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宋妈妈(捉虫)

天色渐晚，迟墨也被这一天折腾的没了精神，他随苏沫坐在马车上。一路上摇摇晃晃，山道崎岖，颠的他有些心烦。

        他想叫马夫行的稳些，却见对面的苏沫在青竹的扶持下竟稳稳靠在那里，闭着眼睛，也不知道睡着了没。

        他便又闭了口，总不能还不如个女子吧。

        迟墨想起，她随他进京的路上，也曾走过这样一段路，她被颠的上吐下泻，脸色苍白，看起来可怜极了，与现在这般沉稳内敛判若两人。

        他趁她睡着，如此这样肆无忌惮的盯着她看，却没料到苏沫猛地睁开眼睛，四目相对，她明亮的大眼中带着狡黠。

        迟墨没想到这么快被抓包，一时有些尴尬，刚想张嘴说点什么，却见苏沫朱唇轻启。

        “夫君，我今日是不是太莽撞了。我见那夫人疼得十分厉害，实在是于心不忍。”她一脸愧疚，低着头，声音也极小。

        “无碍，此事虽办得有些鲁莽，但救死扶伤总归是功德一件。况且我听闻，那福王夫妇是宽厚之人，想必不会为难我们夫妇二人的。”迟墨到底是心机城府极深之人，脸上的尴尬一闪即逝。

        他又坐得近了些，安慰性拍了拍苏沫的膝头，向她温和一笑，却话锋一转，说道，“只是为夫没想到沫沫医术如此高超，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苏沫外祖家行医他是知道了，苏沫耳濡目染也十分正常。问题是，以苏沫温吞软弱的个性是绝不可能主动去接骨救人的。他太了解苏沫了，了解她的一切缺点优点、身世背景，所以他才会娶她。因为了解，所以好掌控。然而今天的一切，却超乎了他的想象。

        来了，迟墨终是沉不住气了，苏沫心里嗤笑一声。

        正如迟墨了解苏沫一般，苏沫同样十分了解迟墨。这种了解深入骨髓，仿佛她是他的另一种呈现。

        她知道，以迟墨的心智，肯定开始怀疑了。可是那又怎样呢？她苏沫堂堂正正，任凭他再有本事，难道会猜到人再世之说？

        于是，她正视着迟墨的眼睛，眨了眨眼，用手帕遮住嘴角，柔柔弱弱又娇羞的轻笑一声，“夫君说什么呢，惯会嘲笑人家。”

        迟墨看着苏沫的模样，竟不知怎地打了个冷战，他竟从那笑容中看到了嘲笑？他又仔细看去，没了，什么都没了。那娇小温柔的人儿，安静坐在那里，低眉顺目，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番舟车劳顿，众人都筋疲力竭，皆早早歇下。

        迟墨借着月光看着那张乖巧的脸，伸手拂去她脸上凌乱的发丝。拿起小札上的外套，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如果他回头，定然能看见那双清明的眼睛，正随着他的身影移动。白天发生如此大事，谁又能真的酣然睡去呢？

        迟墨手举着蜡烛来到书房，将灯点起。想起今日之事，又从后面的书架中取出相关典籍，细细翻阅认真研读。

        只是没过多久，他便又将手中的书放下，将东西归置好，走出了书房。

        他在长廊中背手而立，抬头望着天空的那轮孤独的明月，清冷的月光洒满庭院。在今天之前，迟墨从来都是胸有成竹。只是自从苏沫病愈，事情好像变得不一样了，譬如她陪嫁庄子上的账目，他本以为以她软弱懒散的性格，定会交到他手中，谁知她竟半点没让自己插手，一个人在病中还处理得妥妥当当，连一向圆滑的宋妈妈一家也被她拿捏在手中。

        又想到今日种种，她会箫不假，擅长医术也不假，但是用计救人，接骨续命，以她的胆识却断断不会。若不是他知她在京城无依无靠，他简直怀疑这一切是她设计。

        可是这一切都说不通，怎么会有人一夕之间变得这么多。

        迟墨又看向那轮弯月，遥相对望。

        第二天，迟墨上朝，苏沫依旧起身伺候，周到体贴，甚至在他走前，还细细交代长安，别忘记带上糕点，又替迟墨整理官服，说，“都因我贪玩，劳夫君昨日辛苦。夫君路上小心，我让长安备了提神的茶水，夫君留着累了喝。”

        提神？迟墨不着痕迹看了她一眼，拉下她放在他领口的手，在手中轻轻捏了一下，颔首道，“你放心，我省得的。”

        苏沫送走迟墨才又返回厢房吃早饭，厨子是迟墨在京中现寻得，做饭口味偏重，苏沫吃了两口便放下了。正想吩咐铃铛收拾下去让她们分了，却见青竹引得宋妈妈进门，手里还拎的一个喜鹊报喜的漆器食盒，苏沫挑了挑眉，“这是？”

        “胡大厨做菜口味偏重了些，奶奶又偏好甜口，昨日舟车劳顿，奴婢想着奶奶今日定是胃口不好，便去请了宋妈妈教奴婢做着芙蓉粥，给奶奶开开胃。”青竹将食盒里的寿桃瓷碗摆在桌上。

        香气扑鼻，苏沫深吸一口气，满脸都是满足，“到底是家里的吃食好，有劳妈妈了。”说着便往嘴里送了一口，果然是记忆中的味道。

        苏沫胃口大好，吃个精光，又吩咐青竹等人将桌上的食物分了，别浪费。

        “宋妈妈手艺真是好，昨日也多亏了苏强在院中看着，又替我好生招待了崔管事，真是令我欢喜。”苏沫笑吟吟的拉宋妈妈坐在一旁。

        主子夸奖本是好事，但过度夸奖就是捧杀了，做多少事得多少酬劳，宋妈妈心里有数，她和苏强如今做的只不过是分内之事，决担不起苏沫这声欢喜，于是她诚惶诚恐只说不敢。

        苏沫瞧她那副慌张的样儿，也不再为难她，押了口茶转而说道，“我看你与崔管事颇为相熟，可是之前认识？你也是知道的，我们初来乍到缺的是人手，尤其是前后院，还缺个传话的小子。我听闻，崔管事家的二小子倒是合适，只是不知，人品心性如何。”

        原来是要自己做个中间人，宋妈妈忙站起来为苏沫续了杯茶，恭恭敬敬得道，“奴婢与那崔管事的婆娘原都是太太身边伺候的，后来一起嫁了人，他们俩口子去了庄子，但联络还算密切。奶奶手里若是缺人尽管问崔管事要了便是，能留在奶奶身边，是那小子的造化了。”顿了顿，又说，“别人品性如何，奴婢不敢保证，只奶奶身边这些，都是太太在奶奶出嫁前为您精心挑选的，个个都是好的。”

        “你说的是，母亲挑的人总是好的。既然如此，就劳你替我问一问崔管事的意愿了。”苏沫端着茶杯笑着说道。

        得到宋妈妈的保证，苏沫转而又叫青竹将带回家的礼单拿了上来，“这是托崔管事送回家的节礼单，这件事就交给妈妈你和青竹了，妈妈办事我是放心的，青竹年纪小，盼妈妈多教教她。”

        青竹赶忙向宋妈妈行了个礼，“望妈妈不嫌我愚钝，多多教我。”

        宋妈妈连忙躲开，伸手扶起她，笑得一脸褶子都开了花，“奶奶放心就是，青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都是自家人。”

        主仆三人正说着话，就听外面一阵喧哗，三人俱是一惊，只见铃铛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奶奶，奶奶，门口来了一堆人说是福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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