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老关回来的时候，他媳妇秀兰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她舍不得用洗衣机，嫌费电，总是把脏衣服攒起来，然后用放在水井旁边的大盆来洗干净

        回来了他爹，”秀兰扭过头来，满眼期待。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不对，老关这回可是空手回来的，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怎么，她没给？”秀兰嘴里的“她”不是别人，而是他们在城里工作的女儿，“说话呀，你怎么跟她说的。”她急忙站起来，也顾不得洗衣服了，在裤子上把双手擦了擦，急切地盯着老关的眼睛。

        这男人快六十岁了，低眉顺眼的，一副窝囊的样子。“小丽说她要在城里买房子，手里的钱不能给我们，还说，”他舔了舔嘴唇，没往下说。

        秀兰瞪大了眼睛，“还说什么，那丫头还说什么？”她气得在原地转圈，“真是反了天了，翅膀硬了，管不了了，这是要失控啊！”她恨得牙齿痒痒。

        “她是不是说小武的事她不想管，或者说不该她管，她做姐姐的想袖手旁观？”没什么文化的秀兰一着急嘴里还蹦出个成语来，真让人稀罕。

        老关皱着眉叹了口气，“你也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小武也长大了，小丽管得还少吗？给他买衣服，给他买鞋，就是去上网打游戏都是找他姐要钱，还想怎么样，总不能让小丽管她弟一辈子，这，”他抬头看了看秀兰，小声说：“这不公平。”

        女儿不听话也就算了，连老关也帮着女儿说话，这可不行。秀兰立马蹦了起来，“这怎么话说的，好你个老头，我跟你过了大半辈子苦日子，没享一天福，你去看看，谁家不是姐姐帮扶弟弟。”她拍着手喊叫起来。“不要说别人，我都这把年纪了，我弟弟家里的事不还是我管？”

        她气不打一处来，“闺女迟早是要嫁人的，现在趁她还没结婚，能给家里贴补点就贴补点，到时候婆家人是什么样还两说。”她一脸精明地看了老关一眼，嫌弃地说了一句，“什么都不懂。”

        生了一会儿闷气，秀兰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刚才说什么，小丽要买房子？这是什么意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应该是男方买房子吗？她找了个穷小子？”她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死死盯住老关，等待着他的回答。

        “没有，”老关早就习惯了秀兰的大呼小叫，几十年了，也就这样了。日子还得凑合过，这把年纪也不值当地离婚了，让人笑话。

        “她是说不管结不结婚女性都要有自己的房子，这是孩子自己的原话。”老关一脸无辜，表明只是传达女儿的话，并不是自己的意思。

        秀兰气得浑身发抖，“要不是我晕车，早就到城里找她理论去了。”她精明的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这不是傻吗，女人是要嫁人的，买什么房子，就该男的买房子。”

        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小丽这丫头犟得很，她决定的事谁也不能改变。看来这事是板上钉钉了。秀兰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这样，让她买。”她转而笑了起来，“我从电视里看过，这叫婚前财产，等过几年儿子结婚的时候让她转过来，转到儿子名下，一举两得。”

        秀兰又开心起来了。她抬头望着天空，脑海中不时规划着几年之后的场景：女儿嫁了个有房子的男人，她自己买的那套房子转给了弟弟，真是一举两得。

        “够呛。”老关马上泼了一盆凉水，“你想得倒是挺美，咱小丽是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让她把辛苦挣钱买来的房子过户给弟弟，想都不要想。”老关摇了摇头，脸上的皱纹仿佛更深了。

        秀兰冷笑了一声，“不用管，到时候我自有办法。”她的嘴角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她想起年轻时候遭遇的不公平待遇。他们那一带就是这样，重男轻女，她因为接连生了两个女儿没少受气，大女儿为此远嫁他乡不肯回来，她只能牢牢抓住小女儿小丽了。

        虽然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不得不说，秀兰已经变了，变得跟那些曾经嘲笑她的人一样重男轻女了。她对儿子极其偏心，才不管他将来会成什么样子。

        “小丽会听话的，我有办法。”她脸上冷漠的表情完全不像是一个母亲，倒像是一个债主。老关看着他可怜又可恨的妻子，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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