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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穿沙过林听风声


以沙漠剑池为战场,姓江名沐剑的麻衣少年剑指金衣小和尚。
  徒弟对徒弟,小和尚凛然不惧,以剑对剑,借名剑三千一战。
  看着眼前的一幕,江沐剑惊道:“出家人也用剑?”
  小和尚十二一脸耿直地摇了摇头。
  江沐剑微怔,木讷道:“你要是不会剑,我胜之不武啊!”
  剑圣凌若寒站在一旁,无奈地摇了摇头。回想起与江沐剑这小子同游半年的时光,他不是没有动过收徒的心思。此子心性坚毅,犹如磐石,令人赞叹。无奈这小子根骨平庸,犹如朽木,难以雕琢;领悟能力更是差到了极点,如同无头苍蝇,四处乱撞,自己苦修十几载也只是到达了三品的剑客水准。
  而眼前的小和尚虽然年纪尚小,可是实打实的一品高手,在凌若寒看来,此人未来的武功成就绝不在天武大师之下,将来更是有望成为佛道佛头的领军人物。
  三品和一品的差距,犹如云泥之别,这小和尚就算手拿废铁也能把他砍死,又何谈取胜?
  可这小子手持青叶子,若是战败恐怕会损了神剑威名,凌若寒纵横一生早已视名声为浮云,只是这青叶子自跟随他剑指天下以来从未有过败绩,今日难得要栽在这小子手里?
  也罢,点拨一二吧。
  凌若寒轻轻抬手,剑池散落的三千把剑同时浮空,密密麻麻地飞到江沐剑头顶,剑圣眯眼道:“小子,便从这剑阵中体会剑意吧。”
  江沐剑微笑点头,手握青叶古剑,剑意暴涨攀至顶峰。天地间的灵气都汇聚到了他的剑上。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神秘,三千把剑同时动了起来,剑卷残云,风沙再起,新的剑阵豁然贯通大漠。
  剑光照亮了整个大漠,每一把剑都像是一条蛟龙,灵活地穿梭在大漠之中,剑尾扫过之处,掀起一阵沙尘暴。它们的速度极快,肉眼几乎无法捕捉到它们的轨迹,只能看到一团团剑光在大漠中闪烁。
  大漠中的黄沙被剑气卷起,形成一道沙龙,冲向天空。江沐剑的剑势越来越猛,如同疾风骤雨一般,以青叶子为剑眼,剑阵重活,威力惊人。麻衣少年牵引气机大动,千剑闪光,一同向小和尚刺去。
  小和尚脚尖退一步,单脚立起,三千剑上金光闪闪,仿佛佛寺中的罗汉金身,熠熠生辉。他口中默念某种佛语,身后便现一巨大金身佛陀的虚相,高达数十丈,庄严肃穆。金身佛陀以身拦千把飞剑,随后,小和尚的身形突然消失在了视线中。
  随着一道青光将天地刺出一个大洞,在大漠的尽头,又有一道金光闪过,江沐剑的身影出现在金光之旁,他的手中握着青叶古剑,剑身闪烁着青光。
  他缓缓回头看了一眼大漠的白衣剑圣,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胸前刺入腹腔之中的那柄三千剑剑,而手中的青叶子则是刺入了小和尚的金身肩膀。
  凌若寒伸出一只大手,眉眼一凝,两人被一道排山倒海的爆裂剑气炸开,往两边飞去。
  他看着艰难倒地的江沐剑,轻声说道:“小子,你输了。”
  随后,他衣袖轻鼓,剑阵轰然开裂,千剑尽折。
  小和尚十二稳住身形,袈裟半点没破,只是愕然看着肩膀上的血口,眼神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色已暮,一望无际的大漠天空繁星点点,银河背九天而悬,叹为观止!
  剑圣凌若寒叹了口气,望向大漠星空,有些怅然。随后他缓缓起身,一个隔空飞起,抱起麻衣残破的少年郎,踏空而去。
  小和尚揉了揉眼睛,朗声喊道:“对了先生,皇后娘娘让我问你,既然先生也是北人为何要帮这些南陵人出头?”
  凌若寒眼中透出凌凌寒光,转头道:“如你有你的佛理,我有我的剑道,剑之所指,我心安处便是家乡。”
  那一日,凌若寒带着年轻人离开了大漠,天下人不知其所踪。
  小和尚十二神力破剑阵后,未做停留,黯然离去。三日后,北武大军重整旗鼓,挥师南下,又破三城。
  青山侯将旗帜插在幽兰关的城头之上,以酒敬天命。
  ————
  京歌皇宫,沉默许多年的御书房内,传来一阵争吵。
  年轻的南陵皇帝单手扶在白玉龙席上,身子瘫软下来,一众六部大臣跪于屋内,将头重重低下,不敢直视眼前之人。南陵皇帝陛下气到颤抖,他的手指紧紧抓住龙席,关节都泛白,手臂上的青筋一根根凸起,似要爆裂开来。
  在他之下,除了那些跪着的六部官员,还有两位内阁机要大臣笔直站立,撇去凭借《治世三十六疏》一举得名的新晋大学士何欢不谈,另外一人也是大有来头,此人其貌不扬,生得一副鼻梁倾斜的奸恶之相。
  这位便是告病多日的百官之首,朝中相党的领袖,权势滔天的南陵宰相且内阁首辅秦清泉。
  南陵古有鼻有三弯,其人必奸之说。
  故而鼻梁倾斜者,主城府颇深,善于算计。而鼻头带钩,状如鹰嘴,必锱铢必较,心肠狠辣,遇之宜避其锋芒,敬而远之,秦清泉便是此类人。

  嘴歪不正者,主必谎话连篇。唇掀露齿,其好搬弄是非,言辞灵巧,然背后挑唆是非,属典型小人之流也,相党麾下都察院御史马洪宪便是这类人。
  眉尾散者,其性情乖僻,缺乏明智,眼睛斜视,必为是狡猾奸诈之徒,做事反复无常,多有不可告人之机密,心术不正,此类人以太监头子曾欣曾公公为例。
  位于眼睛下方,眼肚部位,为卧蚕位,掌管人之阴德和子嗣。卧蚕枯槁塌陷者,为人心藏阴毒,表面积德行善,然内心暗淡,多为无耻之食黍硕鼠,是伪君子之典型,那肥头大耳的贪官朱宏便是典型。
  秦清泉,曾欣,马洪宪,朱宏,这是四人便是相党的四大支柱,四人被朝中清流暗地里取了个“四大恶人”的诨号,颇为贴切。
  今日御膳房内大大小小几十位官员,连同三院五司都参与其中,四大恶人便来了三位。
  “陛下!”秦相眉宇间一股阴婺之气,神情肃穆,出声打破了屋内的沉寂,“这是内阁和六部一致做的决定,臣为天下民,恳请陛下三思。”
  皇帝的双眼猛地瞪大,死死地盯着秦相,那模样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他的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首辅则仿若未见,言辞恳切说道:“陛下,经微臣查明,邢台父子有通敌之嫌,邢家二子更是早已投靠北陵朝青山侯。为今之计,陛下需再次降下圣旨,令邢氏父子回朝谢罪。同时,另派良将出征,方为妥当。”
  皇帝捂住胸口,呼吸越发急促,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望着面前这伙人逼宫的架势,艰难道:“相卿可知,此时换帅,会扰乱军心,动摇国本啊!”
  秦清泉毫不退缩,他抬头与皇帝对视,眼中闪过一丝怒意:“陛下,大军换帅会起风波,而若是不换,则会全军覆没,孰轻孰重,陛下应该有个定数。”
  户部尚书朱宏此时也站了出来,声泪俱下道:“陛下,邢台父子早有异心定不能久守,白白损失一大笔开拔之资,若是要再派大军,国库却拿不出更多的银子了,宰相此番言语一片忠心,是为断臂求生之策,望陛下圣听啊!”
  “谈何容易?另派良将……这是要逼朕御驾亲征不成?”  皇帝怒极却没有作声,只是眼冒一股阴火,沉默许久后道:“秦相,诸卿,既然各位觉得邢老将军不是合适的人选,那么你们倒是说说看,我朝还有谁能担此大任?!”
  此言一出,在场诸官议论纷纷,七嘴八舌许久也没有定数。便在此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马洪宪站了出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他铿锵道:“陛下!臣有一个绝妙人选,若论此人才能,还在邢台之上。”
  皇帝的呼吸渐渐平缓,他的眼神也变得有些疲累起来。他看向此人,叹了口气,强忍着性子问道:“何人?”
  马御史沉声道:“上狼将军,武飞霜。”
  大学士何欢当即脸色大变,连忙出声禀道:“不可!!!胡匪猖獗,女战神坐镇草原坚守防线才使得胡人不得寸进,漠北两处要地,大漠已然沦陷,草原绝不可失守!”
  “何大学士,此言差矣!需知事有轻重缓急,北人已经打到家门口了,若不调武将军来挡,你我都要亡国旺家,还顾个屁的草原?谁不知你和武将军有旧,莫不是旧情复燃担心女战神安危?”马御史唇舌功夫了得,此刻唾沫星子乱飞,他转身低头道:“请陛下下旨,着武将军接替虎啸大军,将邢氏父子拿办候审!”
  何欢气得胡须翘起,满脸通红,骂道:“你!!!你放屁!!”
  马御史讥笑道:“陛下面前!大学士怎敢出言不逊?”他丝毫不为何大学士所动,他伏地而拜,以头抢地,言辞却越发严烈:“请陛下严惩大学士,以正国体!”
  都察院向来沆瀣一气,身后御史也纷纷附言。
  皇帝一挥手,龙颜大怒道:“够了,大学士心绪激昂,口出不逊,先回去休息几天吧,换帅一事明日再议,你们都退下吧。”
  何欢一脸愤慨,“陛下!!!”
  一众大臣无奈,只得起身,退出御书房。
  待大臣们都走后,皇帝起身,走到龙云纱窗边,望着窗外的天空,心沉到了顶点。
  ……
  ……
  御膳房陷入了长久安静。
  深夜,皇帝陛下身边的亲信齐公公站在御膳房外叹了口气,身为从小服侍这位主子的红人,他清楚地知道陛下今日是不会见人了。
  他一脸严肃地对左右为难、担心陛下不曾用膳的宫女太监说道:“陛下今日心情不佳,你们都退下吧!”然后,他挥手屏退了所有的内侍。
  御书房内,只有皇帝陛下一人闭眼坐龙椅,思考着破局之策。
  此事断不可拖延,不出一日,都察院的御史们弹劾邢氏父子的奏章就会如雪片般飞来,恐怕会堆积如山,朝野上下也将陷入腥风血雨。都察院虽然立场中立,却常常被相党利用,成为制衡皇权的工具,尤其是自马洪宪担任左副都御史以来,御史们愈发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更令人头疼的是,哪怕自己不下旨,但只要朱宏统领着户部,邢台大军的后勤保障就会出现问题,边境十关的惨败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想着想着,这些三十出头的年轻皇帝,面部轮廓僵硬,双眼血丝渐现,一脸疲意,沉思了许久,也没有寻到对策。
  正当此时,一阵喧闹声从御书房外传来。
  皇帝负手而出,定睛一看,原来是御书房一侧偏殿的供堂里,几名小太监正在驱赶一只误入圣地的小松鼠。那小松鼠上蹿下跳,身手敏捷,十分灵敏,引得四名小太监合力包围,试图将其逼入死角。经过一番周旋,小松鼠终于被堵在角落,无路可走,只能焦急地扒墙。
  皇帝看着这一幕,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这小松鼠的处境,又何尝不是他如今的处境呢?他何尝不是一步一步走进了小太监们的包围圈,陷入了危局之中?
  那么,他有破局的可能吗?
  说到底,破局之策,还得看有无破局之人。
  而此刻,破局之人远在千里之外。
  ————
  穿越风沙,入了林子,清风徐徐扑面而来,令人感到舒适而愉悦。
  风在林间穿梭,发出阵阵悦耳的声响,宛如仙子轻拂瑶琴,悠扬动听,令人陶醉其中。只是美乐之下,出现在众人身前的却是险象环生的恶劣景象。
  刘子明伸出手指,指着前方的青山石林间的蜿蜒道路,问道:“栖鹤林?”
  童姑娘平淡地嗯了一声,冷双儿则是一言不发,三人身后是长长的押镖队伍。千里之外的栖鹤林中,一行几十号人穿过迷雾,往边境十关最后一城的玄武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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