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真面
管家的一席话语宛若惊雷，震得马大郎君连连后退。须知那些苦力皆是被蒙骗到矿里做工，且有人亲自参与过锻造兵器一事，若被带回衙门里，那就是活生生的人证！以防事态恶化，马大郎君目光阴狠的望着宋昊：“你此番带回来的兵马有多少？”
宋昊脸色亦有些难看，只与他说了铿锵有力的两个字：“够用！”
马大郎君点头道：“那就好，你先带着手下去缉拿那些苦力，本郎君带人去搜查西区。既然对方能顺利潜入西区，说明来的必然不只是一两个人，以防万一，还是要挨家挨户的搜查一遍。”
那厢二人定好计划之后，头也不回的出门离开。剩下李知行一个潜伏在屋顶，待院中闲杂人等退去，他便轻巧的翻身进了房间。原打算要当面拆穿第五人的身份，岂料进入房间之时只见空空如也，一扇窗户打开，第五人早已不知所踪。
这人行事实在警惕，李知行越发对他的身份好奇，犹不死心的在院里巡视一番，终未见到半片衣角。耳闻周围院落里传来的惊慌之声，李知行计上心来，转身进屋将桌上酒打翻在地，一掌推翻烛火，火势迅速蔓延开来。东方天色将亮未亮之际，李知行犹如一道清风，轻巧的翻出马家府邸，他正打算赶去与远山墨阳汇合，岂料行至半路，却被两个青衣汉子拦住了去路。
那两人身穿短打，手持一把牛角弯刀，端地是干净利落，甫一见到李知行的面，便开门见山的询问道：“阁下可是胶南王？”
李知行心存警惕，不答反问道：“你们又是谁的人？”
不待那两人开口说话，身后的树林里又走出一群人来，为首者六十岁开外，身形健硕，说话声亦是沉着有力：“他们是老臣的人，听晴娘说王爷已经到了西区，老臣特意赶来迎接。”
“原来是刘大人。”见到昔日熟人，李知行神色缓和了些，拱手与对方见了个礼：“此番能顺利进入西区，还要多谢刘姑娘出手相帮。”
刘大人无奈的摆手与李知行说道：“当年因着朱武门那件事，老臣在京师里得罪了不少的同僚。告老还乡那日便与陛下说过，归乡之后只打算过平静的生活，永远不再参与到朝廷的纷争里。晴娘所做之事，实属出乎老臣的意料……”说到此处，刘大人意味深长的看了李知行一眼：“王爷年少英姿，能得到晴娘的喜欢，实也在情理之中。”
刘大人一席话说的隐晦，其中深意引人遐想。李知行与他并肩站在一处，仰头望着东方天际，但见一缕白光穿破黑夜，仿佛泼墨的天空渐渐淡了颜色——黎明已经到来，黑暗将无所遁形。
李知行道：“刘大人，你素知本王的性格，平生最不喜欢被人胁迫。”
他这句话也很出乎刘大人意外，一双如鹰隼般的眼睛锐利的盯着李知行，良久勉强露出个笑容：“人人都说胶南王脾气变了许多，今日来看，竟还与当年别无二致。如今这般身陷囹圄的处境，还能说出这番底气十足的话来，还是老臣认识的那个胶南王！”
独属于清早的寒风肆意吹过，李知行的长发随风乱舞，乍然之下，仿佛一个行走江湖的浪荡剑客：“本王生在皇室，拥有这般显贵的身份，然而诸多事都没有选择的余地，唯有在一件事上，本王想任性一回。”
李知行没说他想做的是什么事，然而刘大人却好像已经懂了，黯然点头道：“老臣省得，眼下身边人手有限，老臣送王爷出去。”
自当年告老还乡之后，刘大人便将手中兵权交回了朝廷，眼下可值得使用的，也就只有几十个家丁。一行人护着李知行匆匆忙忙往城门口走，不出意外的与宋昊所率领的部队相遇。看见被结结实实保护着的李知行，宋昊满脸的意外，短暂的惊慌过后，很快便镇定下来：“万万没有想到，王爷竟敢亲自来西区探查。”
“本王也万万没有想到，宋将军竟敢与马家沆瀣一气。眼下你所追杀的这些人，无不是你所应该保护的子民，倘若就连堂堂大将军都如此横征暴敛，朝廷和百姓又该相信谁？”
既已被抓住现行，宋昊索性也不再遮掩，肆无忌惮的用刀锋指着李知行：“本将军辛辛苦苦为李家守了十几年的边关，过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如今不过是多拿了点钱财，胶南王何必如此小气？”
“本王从不小气，是你们贪心不足，倘若只是贪些银子就罢了，只可气你们为了掩盖罪行竟然对那些穷苦百姓下手。你如此泯灭良知，便是本王饶得，天下的百姓也不能饶得！”李知行寒着脸色，猛然从身边人手中夺过冰刃，剑闪寒芒，直直的对准了宋昊。
君臣刀光相向，双方人马亦是剑拔弩张，眼见着大战一触即发，忽听得城门口传来一阵喊打喊杀声，紧接着宋昊的手下慌张来报：“大将军不好了，岳不择率军杀过来了。”
身为距离青义县驻地最近的属军，岳不择带着几千名手下犹如天兵降临，只闻得一声令下，那些手握利箭的兵士便呼啦啦将西区的大门围住。宋昊此番带回的人手有限，面对前后夹击的处境，亦不敢与李知行硬拼，只得一声令下仓惶带着手下撤退。
此时守着西区大门的差官悉数被斩杀，刘大人亲自将李知行护送到城门之外，但见岳不择与远山墨阳匆匆走来，看见李知行安然无虞，三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岳不择率先走到李知行身边，抬手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庆幸的道：“你呀你，可是要把俺吓没魂了。放着那么多的御林军不用，自己一个人跑到这狼窝里来干啥？”
李知行道：“不过是简单的探查，谁能想到竟然撞上了他们杀人灭口的现行。”转头询问远山：“人都安置妥当了？”
远山说道：“方才在城门口被对方认出来了，属下与墨阳极力保护，还是被他们杀了几个。余下那些都被岳将军的人带走了，说是要送回衙门里。”
李知行道：“阿择的人有更好的安排，你们两个要亲自将人送回去，按照之前的吩咐安置，不得耽误。”
远山有些意外的看了李知行一眼，随即点头：“成，属下和墨阳这就走。”
岳不择似乎对李知行的安排有所不满，老大不高兴的说道：“一些个小小的苦力罢了，何必要他们两个亲自去送。”
李知行却与岳不择说道：“宋昊与马家合谋敛财，眼下事迹败露，难免要带着家眷潜逃。当务之急还是要阿择带着属下将其捕获，不管后续情形如何，总之要先将人抓到再说。”
李知行命令下的干脆，岳不择执行起来也毫不迟疑。当即痛快的一点头，转身吩咐身边的副将：“你带着人去西区抓人，凡是姓马的和姓宋的，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本将军抓回来。”
岳不择的副将得了命令，迅速带着一干兵士冲入了西区。岳不择身边只留着几个贴身保护的人，命人取来披风与李知行披上，岳不择劝道：“眼下四处正乱着，王爷且不敢四处乱走，还是让老岳我先将你送回衙门去，有他们在呢，想来出不了什么乱子。”
李知行打量着远处那条连通盘龙湖的水脉，摇头说道：“本王心下难定，想去港口走走。”
岳不择极痛快的答应道：“成，那咱们就去港口。”
今日的青义县与往常并无区别——除了天气更寒冷些。盘龙湖港口依旧是那么热闹，岸边人来人往，有船只入港，亦有船只很快驶离。岳不择贴心的雇了条大船，将李知行带到船上，与他一起望着平静的湖面，艳阳当头，这是个适合喝茶闲叙的日子。
“掐指一算，老岳我与王爷相识已经快二十年了吧。那一年我跟着阿爹进京乞讨……”
“为什么要背叛朝廷？”
一抹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岳不择万分不解的侧头望着李知行：“你说什么？”
“夜晚在马家私会的那个神秘人，就是你吧？”
李知行说的笃定，岳不择笑的开怀：“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是不是我出现的太不是时候了？”
李知行摇头，指着岳不择的靴子说道：“因为我看到了那人的鞋尖与你的一样，都有一个破洞。阿择出身不好，生活向来节俭，鞋子不穿碎了不换，这是你的习惯。”
岳不择平静的叹息：“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还记得。”
李知行满目哀痛：“我这一生，鲜少对什么人发自内心的信任，你便是其中一个。当年是我向皇兄求情，将你提拔成了大将军，给你兵马权利，交付与你一方边关……可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大概是，人都是会变的吧。”岳不择语气淡然：“宋昊说的那些话，你不是都听到了么。我们同在边关，所处的境地相同，对许多事的看法也差不多吧。”
李知行双眉紧蹙，咬牙切齿的说出一句：“本王不信。”
岳不择轻笑一声:“那我就让你相信。”说罢一击手掌，只见两名属下从船舱中推出一个人来。
萧瑟的秋景之下，骆香茗那一袭红袍格外鲜艳，宛若血染的花朵。岳不择笑的狰狞：“王爷，女人和权贵，你挑一个选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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