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练习
偏僻无人的荒山古寺,两路人马萍水相逢,李知行轻飘飘的一句话,轻而易举的取悦了佳人。
“真是好久都没听见有人这般诚心诚意的夸赞本娘子了,还真是开心的很。”那女子眉眼含笑的对李知行送出一记眼风,转首与那守门的小沙弥说道:“本姑娘今儿心情不错,将他们一并放进去吧。”
小沙弥一脸的为难,迟疑的道:“可是……”
“无妨,方丈那边自有我去说。”待那小沙弥将庙门敞开,女子重新回到轿中,一只手撩着轿帘,目如秋水般望着李知行:“今儿本姑娘与你做了个人情,这笔帐千万得记着。待他日寻得良机,这人情可是要加倍讨要回来的。”
“自然,多谢!”李知行对那女子颔首致意。
领路的婆子率先带着轿子进了庙门,李知行与骆香茗不紧不慢的缀在后头。因不是开庙之日,今日的寺庙里格外清静,各处殿门紧闭,只有几位小沙弥在院中洒扫。看见有人入庙,那些小沙弥连忙撂下手中家什,有两个轻车熟路的引着轿子上了游廊,一路直奔后方行去。李知行故意跟在那轿子后头,正当也往游廊上走,却被两位小沙弥拦住了去路:“施主请随小僧去客堂落脚。”
李知行停住脚步,有意为难两个小沙弥:“这却怪了,同样是客,为何她们就能坐着轿子往后头去,我们却得去客堂落脚?”
一位稍胖些的沙弥憨头憨脑的说道:“那位女施主是方丈的熟客……”话未说罢,就叫另一个小沙弥强行打断,与那胖沙弥行了个眼色,一脸警惕的打量李知行:“今日能将施主放进来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问那么多做什么。想住就去客堂,不愿住立刻下山去,无人求着你住进来。”
这小沙弥言谈举止毫无教养,根本不像是正经僧人出身。李知行原就讨厌这些光着脑袋的秃驴,眼下叫小沙弥一冲撞,更觉得讨厌至极。脸色稍沉,正打算说话,却见骆香茗已经欠身迎了上去:“我家郎君只是好奇之下随便问问罢了,并无他意,还望二位小师傅莫要多想。既然将我们安置在客堂,那便去客堂就是。”
那小沙弥见面前的女子柔柔弱弱且面有愁容,倒真像个有所求的,心下稍安,与他二人说道:“山门自有山门的规矩,二位既然入内,须得听从咱们的指示。倘若坏了规矩,也别怪我等翻脸无情。”撂下一句半是威胁的话,两沙弥带着李知行二人绕过天王大殿,跨过一道门,便来到了所谓的客堂。虽说是堂,实际却是一处清幽的院落。院内种着草木,地上砌着青砖,左右两排厢房,粗略数来也有二三十间屋子。将骆香茗与李知行带到一处空置的房间内,瘦削的小沙弥说道:“二位施主暂且先住在这里,来时的院门口有一道铃绳,有事拉响,自会有人过来应门。”
听这话里的意思,一时半刻关在这里是出不去了。李知行心下暗暗皱眉,与那小沙弥问道:“我夫妻想要求见方丈,不知小师傅可代为通传?”
小沙弥道:“方丈这几日正忙着闭关炼丹,无暇接见香客。施主若有所求,可耐心等上几日。待方丈出关,定然会第一时间接见二位施主。”简短交代了几句话,两个小沙弥转身匆匆离开。
这是一间静室,屋内摆设简单,桌椅窗台之上满是灰尘,倒像是许久无人居住过的。骆香茗素喜干净,将包袱放下就开始洒扫。见李知行倚在门口一脸沉思状,骆香茗出声提醒道:“屋里烟尘大,别迷了眼睛,大人还是到门外去站会吧。”
李知行收回目光,用折扇敲着自己的肩膀说道:“我在家中行七。”
“什么?”骆香茗不明所以的望着李知行。
“我是说,你可以称呼我为七郎。以后不管在人前还是人后,都要禁止大人这个称呼。”
从常理来说,他们既然扮了夫妻,骆香茗便应该称呼李知行为夫君。可是考虑到她夫君早亡,用这般亲昵的称呼来唤旁的男人,难免会勾起伤心事,故而李知行难得体贴一回,让她叫了自己的乳名——放眼整个天下,能叫堂堂胶南王一声七郎的,除了主政后宫的太后,便只有坐拥天下的皇帝了。
骆香茗自是不知这声称呼来的多么珍贵,心中兀自斗争了半晌,方嗫嚅着樱唇唤了一声:“七郎……”她的声音本就细柔,这一声称呼更是叫的百转千回,如一瓣落在水面上的花,无声掀起片片涟漪。
本着有来有往的公平交易,李知行与骆香茗说道:“既然你称呼我为七郎,那么我便叫你一声茶茶,如何?”
骆香茗又是一怔,有些呆滞的望着李知行:“为什么是茶茶?”她连名带姓加起来三个字,没有一个字能与茶沾上边的。
李知行却道:“所谓香茗,便指的是茶也。你既然取了这么雅致的名字,不会连其中的意思也不知吧?”
骆香茗低头擦拭着桌子,嘴角露出个苦涩的笑容:“原本不知,听七郎这么一说,便知了。”
定好互相的称呼,李知行便摇着扇子到了院外。看似是随便走走,实则却在不动声色的打量这里的环境——如那两个小沙弥所说,小院门口果然挂着一根绳子,如今院门紧闭,那根绳子便越过院墙,直通外路。李知行轻轻拉了几下门,发现早已经从外侧锁住了。正当他在仔细观察周围还有没有别的出路时,却听见身后响起一个稚嫩怯弱的声音:“不能随便推门的哦,他们知道了会生气。”
李知行回过头去,但见自己身后站着一个六七岁的小郎,身上穿着件打了补丁的衣服,头发用布包成小髻。这孩子面黄肌瘦,看起来像个难民。李知行心中一动,正欲上前与小郎问几句话,却听见临近门边的屋子里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呼唤声,那小郎连忙飞快的跑了回去,待李知行追到屋前,那门已经紧紧的闭上了。
初来时这小院一片安静,他还以为无人居住,眼下看来并非无人,而是这里的人都太安静了。李知行沿着两排厢房走了一圈,再看不出别的行迹,转到晌午,终于觉得饿了,这才兴致索然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彼时骆香茗已经将房间洒扫完毕,两人所带的衣服也都归置到床榻边的箱子里,整个房间窗明几净,细闻之下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花香。
“什么味道这么香?”李知行奇怪的问道。
骆香茗将手中的纸包展开,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李知行笑道:“怕寺庙里的饭食不合七郎胃口,来时便偷着带了些食材。”她手中捧着的是一包晾干了的黄花菜,又叫忘忧草。王府的花园里原来种过一些,后因不喜欢这花的名称,李知行便令人全部拔掉了。未曾想这东西也能食用,李知行倒是好奇。
骆香茗将那花分出来一半,余下的包好依然放回箱子里。适才她已经去小厨房看过,虽然那里食材不算多,却也比衙门的物品全上一些。骆香茗捧着黄花进了厨房,烧热了水将干花放到水里泡着,又洗了两个土豆切丝,红白萝卜切丝放在一旁备着。正打算端着盆去装面,一回头却发现李知行竟在门口站着,当即下了一跳,连连后退几步,捂着胸口惊疑不定的道:“大人!”
李知行颇觉有些失望,走到近前直视着骆香茗双眼说道:“危急之下最能体现一个人的反应,你总是改不掉大人这个称呼,日后必然要惹大祸。”
骆香茗羞红着脸,嗫嚅道:“对不起……”满打满算认识才不到一日的人,让她开口闭口那般亲昵的称呼人家,是个人都怕是难以做到。李知行也知这个要求实在有些为难了她,便退而求其次道:“既然你叫不顺口,那么就从现在开始练习吧……每天都要对着我叫一百遍七郎,什么时候这个称呼叫顺口了,咱们的练习再终止。”
骆香茗原想清清静静的做个午饭,却被李知行拖住了行程,一个晌午磕磕绊绊对着他叫了十几遍七郎,可恨的是她每叫他一遍,他便还回一句茶茶,这场面光是想想就让人耳热,骆香茗硬是被逼着练习了一整个晌午。
吃上饭时已经接近下午,骆香茗烙了几张薄饼,素炒一碟黄花菜,一碟炝拌土豆丝,一碟切好的素萝卜丝,又炒了一锅香喷喷的蘑菇酱。李知行端坐桌前,看着骆香茗将菜蔬一样样放到自己面前,眉头微挑:“就吃这个?”
骆香茗道:“寺庙里不准沾染荤腥,大、七郎姑且将就着吃吧。实则这饼里夹着牛肉才更好吃,什么时候回了家,民、妾身再做给七郎吃。”
一席话说的磕磕绊绊,好歹表情不再那般羞涩了。李知行满意的点点头,正当动手吃饭,却见那小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外,正垂涎欲滴的盯着自己面前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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