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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冤家路窄


  
随着咔嚓数声,有两具木质较薄的棺材不堪重负,终被尸人撞破了,两具尸人摇摇晃晃从裂口中挤了过来。那些正在使力顶住棺材的人群一见尸人从棺中露出头来,哎呀一声惊骇之下纷纷掉头就跑。凌云霄拔出背中的桃木剑,跃至缺口处,唰的一剑刺去,只见青烟一冒,先露头的那只尸人发出一声凄呼,朝后退去。凌云霄逼退了这只尸人后脚步不停,又转到另一缺口处,又是一剑刺了进去,棺材里传出一声尸音,也将另一只即将冲出的尸人逼了回去。
逼退两只尸人后,凌云霄怒骂道:“你们跑什么?回来使力顶住。”口中叫着,脚步不停,在两缺口处不停来回奔跃着,手起剑落,尸人惨呼声不断。那群人逃得远远的,站在远处畏畏缩缩立着,听了凌云霄的骂声,个个迟疑着,可一瞧见缺口处晃动着尸人的身影,犹犹豫豫,终究还是不敢上前来。
没了人力的抗拒,棺材成了摆设,只听嘭嘭嘭数声,又有五具棺材被尸人撞倒在地,缺口大开,大群尸人摇摇晃晃一步一颠行了过来。
凌云霄苦着脸叫道:“你们这帮蠢人,我要被你们害死了。”他一人一剑,而闯进来的是成群的尸人,使他竟然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阻拦了,一种无助的感觉翻上心头。转眼间,尸人已经行到他眼前,面上烂肉已是清晰可辨。
“凌小哥别慌,我来助你!”话语声中只见一块棺材板横空飞来,一下子就把它身前的一群尸人撞翻在地。原来风乐见情势紧急,吹箫已是来不及,赶忙跃下地来,一脚就把散落在地上的棺材盖板踢了过来。
凌云霄见风乐三两步间已来到他身旁,忙忙伸手入怀,又取出了一叠纸符递了过去,道:“最后的了,再也没了。”风乐伸手接过,也不答话,一脚踢飞近前的一名尸人,口中紧念咒语。凌云霄忙忙仗剑游走在他身侧,替他护法,只要尸人一近身立马就刺,青烟股股,凄声阵阵。
又有一身材高大的尸人蹒跚行到面前,凌云霄挺剑就刺,竟刺在那尸肋骨之中。凌云霄使力过猛,只听咔的一声,手中一松,低头一瞧,不由叫苦连天,手中木剑只剩了半折,那尸身上插着半截木剑,青烟阵阵中已是翻倒在地,玄阵之力卷将上来,噗的一声中把它撕个粉碎,直把凌云霄和风乐两人溅了个满身污血烂肉,恶心之至。
凌云霄哪还顾得上周身的腐臭味,没了桃木剑就等于没了身家性命,偏偏此时风乐的咒语尚未念完,尸人又近在咫尺,个个露出那一嘴的乌臭烂牙,朝他俩涌来。
罗矮子脚下使力一点,从棺上跳出,跃过尸人头顶,落在凌风两人身前,手中长枪一抡,就把领先的几只尸人脑袋瓜子开了瓢。就在此时,风乐口中咒语一停,喝声道:“走。”双手朝上一扬,纸符漫天飞起,朝尸人飞射而去。他紧接着一手一人拉住凌罗二人身子朝后急退,三人急退间,便见眼前青光四冒,惨呼声不断,那群冲涌而来的尸人转眼间又被烧了个干净。
只是尸人无穷无数,烧完一批又涌来一批,而凌云霄等人都没了镇尸的法宝物事,无法再行抵抗之事,只怕顷刻之间,就都要葬身于尸人口下,那些站与他们身后的人众中,胆小的早惊呼一声,往山上逃去,一有人带头,呼啦啦就是一大群人跟着四散逃开了。
凌云霄见状苦笑道:“今夜只怕就是我等的葬身之夜了。”
风乐不语,举箫就吹,箫音凄厉哀愁,犹如群鬼低泣,前边行来的尸人不由停了脚步,原地颤抖不止,后边仍有大批尸人越过那几名定住身子的尸人,继续蹒跚行来。箫音一变,渐渐高亢尖亮起来,又将几只近前的尸人定在了原地。凌云霄眼见风乐浑身发抖,面色隐隐发青,可见已使足了全力。只是尸人数量之多,单靠风乐一人,虽能抵抗一时,但终究不能长久,只怕力气一用尽,就是大难临头之时。
凌云霄心中焦急不已,可一时间又思量不出什么好法子来,正焦急间,只听罗矮子道了声:“对不住了各位,我可不能在此等死。”话语声中倒提着长枪就往义庄后山奔去,却听一人吼道:“别人跑得就你跑不得。”义庄墙内跃出一人,挡住他的去路。此人络腮胡子,双眼虎目生威,身材魁梧之极,不是计天岳还有哪个?
罗矮子苦着脸道:“计大人,如今情势紧急,再多待上半分只怕全庄人都得死翘翘,你何苦与我为难?”
计天岳虎目一瞪,张口哈哈哈就是一阵大笑,笑声忽地一停,冷道:“就算死,你也得陪我等一块死,我已亲口答应了岑竟乾,要替他做主,把你放跑了我计某人如何对得起岑家一家老小?”
“原来是你,你这恶人,就是你杀了我东家夫人!”随着一声大喊,一胖子从院中奔出,双眼红赤,怒不可遏的朝罗矮子冲来,正是那岑掌柜。
凌云霄见势不妙,一把抱住岑掌柜急道:“莫急莫急,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只要他人在,总有报仇的一日,如今还是想法子从这些尸人口中脱身才是。”岑掌柜倒是很听凌云霄的话,闻言不再使力挣扎,只是盯着罗矮子横眉怒视,咬牙切齿。
罗矮子面色尴尬,嘴里嘟嚷道:“都是安然那家伙使得坏,你要报仇应该找那正主儿去,我是是帮其下手的,找我干甚?”
计天岳冷眼盯着他道:“只要我计某人还活着,你罗矮子休想从这里逃出去,还是乖乖和我一道上前堵那些妖物去。”说着提着双刀一个箭步就跃至风乐身旁,望着罗矮子道:“怎么?还不过来?”
罗矮子心知计天岳所言非虚,心中忖道:“按他的脾性,说不让你走还真的就不让你走,就算现在逃得开,他也会追将上来,若是真动起手来,只怕自己还不是他的对手,还是先守一阵吧,若是情势不妙再做打算,罢了罢了。”一念至此,咬了咬牙,只得又提着枪行到计天岳身旁。
也就这么一伙功夫,那些尸人已经涌行而至他们身前,青齿烂肉,臭气冲天。
计天岳大吼一声,一人双刀冲入尸人群中,双刀旋舞不停,刀刀尽向尸人颈中砍去,每落一刀,就是一颗头颅落地。那些无头尸人摇摇晃晃继续向前行了几步,终扑地倒了,尸身完好,此处只怕已无奇门玄阵了。
凌云霄将岑掌柜劝回义庄院中,也从旁人手中接过两把长刀,跃出院外,径直冲入尸人群中,罗矮子则持枪立于风乐跟前,凝神戒备,替他护法。
有风乐箫音助阵,那些尸人动作更为迟缓,正好利于计凌二人挥刀砍杀,两人四刀大开大合,或削或劈,刀锋过处,不断有头颅滚落在地。劈砍一阵,两人身上早沾满了腐肉污血,黏黏粘粘的臭不可闻,只是如此紧要关头,两人也只得屏住气息,全力斩杀,稍有分心,只怕就被咬上一口或是被抓上一下,那就悔之晚矣。
正砍杀得凶中,却听院中一孩童之音响起,喊道:“别杀我婶婶。”只见一五六岁摸样的孩子从院中奔跑出来。原来这孩儿胆大,竟趁着大人们无心留意之时躲在院门后偷偷往外瞧,孩童眼尖,眼见那群尸人中自己的婶婶也在其中,忍不住就喊着跑了出来。他一路小跑,径直跑到一尸人跟前,抱住它腿哭喊道:“婶婶,我们回家,带宝儿回家。”
那尸人俯身张口,嗷的一声就向那孩童咬去。凌云霄瞧得分明,只是距离尚远,要想来救已是不及,情急之中不及细想,右手猛力一挥,手中长刀脱手朝那尸首劲射而去,噗的一声中已插入那尸头中,刀势不减,带着那尸往旁边而倒,那孩童却奔了过来仍伏在那尸身上嚎啕大哭,浑然不知周边危险,一群尸人已向他移步而去。
凌云霄挥舞着手中单刀护住自身,三步并作两步快步奔到那孩童身前,右手一提,已把那孩童提了起来,转身就跑,奔至义庄院门前,对着岑掌柜喊道:“接着。”喊声中就把那孩童抛了进去,岑掌柜不敢怠慢,伸出双手已将那孩童接个正着,稳稳当当抱在了怀中。
凌云霄才一转身,那群尸人已追至身前,凌云霄手中少了一刀,威力顿减,又要护己又要伤敌,顿觉有些手忙脚乱起来。偏在这个要命的时刻,风乐身子软软瘫下地来,双手无力,长箫自他手上滑落,掉在地上,萧音立停。
没了箫音禁锢,尸人行为动作立时恢复了常态,比方才可快上许多,凌云霄手足并用,刀砍脚踢,堪堪勉强抵住尸人前进之路,只是瞧着后边不断跟上数量众多的尸人,心中不由叫起连天苦来。
计天岳瞧着这边情势紧急,冲着罗矮子喊道:“把风兄弟扶到院内。”又对凌云霄道:“我们也跟着进去,守住院门不让尸人闯进去就是。”说着间舞着双刀退至风乐身前,罗矮子一把拉起风乐朝义庄行去,计天岳护着两人也慢慢退到院门前,和凌云霄合在一处。
尸人渐渐逼近,两人已是筋疲力尽,握刀的手不禁有些微微颤抖,望着眼前渐逼渐进的群尸,感觉已有些力不从心,两人心中都闪过一般的念头:“难道真的熬不过今夜了?”
尸人却停了脚步,嗷声连连,转头纷纷朝来路行去,再经那玄门奇阵之处,又是被卷没了许多,剩余的尸人一步三摇身影慢慢没入黑夜之中,沙沙脚步拖拉声渐远渐小,竟是散了个干净。
众人死里逃生,心中自是大奇不已,眼瞧那些尸人就要闯入院中,院中诸人难逃厄运之时,为何突然散得是干干净净?计天岳和凌云霄两人望着前路,更是瞪大了眼睛,满脑子的疑问,糊涂至极。
正在不明所以间,只听身后罗矮子冷哼一声,紧接着传来噗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事物翻倒在地,一人“唉哟”了声,正是那岑掌柜的声音。两人转身一瞧,只见岑掌柜倒在地上,满脸痛苦,凌云霄赶忙上前扶起岑掌柜。
计天岳紧盯着罗矮子不出声,罗矮子忙道:“我可没打他,是他自个儿撞上来的。”
原来那岑掌柜眼见尸人都散得干净,已无危险,又见罗矮子正站在身侧注视着外边的情况,急怒攻心,朝罗矮子头中就是一拳击去。罗矮子感到微风袭来,知道有人暗算与他,头一低,岑掌柜拳已落空,身子却朝罗矮子身上撞去,罗矮子身子一转,卸过来势,借力使力,肩头狠狠撞了岑掌柜一把,便把岑掌柜撞翻在地。
凌云霄冷道:“打没打心里自是明白得很,只不过现在暂且不和你计较。”说着扶着岑掌柜行到大堂中去了。
罗矮子因有计天岳站在身侧,不敢出言相驳,低着头也钻入大堂人群之中。计天岳也不拦他,自个扶起风乐,进到堂中寻了个地,把风乐放下,关切问道:“要紧么?”
风乐面色苍白,唇上无色,声音微弱道:“无碍,休息休息就好。”
计天岳站起对着众人道:“劳烦各位去帮熬碗米汤来。”有人应了,立时有着数人抢步出去引火熬粥去。
只听外边脚步纷杂,一大群人从外急步行了进来,原来是先前那群逃往山上的汉子在山中瞧见已是无事,便纷纷返了回来,知道无颜再面对众人,也不敢入堂来,待在院子中自寻地休息,堂中诸人也是无人理睬他们。
不多时,便有人端了碗稀粥行了进来,计天岳伸手接过,蹲下身来给风乐喂食。风乐精力消耗过大,吃得不多,只吃了小半碗就自沉沉睡去,倒是唇上有了些许的血色。计天岳知道他状况已慢慢好转,也放下心来,坐在他身旁,闭目养起神来。
却也过不了多久,天边渐渐亮了起来,凌云霄等人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寅时快到了,那些尸人才忙忙散去,若是再不走,只怕到了卯时,就没一个走得脱了。
计天岳待天色完全大亮之后,出到院外牵了马,吩咐凌云霄好生照顾风乐,他脱力太多,恐怕还得静养一段时辰方能恢复元气,趁便还要盯紧罗矮子,莫让他使诈给跑了,凌云霄都一一应了,计天岳点了点头,这才翻身上马就朝北岗镇奔去,继续去寻那阳有仪的踪迹。
阳有仪和老刘头俩人听他说完,阳有仪问道:“那阵法叫什么名?如此厉害,竟然连尸兵这些数百年的凶物都奈何它不得?”
老刘头笑道:“那阵法无名无称,只是老汉我闲来无事合着那地形瞎摆着玩的,因那地阴煞之极,平时多有孤魂野鬼在那游荡,老汉恐它们搅了好梦,本意是阻止那些幽魂入来的,想不到此时竟派上了大用场,有此奇效,当初可是万万没想到的,呵呵。”神态甚是得意,停了一停道:“尸兵不敢进,可仍有尸人闯得进去,可见此阵还有相当大的疏漏,回去后还得好好修补才成”。
三人边走边谈,眼瞧着天色已暗,而从此地到义庄路程尚远,若是子时之前再赶不到义庄,别说义庄人等,恐怕三人都性命难保,一念至此,心中更急。
再往前行了一段,阳有仪道:“不行,如此走法,只怕到了子时都行不到义庄,途中还要经那乱葬岗,更是危险之至,还是三人共乘一骑,死力赶路,还能在子时之前赶到义庄。”
计天岳望着那马,道:“此法不错,只是此骑承三人能跑到义庄么?”
阳有仪道:“唯有如此了,能不能跑得到,就看我等三人的造化了。”
计天岳左手轻拍了拍马身,口中自言道:“马儿啊马儿,只能搏你一搏了,还望你莫让我们失望。”
两人上了马,和老刘头挤在一块,计天岳骑在最末,双脚一夹马身,一掌拍向马尾,那马吃痛,向前撒开四蹄,纵奔而去。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前路已是模糊不清,再奔一阵,天地间已是一片漆黑。只听得马儿扑哧扑哧的喘着气,已是跑到了极限,计天岳仍然不顾,一味打马狂奔。奔行良久,三人瞧到前边一座大山隐隐显露出来,正是奔到乱葬岗了。
阳有仪喜道:“再有二十多里地便可到达义庄了。”
老刘头摇摇头道:“只怕这马儿已是不堪重负,现在离子时已然不远,不知还能不能撑下去?”计阳二人闻言俱是沉默不语,只盼着不被老刘头言中才好。
待绕过乱葬岗,再奔了数里地,那马终是体力不支,悲嘶一声,口吐白沫,前蹄一软,往地上便倒。三人只觉身子往下一坠,同时才叫了声:“不好。”已是猝不及防之下一起摔到地上,往前翻了好几个跟头才止住了身子,只痛得三人呲牙咧齿,半响爬不起身来。
三人躺在地上休憩片刻,忍住伤痛,相互搀扶着拼力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行到那马儿处,仔细一瞧,只见那马儿已是出气得多进气少,眼瞧是不活了。
计天岳踢了那马一脚,不禁怒骂道:“畜生,你早不倒晚不倒,关键时刻你却翘辫子了,可害苦我们了。”
阳有仪望着前方,沉声道:“不能再耽误了,从这里到义庄约莫还有十里地左右,加紧赶路,兴许还能赶得到。”说罢当先朝着去路奔了过去,去势甚急,当是使足了全力。老刘头和计天岳对望一眼,也赶忙跟了过去,三人身形,疾跑如飞,直朝义庄方向奔去。
奔到南坡镇那条岔路之时,却见前边远处有着数条人影也在朝义庄行去,步伐不快,还有些蹒跚。三人不由停了脚步,阳有仪惊道:“现在未到子时,难道那些尸人已经出来了?”
老刘头仔细瞧了一会,摇摇头道:“看样子不大像。”
计天岳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水,盯着那群人的背影道:“管他是不是,追上去瞧瞧,就算真是,只要不是尸兵,一般尸人也不惧它。”他自昨夜一战,除了那几只尸兵之外,瞧着尸人也没什么厉害之处,就仗着数量优势而已,是以对于这些刚亡不久的尸人他倒是不惧。
三人加快步伐,往前追了上去。前边人众听得后边有人追来,似是一阵慌乱,一群人往前急急奔逃,另有一胖一瘦两人停了下来,往他们迎来。
双方离得近了,瞧得清楚,都不由惊呼一声,同时道:“是你们?”
那两人不是别个,正是安然和费胖子。此时也是衣衫支离破碎,头发散乱,样子极为狼狈不堪。
计天岳一阵冷笑,道:“我道还是哪个?正要追上去杀了,原来是你们这两个引起尸变的罪魁祸首,嘿嘿,就算杀了也不算冤枉。”
安然也是嘿嘿冷笑道:“计大人,你我功力不过伯仲之间,再加费大人,你有本事杀得了我们吗?”他见对方虽有三人,其中一个还是个枯瘦老头,只道是计天岳救出来的山民罢了,不足为虑。
计天岳哟的一声,笑得甚欢,笑声一停,眼带鄙夷道:“要不试试?”说罢就想动手。
费胖子忙忙摆手道:“计大人计大人,且慢动手,如今情势紧急,咱就先把私人恩怨暂且放到一边吧,还是合力起来如何逃出此地再说。”
安然不语,行到一旁眼望苍穹负手而立。
计天岳口中啧啧连声道:“我就见奇怪了?凭两位的身手,还有什么事物能让你们如此狼狈的?”
费胖子干咳两声,神情有些尴尬道:“计大人又来取笑人了,如今这当口,可没闲心开那玩笑话了。”
计天岳哦的一声点点头,望着前方那急急赶路的人众道:“若我猜得不错,前边那些人中有一个就是张大人吧?不知岑竟乾在不在里边?你们这是要往哪儿去呀?”
费胖子嘿嘿干笑道:“正是正是,这几日里夜夜恶战,人手折损殆尽,我等已无地方可去,只能往义庄投靠你等而去了,想不到竟在此地碰上大人你,真是万幸之至,只求大人能尽释前嫌收留我们方行,不管如何,我们都还是同僚一场嘛!”言毕偷眼观察着计天岳的反应。
计天岳冷哼一声,正要答话,阳有仪见子时将近,当下沉声道:“计兄弟,莫和他们费口舌了,先和他们一道赶到义庄再说,谅他们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费胖子笑颜顿开,对着阳有仪点头作揖道:“这位小哥说得在理,我们老老实实就是,花样那是不敢玩的。”
只听远远处隐约传来嗬的一声尸啸,紧接着又是一声,又近了些许,众人脸色一变,老刘头一推阳计二人到:“快走快走,迟了就糟了。”
众人加紧赶路,所幸那些妖物距离尚远,并没追来,倒是一路无碍,很快便行入义庄之中。
一入义庄,凌云霄看到阳有仪,不禁惊呼一声,喜形忘色快步奔至阳有仪身前,也不顾众目睽睽之下,一把就骑到阳有仪背上去了,久久不愿撒手,阳有仪呵呵笑着,见他双手抱着甚紧,也就由着他了。
岑家主仆再次见面,也是相拥在了一起,喜极而泣。罗矮子瞧到安然等人,面色甚是惊诧,奇怪他们怎么竟和计天岳等人走到了一块,只是也不原多问,对于洞中安然他们自顾逃生的做法心存芥蒂,过来假意招呼了声,也不多说话行到一旁自是休息去了,安然等人也懒得和众人攀亲搭道的,自在堂中角落处寻了块地坐了下来,不言不语。
风乐休息了整整一日,元气也恢复了七七八八,见到他们安然返回,自是高兴不止,计天岳当下给他引见了阳有仪和老刘头二人,三人都是修法之人,谈兴甚浓,顿时有种相见恨晚之觉。
聊了一阵,耳边传来远处尸啸声不断,老刘头突地一拍额头失声道:“哎呀,和风小哥聊得甚欢,我倒把正事给忘了。”当下一溜烟跑到大堂正中处,和旁人借了把刀,蹲了下来,将堂中一块石板撬起,伸手往里一摸,掏出个大大的包袱来。
计天岳等人初时见他如此还不明所以,待见他拿出这个包袱来方才恍然大悟,计天岳不禁笑道:“老前辈,敢情你原来还在此处藏着宝贝啊?”
老刘头提着包袱笑嘻嘻走过来道:“若是平日,这些物事不值一文,但放在今日,可是无价的宝贝了。”言语声中已把包袱放在地上打了开来,众人一瞧,只见都是一些镇尸降妖的法宝利器,满满当当塞了一大包。老刘头从中取出一件八卦道袍穿上,又把道冠戴上,面色一沉,已无玩世不恭之色,活脱脱就是一正规正道的阴阳法师。
他又从里边取出一把周身沾满古铜币的桃木剑插于背上剑鞘中,再取出一团红细丝线和一叠黄纸符塞入怀中,而后取出一个墨斗和墨盘递给凌云霄道:“你这小子,接着这个,一会帮我画阵。”凌云霄伸手接过了,老刘头站起身对着风乐和阳有仪道:“你们两位自个儿挑些趁手的将就着用吧。”言罢对着安然斜着眼道:“你也是个修法之士,也过来挑些吧,一会又得恶斗一场了。”
说着间抬脚就往外走,凌云霄赶忙跟了上去,两人行到义庄外,只听得尸啸声又近了许多,老刘头自言自语道:“来得好快,摆阵是来不及,画个简单点的吧。”言语间从怀中掏出那叠黄符,转头对凌云霄道:“你拿着墨斗沿着墙垣每隔三三之数就弹一下,将庄园前后都得打上,绕行一圈后回到院门口就没事了。”
凌云霄应了道:“这个简单,眨眼功夫就给你完成。”说着间手持墨斗已沿着墙垣默数着那三三之数寻着位置就弹开了。
老刘头则呆在院门处,脚踏九宫步按着八卦方位来回游走起来,嘴中念念有词,双手各抓着一叠黄符不断上下飞舞着。
来路上沙沙声又起,许多身影慢慢从黑暗中冒了出来,一步三摇的朝此处慢慢行来。计天岳等人听到此声一起,知道尸人又至,从院里抢步出来。此次却和昨夜不同,除了尸人纷杂的步伐声之外,里边还夹杂着嘭嘭的尸跳声,时不时还传来尖亢凄厉的尸啸声,众人心底一沉,尸兵也来了。
众人心中正自惶然不安之至,只听安然阴测测的道:“计大人,你应该叫岑竟乾出来瞧瞧才好,兴许他还能帮得上忙也说不定。”
计天岳一愣,不明他话中之意,问道:“为何?他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要他帮忙?顶个球用。”
安然嘿嘿冷笑数声,却不再语言。阳有仪闻言心中一动,道:“莫不是岑老板手头还有什么物事可以克制得住尸妖的?”
安然冷道:“你们何不去亲自问问他一番?此人不老实得很啊!”
阳有仪正待答话,却见老刘头手中纸符烧将起来,他扬手一抖,纸符漫天飞起,霎时全化为灰烬。
老刘头停了脚步,左右前后看了一下,点点头甚是满意道:“好了,这九宫八卦法阵已然摆好,料来封住那些尸人已不是问题。”言毕对着院墙处高声喊道:“小兔崽子,你画好没有?”
“就快好了,好了好了。”只见凌云霄从另一侧墙边转了过来,又沿着墙角弹了几下行到了院门处,和众人汇合在了一块。
老刘头道:“都按三三之数弹的吧?没有出错?”
凌云霄笑道:“我办事您老尽管放心,决计错不了的。”
老刘头回过身来,瞧了瞧来路上那些正在蹒跚而来密密麻麻的尸人,点头道:“那好,咱们退回院中守着吧。”言毕转身返回到了院中。
众人依言退回到院里,望着门外俱都沉默不语,就等那些凶物寻上门来,心态又是和昨夜另有不同。前些日里都是仓促应战,心底着实没有把握,如今镇妖灭尸的物事齐全,再加其中颇多精修道法之人,只要外边那玄门奇阵还能挡住尸兵的话,进来的尸人根本不足畏惧。
山风凄啸,吹得荒野山地中那些草木跟着呼应不止,如同万鬼嗷叫凄泣,再加那久不久便响起的尸妖啸声,众人听在耳中,愈发觉得心情格外沉重压抑。
老刘头侧耳静听,只听得沙沙尸人步伐声又近了些,心下估算着尸人行进的速度,应该就快到那奇门玄阵之处。
安然突然开口道:“这些尸人根本不足为虑,那些尸兵才是正主儿,趁着现在还有些时间,怎么不去找那岑竟乾问个明白呢?”
阳有仪见他老是提到岑竟乾,而且语气满含怨愤,心中不免有些起疑,于是对着堂中高声喊道:“岑老板,你出来一下。”
里边岑竟乾应了,不多时,便见岑掌柜扶着岑竟乾行了出来,到了院中,岑竟乾见到安然望着他不住冷笑,心中已然明了,面上坦然一笑,对着阳有仪诸人抱拳作揖道:“不知阳先生呼鄙人出来可有何事?”
“这个……”阳有仪不由一阵语塞,其实也根本不知道要问什么,只是心中有些奇怪罢了,可要具体说是到底怀疑什么,又是说不上来。
“我来说吧。”安然行了到岑竟乾面前,盯着他半响冷道:“岑竟乾,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还是把那物事交出来吧!若不是你暗中使诈,局面何曾如此?你才是真正令此地生灵涂炭的罪魁祸首!”
安然此语一出,那是满场皆惊,众人不由“啊”的一声惊呼出口。
只见张佐宇披头散发从堂中奔了出来,指着岑竟乾破口大骂道:“你这狗东西,毁了尔等的江山,我恨啊,只恨当时为什么不把你一起杀掉。”
岑竟乾哈哈一笑,转过身来对着张佐宇呸了一口,厉声道:“我毁了你们的江山?你们有什么江山?还不是青天白日发梦罢了,可你们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梦却毁了我一家,只恨我手无缚鸡之力,要不就一刀把你杀了干脆,省得继续为祸世间。”
张佐宇也跟着呸了一口,骂道:“若不是你使坏,江山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如今却害得我陪着你一起四处逃命,成天里惶惶不可终日,到了夜里还要提心吊胆,都是你这狗东西弄得好事。”
岑竟乾惨然一笑,道:“我在此地好好的做着生意过着日子,惹着你们了吗?是谁提着刀子上门杀了我全家?是谁毁了我好好的生活?这些都是我弄的吗?不错,是我给了你们一枚假的扳指,怎么的?这有错吗?你们提着刀子上门强抢东西,还要我陪着笑脸对着你们?我如今只是郁闷,怎么那些妖物还没把你们通通咬死,还留在这世上到处祸害,你们比那些尸人更可恨更坏上百倍千倍不止。”他一气说完之后咬牙切齿双眼通红怒瞪着张佐宇。
诸人又是哦了一声,事情已是明白清楚。原来岑竟乾给安然他们的竟然是一枚假的扳指,怪不得虽是激活了尸兵,却不受控制的根本原因所在,如此说来,那安然的话又是有一定的道理,这岑竟乾的确是引发尸兵作乱的最大罪魁祸首。
安然冷森森的盯着他道:“还是说出来比较好些,否则可有你苦头吃。”
岑竟乾嘿嘿冷笑道:“苦头?这一路上我吃得还少么?何况真扳指已被我毁掉了,想要?到阴间地府去寻它吧,哈哈哈……”言罢抬头就是一阵狂笑。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安然手一翻,已在岑竟乾左面之上印下个五指掌印,这下打得不轻,只把岑竟乾打得鼻血涌流,两耳透风,笑容凝结在脸上愣在了原地。
岑掌柜怒道:“你干什么?”便想一拳打去。
凌云霄奔了过来,拉住岑掌柜,道:“你不是他的对手,我来。”
安然摇摇头道:“现在我不想和你们动手,只是这人我忍耐已久,只盼他老老实实把扳指拿出来就是,不料他百般尽耍那无赖之事,这一掌权当教训他罢了。”
计天岳语带讽刺道:“拿出来又怎样,不拿出来又怎样?难不成你们还想做那皇帝梦?”
安然回过身来望着计天岳缓缓道:“不管做不做那江山封土之梦,这扳指如今关系着院中诸人的生死大事,你说要他拿不拿?”
计天岳淡淡哦了声,眼睛望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安然转头瞧了瞧岑竟乾一眼,转回头道:“只要他拿出那枚扳指,我就有办法对付那群尸兵,否则大家绝无幸理,只能抱在一块等死了。”
岑竟乾回过神来,又是一阵狂笑,竭斯底里道:“好啊好啊,大家一起死也没什么不好,你们这些恶人就该被恶鬼来磨……”
他话没说完,又是啪的一声,安然反手又是一掌,打在其右脸之上,这掌比上一掌更重,岑竟乾嘴角淤血,翻倒在地,面上肿起老高,已是痛晕了过去。
岑掌柜怒吼道:“你……”只是苦于被凌云霄按着动弹不了,只能使力挣扎,可如何挣脱得了凌云霄的双臂。凌云霄也不是不能和安然公然翻脸,只是如今尸兵已近,出于大局考虑,也只能暂且忍让了。
安然也不理他,自顾行到院门处,往外瞧了瞧,道:“尸人冲进来了,若是那岑竟乾再不拿出扳指来,尸兵强行入来,可就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我们了。”
张佐宇面上惊惧道:“如此多道法高深之人,又有如此多镇尸法宝,还斗它们不过?”
安然头也不回道:“若是落单,一只当然不惧,若是两只以上,只怕就无能为力了。”
众人都见识过尸兵的厉害之处,知他并非虚言恐吓,一起朝地上的岑竟乾望去,但要学安然之法强行夺取,又是不能。何况那枚扳指根本就不在岑竟乾身上,要不早就被安然搜了出来了,还留到今日一无所获?
凌云霄也想到了此层关系,忍不住道:“他不是说已经毁掉了么?扳指又不在他身上,你叫他怎么拿?”
安然冷哼一声,道:“如此重要的物事,我就不信他真的舍得毁掉。”
凌云霄道:“就算他说了假话,但如果他说出藏匿的地点,如今外边已无路可通,你又如何行得出去?”
安然负手望着外边,却不答话,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打着什么算盘?
计天岳却帮他道出了答案,道:“这人心机深沉,城府深得很,他不说,我可明白得紧。只要岑竟乾把藏匿地点说出来,此地生灵甚多,已将尸兵们吸引住了,他就有把握能冲出去找到那扳指,然后将尸兵收为己用,这不就等于是救了我们了么?只不过,能不能救得了,还要看我们能不能坚持得住,若是坚持不住被尸兵咬死了,也正合了他的心意,我说得对不对啊,肺痨鬼?”
安然肩头微动一下,似乎已被他说中了心事,计天岳自顾接道:“可怜的我们啊,听了他一番救命的语言,只道抓住了救命稻草,然后帮他逼问出扳指所在,结果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得在临死前对他感恩戴德的。肺痨鬼,你这使得是一箭双雕的好计啊,可惜我计某人也不傻,本来很好奇,倒是想帮你问问那戒指的所在的,现在我改主意了,大家一块抱着死也不错,嘿嘿……!”
凌云霄哈哈大笑,放开了岑掌柜道:“不错不错,就这么决定了,大伙一块死,也不能独个便宜了他。”
安然返身走了回来,冷冷道:“那好啊,就一块死吧,既然要死,这人也就没什么用处了,让他先死吧!”话语声中身形一展,已朝岑竟乾掠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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