，都映在了胤礽漆黑的瞳孔之中。
一秒。
箭尖微微摇晃着。
两秒。
冰冷雪粒随着风霜而来，几乎要迷了胤礽的眼。
三秒。
忽然之间，二人一个侧身，胤礽的瞳孔也随之骤然一缩。
就是现在！
胤礽手心松开，一瞬间箭锋如刃，一举破开天际飞雪，向着不远处的二人飞速而去！
“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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