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执念
“天庭条例写明泽山村需连续下雨一个月，但若是按照条例秉公办事，则一个月的雨能让村中稻苗尽毁之，若你们是布雨之人，应当如何？”萧翊的声音在空阔的大殿上深沉响起。
“回仙君，若是小仙布雨，小仙会按照条例办事，条例既写明如此，想必也是事出有因。”小仙甲道。
“回仙君，小仙则非如此想，按例布雨并不意味着一成不变，寓情于法才能取得最佳的工作效果。条例只写明连续下雨一个月，却没有说明雨势的大小与时长，小仙会视情况而定，布加雨的大小与时长。”小仙乙道。
“若是规定好雨势的大小与时长，且势必会造成村里有些人家家破人亡，你又该如何？”萧翊回问小仙乙。
“会造成家破人亡的事情小仙不会做，若当真如此，小仙自愿退出这个岗位的竞争。”小仙乙挺直腰杆道。
“倘若我再告诉你，泽山村去年粮食大丰收，其他村因瘟疫颗粒无收，他们村却囤货居奇，只顾牟利，结果本够五条村填饱肚子的口粮最后却饿死了三条村的人，你还待如何？”萧翊又回问小仙乙。
“这…”，小仙乙不知怎做回答。
“天地万事无论如何复杂，皆因果循环罢了。你们要做的是按照天庭条例行事，万不可破了这天地法则。”
萧翊虽然高高在上，遥不可及，但是他心系苍生，心怀天下，无论是天上的神仙还是地下的百姓，皆在他的守护下成长着。
这场面试甲和乙皆留了下来，望着仙者退下后，丙丙忙道：“仙君，您还需要前往正兽亭替狰狞兽拨水反正呢。他等您等了两个月？”
“两个月？”
“是的，这两个月您都与圆圆一起。”丙丙平静道。
“那圆圆现下呢？”萧翊突然以一种很焦急的语气问着。
“您忘了，她现下正在您的房间睡呢。”
“安全吗？”萧翊似乎还很不安。
“若问这世上哪个地方最安全，仙君您的房间是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了。”丙丙礼貌微笑。
狰狞兽本是一只生活在苍茫山里拥有四千岁法力的无害兽，平常大门不迈，二门不出，既不谋财害命，也不占山为王。要问为什么它现下被关在正兽亭，那得从两个月说起了。
那一天，萧翊和曾经的贵妃石头“圆圆”一同游山玩水，途经苍茫山时，萧翊看到有一只长得很狰狞的野兽正盯着他和他手中的那块穿着衣服的石头，他怕吓到圆圆，于是叫属下捉来关到正兽亭。
丙丙只能说这只野兽时运不济，长得丑有时也是一种罪。在丙丙心里，萧翊平时光风霁月，爱护苍生，但圆圆一在身边，他就会被红颜遮住了眼睛，状似昏庸。
狰狞兽被关在笼子里无助地嗷嗷叫着，美其名萧翊要为它泼水以待它改邪归正，可丙丙知道这是要叫它重新投胎。丙丙不忍叫这无辜的丑兽遭罪，于是她斗胆进言道：“仙君，丙丙看这野兽虽有狰狞之态，但是它并非恶兽，且那日在山上时看其奔轶绝尘之姿，恰逢我还缺一坐骑，不如仙君将其赐给我。”
萧翊有些犹豫，“可是它会吓到圆圆。”
“不会的，圆圆最是心怀善念之人，怎么会怪罪貌丑之兽呢？”丙丙睁眼说瞎话。
果然，萧翊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就在她差点放弃之时，才道：“既这样，那就赐给你吧，想必圆圆不会责怪我的。”
于是，丙丙成功将那抱着她的腿痛哭流涕的狰狞兽收至麾下，并赐名“风流”，意为跑得像风一样快，以及暗暗寄托了她对他长相的期待。
在正兽亭又完成了一件公务后，萧翊顾不得再与丙丙说话，脚下生风，直奔仙君府而回。丙丙知道他急着回去看看他被中的襁褓石头，但无奈萧翊的差事又不止这两件，于是她只能坐上那只刚得的坐骑，径直追向萧翊。
“仙君，仙君，回不得，回不得啊。”丙丙好不容易追上萧翊后忙道。
然后她收到了一枚凌厉的眼神。
丙丙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仙君您忘了圆圆说她需得休息好几天，您此时回去扰了她，她怕是要生气。”
萧翊充耳不闻。
“您忘了上次圆圆生气的后果了吗？”
正在驾云而回的萧翊停了下来，“后果，后果”，他不断念叨着。
他的手渐渐颤抖了起来，脸色变得苍白，丙丙看萧翊差不多要发作了，赶忙唤道：“仙君，仙君，圆圆还在，圆圆还在，不会有后果，只要您乖乖办完公务，就不会有后果。”
待萧翊慢慢平复下来时，丙丙赶忙又道：“仙君，您这堆了两个月的公务，得好几天才能办完呢，您要办的事还有去参加东海龙王的嫁女婚宴，花界新花后的登后典礼，审定魔界与妖界的战犯名单，制定鬼界的投胎法典等大小事宜五百项，这五百项事宜您不吃不喝不休息，最快可以十天解决完，到时您一回府就可以看到在床上醒着的圆圆啦，开心吗？”丙丙朝萧翊眨眨眼。
萧翊紧抿着唇，但或许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只能妥协。
在不眠不休，势必要十天完成所有公务的萧翊批完手中最后一道折子后，他直接闪现回了仙君府中。当然这样远的距离以丙丙的微弱灵力还暂时无法办到，等到她骑着风流回到府中时，萧翊早就已经在那发疯了。
“丙丙姐姐，不好了，仙君他…他跳到池里嚷嚷要找圆圆。”萧翊府中的另一个仙侍莫儿说道。
“仙君房中的圆圆呢？”
“不见了。”
丙丙忙奔向房内，床上那块石头不见了！
怎会如此？萧翊的房间只有萧翊和她自己能进来，其他仙侍根本进不了。丙丙不信石头失窃，好笑，这石头又不是什么珍贵的宝石，偷走它不值一文。
丙丙环顾四周，和莫儿一起在房间里找着。突然，她看到露出的一角绿绸，这不是圆圆穿的衣服吗？丙丙赶忙打开装着石头的盒子，里面躺着的赫然是那疯子要找的圆圆。石头找到了，她要快点去阻止疯子发疯。
“莫儿，快去把华辰仙君找来。快。”
希望华辰仙君赶来之前这疯子不会闹出什么疯事来。
“圆圆，圆圆，你在哪里，快出来，莫要再胡闹了。”一身白衣早被莲花池里的淤泥染成了黑色，仙者不再是仙，而是堕落在红尘情爱中的苦苦挣扎之人。
萧翊推开眼前一朵朵碍眼的莲花，可这莲花却故意跟他作对，她们把圆圆藏了起来，他找了好久，怎么样也找不到圆圆。
终于，他被莲花惹恼了，一挥手把满池的莲花和淤泥挥散，莲花池顿时一空，只剩下一池浑浊的水。可抬眼望去，哪里有圆圆的身影？
萧翊恼怒起来，正要毁掉这目光所到之处的所有东西时，一道清澈的声音唤醒他所剩不多的理智。
“仙君，圆圆在这，圆圆在这。”
他转过身回头看，只见丙丙手中抱着一颗套着一块布的石头，但那都不关他的事，他要找的是圆圆，不是石头！
他一挥手，丙丙身后的亭台楼阁瞬间化为乌有，就连丙丙手中的那块石头也消失了，此时丙丙才意识到疯子是没有这么好哄的。
怎么办？怎么办？谁能来帮他找圆圆？谁能救救他？萧翊的心仿佛正被一颗尖锐的石头钻着，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又回来了，失去了圆圆，他似乎失去了快乐的本能。
正当萧翊像一只困兽般捂着头痛苦挣扎时，一抹黄色的星光唰的触向萧翊的头，片刻后，有一名仙者接住应光倒地的萧翊。
啊，是华辰星君，救星来了！丙丙在内心惊喜呼唤着。
入夜，星辰宿君将星星布满了整个天空，偶尔还有一两颗流星闪过，与美景衬托的是萧翊落寞的身影。
“子瞻，且放下执念吧，圆圆…她已经死了一千年了。”子瞻是萧翊的字。
萧翊看着与他相对而坐的好友，感情像是突然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华辰，我放不下。”他好痛苦，终日的患得患失让他感觉快要死去。
“子瞻，你是守护着天下苍生的战神，你就是苍生的护身符，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吗？倘若被妖界魔界的人知道，他们将会利用一切有关圆圆的事情来毁灭你。”华辰痛心疾首，他对好友的疯魔不敢置信，他这样一个生来注定守护苍生的仙，怎能自甘堕落，陷于情爱呢？
“苍生？没有了自我，还怎能顾及苍生。”萧翊悲痛。
他还记得那日的情形，他驱赶着她，说尽一切伤害她的话，说不愿再与她相见，她终究是拖累了他。
“你不要后悔。”这句话是她离开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现如今这句话成为了他夜夜的梦魇，不要后悔，不要后悔，每每梦里她的回音惊醒他之后，就会变成杀人于无形的刀子刺向他，痛彻心扉。
萧翊知道过去三百年自己误将石头当成圆圆的荒唐，再继续下去，他可能真的会变成天下法力最高强的那一个疯子，但或许彻底成为疯子，沉浸在拥有圆圆的世界，也比现在半睡半醒好。
“子瞻，你到现在还不愿相信圆圆死了的事实吗？不论是人还是仙，死了便无法重新活过来，这一点你理应比我清楚。”华辰觉得他是时候敲碎萧翊的梦了。
“她没有死，她只是生我气，躲起来罢了，只要我找到她，哄哄她，亲亲她，她便会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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