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棋
古时,围棋之戏昌盛,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热衷围棋博弈之人不计其数。唐代有一种著名的棋待诏制度,所谓棋待诏就是翰林院中专门陪同皇帝下棋的专业棋手,这些人棋艺一流,被称之为“国手”。相传,唐代有个善奕之士名叫周天义,他棋艺高超冠绝群雄,在当朝被称之为“天下第一棋手”,声名远扬妇孺皆知,备受皇上器重。可寻常之人想要与他对弈很难如愿,只有一些高官名绅或者声名远扬的大师才能请他对弈数局。
这一日周天义听闻民间有个高手想要与他对弈,此人并非专业棋手,而是种田为生的一介贫民,因一条腿天生残疾,人称王瘸子。王瘸子棋艺无双,罕逢敌手,在很久之前就欲挑战周天义,可周天义并未放在心上。时间久了,民间不少百姓都传周天义并非王瘸子的对手才避而不战,王瘸子也整日叫嚣自己才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棋手。
周天义忍无可忍,他派人将王瘸子叫到跟前,斥责道:“你这个狂妄无知之徒,也敢妄称自己是第一棋手?今日我就满足你的心愿,与你对弈三局,若是你输了,就别再损我名誉,说我避而不战。若是我输了,我府邸大门这个‘天下第一棋手’的牌匾你摘去!”
王瘸子挠挠头憨笑道:“不敢当,不敢当!这个牌匾对我来说没什么用。我只有两个要求,第一我们的对弈并不能让第三个人看到;第二,若是您输了,就输给我一头牛吧。”
周天义点点头心想一头牛花不了多少银两,就问他说道:“你是怕我输了难看?那要是你输了呢?”
王瘸子说道:“我不是怕您输,我是想在一个安静的房间里,您能全力与我对弈。我家有一牛,我输了愿将一头牛送给您!”
周天义当即点头答应,两人单独在一个房间里开始对弈。周天义让王瘸子手执黑子先手,一番较量之后,周天义暗自感叹王瘸子的确不同凡响,下棋精妙绝伦,经验丰富,每一步都暗藏杀机。可自己也绝非等闲之辈,双方旗鼓相当,一时间难分输赢。好在周天义经验丰富,最后以微弱的优势赢了第一局,这时候的两人只感觉身心俱疲。
第二局开始之时,周天义眉头紧锁,王瘸子也满头大汗,双方又是难舍难分。半局对弈之后,周天义又是抓住王瘸子的一个漏洞步步为营,这局又是形势大好。就在周天义胜利在望之时,王瘸子突然弃子认输,说道:“大人真是名不虚传,小人甘拜下风,从今以后再也不敢称自己是第一高手,家中那头牛您牵走吧!”
周天义松了一口气说道:“你走吧,咱俩旗鼓相当,能遇到您这般对手也是我的幸运。希望后会有期,这头牛我就不要了!”说完就给他几两银子让他拿了回去。
王瘸子离开之后,再也不称自己是天下第一棋手,他很坦然地承认自己输给了周天义。自此以后周天义成为备受尊崇的围棋大师。不过自那以后,周天义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周天义妻子不解地问他说:“你已赢了王瘸子,他也亲口承认。为何还这般闷闷不乐?难道是他故意输给你的?”
周天义摇摇头说道:“我原本以为自己棋艺无双,可这几日仔细回想那几局对弈觉得自己攻强守弱,只是王瘸子没有手下留情而已!若是他全力以赴,我们旗鼓相当。谁都没有必赢的把握!一个种田为生的残疾人竟然与我不相上下,若是他像我一样以此为生,我定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这个天下第一有幸运的成分,虽然赢了也没什么开心的。”
周天义妻子安慰一番道:“您想多了,您对弈过无数高手,是众所周知的天下第一,这一点无可争议。”周天义尴尬地笑笑没有再说话。
不久之后,王瘸子在家中摆擂,赢了众多朝廷的国手。此事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他带着几个名不见经传的两个棋手装成商人来到王瘸子家中,欲挫挫王瘸子的锐气。王瘸子毫不畏惧,见眼前几人来者不善,不但接受了几人的挑战,且胸有成竹地说道:“若是我能侥幸赢了几位,不知各位能拿出点什么!”
皇上冷笑一声说:“你口气不小,你想要赌什么,我们就跟你赌什么!”
王瘸子头也不抬地说:“我也不敢多要,倘若我赢了几位,不知能否能赢几头牛给乡亲们耕种!我与你们三位一人对弈一局,若是我赢了就给我三头牛如何?”
皇上毫不迟疑地点头同意。接着开始对弈起来,每一局王瘸子都是棋高一招,险胜对手。这让皇上羞愧不已,扔下一袋银两对王瘸子说道:“这些银子足够买三头牛了,咱们后会有期!”
回宫之后,皇上觉得脸面无光,于是找到周天义将此事告诉了他,并和两个棋手复原棋局以寻破解之道。周天义听后冥思苦想一番,始终想不出破解之法,只觉王瘸子如今棋艺已在自己之上。可若是说不出破解之法又怕被怪罪,只得硬着头皮说出自己的破解之法。第二天皇上又带人与王瘸子对弈,这次三局都是大胜而归,皇上很开心,当即重赏了周天义。
第二天,周天义找到王瘸子,见面致谢道:“感谢您手下留情,给我留了情面!想必您是故意输的。我知道那个破解之法并不足以赢您,如今您的棋艺已超越我,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
王瘸子笑道:“天下第一名头没那么重要,其实坦诚地说我并非是给您留情面,而是知道那三人得罪不起。赢他一次,也得到了三头牛,我不得不见好就收!”
周天义说道:“为何这么说?”
王瘸子解释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他,这无异于自寻死路!东汉马融就在《围棋赋》有语‘三尺之局兮,为战斗场;陈聚士卒兮,两敌相当’下棋如同在战斗场上的厮杀,既然是厮杀,若由着心情来下棋难免会伤及对方面子,再不知收敛怕是引火烧身。”
周天义惊讶问道:“原来您认出了他们!既然您棋艺高深莫测,为何不争天下第一的位置?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无数人都觊觎天下第一,可江山代有才人出,没有谁能做真正的天下第一。伴君如伴虎,那个位置哪有如今生活这么自在?”王瘸子指了指门外说道:“现如今我也过得逍遥自在,凭着几招棋艺也能衣食无忧,还给乡亲们赢了不下于上百头耕牛,这岂不是乐事?”
周天义十分纳闷,又问他说:“可当时你为何自称天下第一,要挑战我?”
“无数人都觊觎天下第一,可江山代有才人出,没有谁能做真正的天下第一。伴君如伴虎,那个位置哪有如今生活这么自在?”王瘸子指了指门外说道:“现如今我也过得逍遥自在,凭着几招棋艺也能衣食无忧,还给乡亲们赢了不下于上百头耕牛,这岂不是乐事?”
周天义十分纳闷,又问他说:“可当时你为何自称天下第一,要挑战我?”
王瘸子笑道:“与您对弈不是为了打败您,而是为提高我的棋艺!即便您棋艺不精,我也会输你一子,因为我并不想要一个虚名成为众矢之的!”接着王瘸子指着身边的一朵花对他说:“人生最好的状态就是花要半开,酒要微醺,任何事情都是盛极而衰,莫要被一个虚名冲昏头脑。另外也要切记见好就收,这才是我跟高官豪绅打赌只赌一头牛的根本原因,人生如棋,棋如人生,莫要利欲熏心才是长盛不衰之道。”
周天义感慨良久,对王瘸子说道:“我下的是棋,手执的是黑白子,而您布局的是人生,攥在手里的是智慧啊!”自那之后,就辞去围棋国手之位,再也不愿人叫他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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