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夫君
自萧翊装病那日过后三月有余，一日，丙丙又带着一身沙回家时，看见院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一群人，小胖竟还在人群中啃着瓜。
她挤进院内，看得大堂处豆婶又来了，只是这次豆婶不再是一人孤身作战，还多了一男一女，俩人穿着雍容华贵，男的坐在椅子上捶桌，女的正拿着帕子在旁抹泪。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剧情发展？
男的痛心疾首地说：“萧夫子，小女前年在游湖时对你一见钟情，暗生情愫，她为了你苦读诗书，暗练琴棋，好不容易及笄了，又央着我们让媒婆上你家说媒。三个月前，她在泰峰书院没有见到你，听得你妹妹说感染了风寒，回家后便一病不起。大夫说她相思成疾，长久以往，命不久矣。小官求萧夫子救小女一命，与小女成亲吧。”
还能这样？
敢情这是县令与县令夫人亲自上门来逼婚？
丙丙还未来得及反应，又听那个抹泪的县令夫人在旁控诉道：“你一夫子早到了娶妻的年龄，可这些年来既不娶妻，也不狎妓，你莫不是有什么隐疾？”
丙丙成功地看到萧翊嘴角抽了抽。
那县令夫人似乎隐忍已久，现下不吐不快：“萧夫子仙人之姿，豆婶这些年给你说的女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你谁也看不上，你莫不是故意未婚，想着吊人胃口罢。你若是真对这些女子无意，就应尽快成婚，省得徒增我家女儿与其他女子的相思之情，误了大家的年华。”
县令夫人的话一说完，竟赢得了人群中许多人的喝彩。想来这些人的家里或许真有一女子对萧翊苦苦相思。
“你这妇人，怎这般平白无故将错推到夫子上。”一直在里间学习的魏尧听到他们联手逼迫夫子娶他家女儿，终是顾不得礼仪出来插话。
“小儿，大人议事，怎轮得到你说话。”豆婶像平常骂小胖一样对着魏尧说。
魏尧是读书人，不善口舌之争，被豆婶指着骂了一句，就低下头不说话了。
“我早已心悦她人。”萧翊望着眼前这场闹剧，皱眉道。
“不知萧夫子心悦何人，不若夫子说得明白些，好不让众人误会你故意诓骗，敷衍了事。”
那县令夫人可真长了一张能说会道，颠倒黑白的嘴。
“是啊，是啊，今日应说明白到底心悦何人。”旁边的围观百姓纷纷响应着。
看来，长得太好看有时也是一种累赘。
可怜萧翊，要是在天上，哪还轮得到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看不顺眼直接一招仙法，他们自会闭嘴。只可惜现在是在地上，得按人间的规矩行事，倒是没有这么好出手了。
“是我。”丙丙觉得是时候站出来尽一个仙侍的本分了。
场上有片刻的沉默。
“真是天大的笑话，众人皆知你是萧夫子的妹妹，何来心悦之人之说？”县令夫人在一旁讽刺笑着，那样子让丙丙想直接一巴掌扇过去解解气。
小样，且听她娓娓道来。
“我并非哥哥的亲生妹妹，翊翊哥哥与我家世代结交，感情甚好，两家在我们出生之时便定下姻亲。九岁那年，我与翊翊哥哥所在的家乡辽城受到战火的波及，亲人不幸遇难，只独我二人孤身苟活，我们逃命到博识城，后看博识城是个书香县城，翊翊哥哥的一身学问也有地可施，便在此安居下来。因为我并未及笄，翊翊哥哥便对外说我与他是血亲，以避人口舌，哥哥这些年还未娶妻，便是在等我及笄后，再行婚嫁之仪。”
惊！魏尧万万没想到勤奋上进、学富五车的夫子与好吃懒做、胸无点墨的丙丙竟是夫妻。
丙丙的话犹如点起了一桶火药，人群之中炸起一道道惊雷。
人群中的菜场大妈：“怎么会？萧夫子怎会看上这般其貌不扬的女子。”
人群中的年轻女子：“我不信，她这般粗俗，怎配得上无双玉人的萧夫子。”
人群中的茶舍老板：“现在看来丙丙与她哥哥确实长得不像。”
人群中的小学生：“夫子聪明，丙丙蠢笨，我早说过他们不像是哥哥与妹妹。”
那县令夫人看局势渐渐失去掌控，忙指着丙丙大骂：“胡说八道，你这女子竟这般不知羞耻，擅自编排与哥哥的腌臜之事。”
又瞪了一眼豆婶，豆婶才站出来弱弱道：“空口无凭，丙丙你可有证据？”
证据自然好说，她是神仙，最不缺证据了。
“我与翊翊哥哥有一纸婚书，婚书上面盖着见证人辽城县令的官章，婚书就在房间里，待我将婚书取来。”
说完，丙丙回到房间，用仙法变出了她口中的婚书。
众人看完婚书，刚刚的喧闹议论之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众人脸上的摇头叹息，似是不愿相信这竟是真的。
丙丙：？她就这么差吗？
丙丙看着县令与县令夫人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她脸忙一皱，用她认为最凄惨的声音指着二人哭诉道：“你们让媒人上门为我家夫君说媒，我不跟你们计较；你们用饥渴似狼的眼神盯着我的夫君，我也不与你们计较；如今你们竟然步步相逼，逼良为娼，是不是看我与翊翊哥哥二人在博识城孤身相守，无人撑腰，就这般欺负我们？”
说到最后，丙丙硬生生地挤出两滴泪，再用帕子捂脸抽泣着。
众人看到丙丙与萧夫子的婚书，又想起县令夫妇二人是如何相逼的，现在听完丙丙控诉的话，又哭得这般惨，是以纷纷同情起丙丙与萧翊来。
“罢了罢了，今日已这般丢脸，就不要再不依不饶了。”县令扯着县令夫人的袖子落荒而逃。
众人看此，也慢慢散去。
不过也不乏上前恭贺之人，“恭喜丙丙得此良夫，祝你二人琴瑟合鸣，瓜瓞延绵，老身在此贺过。”
“丙丙你可真有福气，日后莫忘了请我喝喜酒，也让我家沾沾这般上等运气。”
小胖也上前道，“丙丙我早就看你对萧夫子的眼神不对劲了，怪不得你日日盼着及笄，想来你饥渴已久。”
丙丙：我真是谢谢你们了。
待得众人散去之后，魏尧这才从混乱之中渐渐反应过来，他看着丙丙良久，愣愣道：“丙丙，我以后是该叫你丙丙，还是师母？”
丙丙摆摆手，“师母甚是难听，继续叫我丙丙即可。”
魏尧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可那日你在家乡遇到我之时，明明是孤身一人来探望堂哥的，与你刚刚的说辞不一样。”
这小孩，怎这般心思缜密！果然说一个谎，就要用无数的谎来圆。
“我那日是看你可爱，故意诓骗你的，其实我和夫子路过你家时，早就见过你，叫你为我带路不过是我想出来的一个借口罢。”
“为什么？”
“都说了看你可爱。”
所以他是因为可爱才备受他们的照顾吗？因为可爱才有机会入得书院读书吗？魏尧大为震惊。
“胡闹够了吗？”
就在丙丙洋洋得意逗小孩时，背后传来萧翊他老人家不怒自威的声音。
丙丙：现在逃，还来得及吗？
丙丙回过头，狗腿地朝萧翊笑着，萧翊淡淡撇了她一眼道：“跟我来。”
踏入书房门口，丙丙先发制人，“仙君，我这是为了救你，要不是我平常看的戏本子多，刚才还不一定能这么快就编出这一套说辞来。”
说着说着，丙丙有些得意起来。
“你知道这样说的后果吗？”
“什么后果？反正我们是神仙，又不久留人间。”
“可谁知道琤瑜阁要我们停留在此地多久呢？若是三四十年呢？”
“若是三四十年更要今日这般说了，否则你想被人说成有隐疾吗？还是说你想娶别的人间女子？”
“荒唐。”
“若是我今日不这般说，你又有何样说辞，尽管说来，我洗耳恭听。”丙丙觉得她或许是待在人间有些久了，竟敢顶撞起萧翊来。
“我…不跟你胡搅蛮缠。”说完，竟一撇衣袖，离开了书房。
是夜，丙丙在床上做梦，正梦见莲香楼里的松子百合酥朝她招手时，一道声音隐隐约约在别处传来。
“砰”，类似花瓶坠落在地的声音。
“瞪”，铜盆被踢翻的声音。
“圆圆，圆圆，你在哪？你在哪？”
圆圆！丙丙被这个敏感词刺激得一激灵，立刻从梦中醒来，鞋子也没穿，赤脚奔向隔壁的萧翊房间。
一进房间，好家伙，她要开始问候县令祖宗十八代了。
房间凌乱不堪，男人正坐在床上，双目赤红，双足踩在打碎的花瓶碎片上，脚的鲜血沾红了房间的毛毯。可他丝毫不在意脚底的疼痛，只是右手拿着锋利的冰锥，准备又往左手手臂添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你在哪，你在哪？”
很好，疯子又发病了。
萧翊自从下凡人间，就没有发过一次病。丙丙为此还兴奋了好久，她终于不用整日提心吊胆了，没成想，今日县令夫妇这么一闹，把萧翊久日不发的疯病给闹出了。
她现在恨死了那双夫妇，疯子发疯，苦的是她。
“仙君，仙君。”丙丙蹲在疯子面前，脑袋里疯狂思索着这次该是扮演圆圆，还是当她自己。
疯子看都懒得看她。
“师傅，师傅，看看徒儿，看看徒儿。”
疯子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撇了她一眼。
“夫子，夫子。”
“哥哥，哥哥。”
疯子依然充耳不闻。
“夫君！你醒醒。”
疯子听到夫君两字，眼神由疯狂变得迷茫，久久才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望着丙丙道：“你为何这般唤我？”
“我，我，”丙丙词穷，她发誓，她要是不给县令夫妇点颜色瞧瞧，那她就枉为人妖！
“我是你的娘子，你是我未过门的夫婿啊，你忘了吗？”丙丙硬着头皮道。
“你是我的娘子？”疯子有些怀疑。
“恩。”丙丙重重点头。
“有何证明？”疯子虽然说的是疑问句，但望着丙丙的眼神，光亮得竟让她从中看到了希冀。
如果这能让他感到快乐，那由她亲手编织这个美梦又何妨。
丙丙眼一闭，本蹲跪在萧翊跟前的身子伸直朝前，亲上了那张此刻毫无血色的薄唇，略一张口，含住了他的唇珠。
(https://www.skjvvx.cc/a/99250/99250798/8581085.html)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www.skjvvx.cc 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m.skjvv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