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交锋
众目睽睽之下,李知行与那女子四目相对,向来在人前不轻易表露心迹的人,却忍不住公然剖白道:“茶茶,我很想你。”这一句朴实无华的思念之语,是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的辗转难眠,是深埋在心底的悔恨与不甘。是他当初潜伏在盘龙湖底,一次又一次捞出断臂残肢之后的绝望与心碎,也是眼下失而复得的狂喜。足足过了五个整年,他从未忘记过她,他一直都很想她,曾经相处过的点点滴滴,仿佛早已经刻进了骨子里。这世上除了她,他的心里再也容不下旁人。
在群臣的一片震惊的目光中,李知行踉踉跄跄向前跑去。内心巨大的喜悦击碎了残存的理智,什么立场家族,什么先皇遗命,什么功名身世,他都可以不在乎。如果能让他重新与她在一起,这世上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舍弃,包括他的性命。
从大殿到门口不过十几丈远的距离,李知行却似乎走了很久,眼见着与那女子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斜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拦住了李知行的去路。
“七弟,你这是打算对本王的未婚妻做什么?”三皇子用舌尖拨弄着剔牙棍,似笑非笑的望着李知行。
“三皇兄这话是什么意思?”闻听三皇子此言,李知行一张脸寒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紧紧攥着拳头,目眦欲裂的望着对方。
“哟哟,真生气了,真是难得啊!”从未见过李知行这般生气,三皇子仿佛尝到了什么甜头一般,转身对着那女子伸出了手:“音娘过来,既然七王爷不信咱们的关系,就让他瞧瞧好了……七弟,你可得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着。”
随着三皇子一声示令,那被唤作音娘的女子便踱步行至三皇子身边,纤细的手指紧紧握着三皇子的手掌,一双眼睛怯生生的望着李知行:“王爷,您恐怕真的认错人了。臣妇名唤音娘,并非是什么茶茶。”
那生动灵秀的眉眼,一颦一笑都是李知行记忆中的模样,偏偏只有望着他时的眼神充斥着陌生与戒备,仿若只是初次相见的陌生人。
“你果真,不记得本王了吗……”望着她头上那支紫玉钗簪,李知行心下茫然,忍不住伸手想去抚摸。那女子却误以为他想要冒犯自己,下意识蜷缩了一下身体,脸色苍白的与三皇子求救道:“王爷,音音有点害怕。”
三皇子忙伸手揽住音娘的肩膀,面色得意的望着李知行,惺惺作态的安抚道:“音音不怕,有本王在,谁也奈何不得你。”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宝贝外孙被两位王爷争来争去,明贤公这方幡然醒悟,忙上前将音娘护在自己身后,满脸迟疑的望着李知行:“恕老夫年岁大了脑子不够用,七王爷,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知行黯然收手,摇头说道:“本王今夜醉酒,许是眼花看错了,误将音娘当成了熟悉的人也不一定。实是对不住了明贤公,是本王失礼了。”
不待明贤公说话,三皇子率先回道:“七弟今日醉酒,认错人也是情有可原。只希望你回去之后能自谦自醒,同样的误会,以后且莫再发生了。当着皇兄和诸多大臣的面,实在有损本王和明贤公府上的颜面。”
李知行双拳掩藏于袖中,失魂落魄的点头应道:“多谢皇兄教导,本王记下了。”
多少年的明争暗斗以来,三皇子头一回在李知行面前占了上风,当即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亲自揽着音娘将明贤公一家送出殿外,仿若在明目张胆的宣示主权。
明贤公走后,大臣们也纷纷开始告退,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百香殿上已是空空荡荡,徒留满殿的杯盘狼藉。老皇帝缓步行至李知行的面前,爱怜的揽住了他的肩膀:“走吧,回家去,好好的睡一觉,明天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皇兄……”李知行满脸无助的仰头望着皇帝,声音哽咽的问道:“三皇兄所说,究竟是不是真的?”
老皇帝缓缓点头,语气沉痛的道:“他说的不假,方才与你见面时朕要说的就是此事。半年前,老三突然带回来一个女子,一口咬定说是明贤公的外孙女,当时朕还不信。没想到老三一将那女子带到明贤公的府上,祖孙两个便当场抱头痛哭起来……朕原还以为她是老三用来拉拢明贤公特意训练出来的细作,今晚看了容貌才知,竟然与玉娘如此神似,想来身份应该是真的了。”
“那她,与三皇兄的关系……”
提及此事,老皇帝也是感觉十分棘手,叹息着点头道:“也是真的。那女子在老三身边待了不知多少年了,两人的关系也是暧昧难清,明贤公为了保护她的名声,公然对外声称两人已经定了终身。因着这层关系,老三最近在朝中的地位稳固了不少——明贤公是三朝老臣,何其德高望重的身份,便是连朕都得礼敬三分,如今有了这层关系的加持,倒是成了老三翻身的希望……”
去年萧贵妃病重之时,人人都以为三皇子一派会逐渐没落下去,岂料他横空一招,非但没有式微,反而还逐渐开始生出东山再起的苗头来。也是因着此事,老皇帝差点愁掉了头,若换做旁人倒还好说,偏偏是动不得的明贤公。
“朕年前写信让你回来,就是想与你商量此事。七郎……”
“皇兄,我累了。朝政上的事还是改日再说吧,天色不早了,皇兄应该先回寝殿休息。”李知行毅然决然的打断了老皇帝的话,转头吩咐候在殿门口的内侍:“将步撵抬来,送陛下回寝殿。”
见他无意与自己谈论公事,老皇帝只得无奈的妥协道:“好吧,朕且先回寝殿休息,天黑路远,七郎若不愿折腾,可先留在母后那里将就一宿。”
李知行断然拒绝道:“府里事多,就先不去母后那边打扰了,改日再去拜见她老人家。皇兄慢走,臣弟告退!”
李知行与皇帝打过招呼,带着远山匆匆走出百香殿。浓黑如墨的夜色里,他一路惶惶前行,远山不得不一路小跑才能跟紧他的步伐,就这样一路跑至朱武门外,远山实在有些遭不住,苦着脸气喘吁吁的劝道:“王爷,王爷您慢点,这天黑路远的,等属下前头给您打着灯笼再走行不行?”
李知行疾行几步,猛然在朱武门下止住步伐。远山猝不及防的向前冲了几步,龇牙咧嘴的回头望着李知行:“王爷您这是……”
李知行周身仿若渡了一层寒气,月光下的面容越发晦暗不明:“远山,告诉本王,方才见到的人不是她。”
自从在大殿里见过那样一模一样的面孔之后,远山至今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听闻李知行如是说,有些为难的道:“王爷……”
李知行倒显得极其平静,仿佛在与远山闲叙家常一般:“告诉本王,那个人不是茶茶。”
远山实属被逼无奈,只得睁着眼睛说瞎话:“方才王爷在大殿里见到的那个人,她不是、她不是阿香姑娘!”
李知行又问道:“她若不是茶茶,那支簪子又为何会出现在她的头上?”
“我怎么知……属下不知。”抬头望着悬挂高空的一弯月牙,远山苦着脸说道:“王爷,天色都这么晚了,狗都该回窝睡觉了,求王爷发发慈悲,先跟着属下回府里休息,有事咱们明天再说行不行?”
李知行却打定主意不走,环着手臂靠在城墙根底下,一副要与远山耗到天明的架势。远山急的直挠头,索性破罐子破摔道:“那簪子是王爷当年亲手送给阿香姑娘的信物,这世上或许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总不会有一模一样的物品。所以属下觉得,那位音娘就是阿香姑娘。”
“既然她就是茶茶,为什么不与本王相认?是不是在恼本王当初没有保护好她……或者是,她在怨恨紫京杀了她,从而对本王灰心失望了?”
李知行细致绵密的分析使得远山不由沉浸其中,绞尽脑汁的思考一番,摇头说道:“依着属下对阿香姑娘的了解,她不像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王爷是王爷,公主是公主,虽说是亲人,却也不能混为一谈。何况当初在青义县的时候,即便被王爷的冷言冷语刺激的大病了一场,阿香姑娘却始终没有与王爷断绝关系,所以这一次,属下还是觉得她不会恼恨王爷。至于她为什么不与王爷相认,属下倒是觉得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已经不记得王爷了。至于是如何失的忆,属下觉得……王爷,您是哭了吗?”
远山碎碎叨叨的说了一通,转头却看见李知行仰头望着月光出神。皎洁的月色之下,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流出,一路流到喉结上,洇湿了那道曾经致命的伤痕。
随手擦掉那串比珍珠还金贵的泪珠,李知行若无其事的说道:“远山,背本王回府吧。”
远山却有些傻眼,上下打量着李知行:“啊……王爷好手好脚的,为何要属下……背!”
远山话音方落,却见李知行一脸痛苦的捂着胸口,猛然喷出一口鲜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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