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他的习惯
“诶……你听说了吗？苏家的布料铺子出事了……”一灰色长袍中年男子，相貌平平，两手揣在胸前，浓密的络腮胡遮住了半张脸，他垫着脚看着人群前的铺子，好事儿的眼睛滴溜溜的转。
“出事？出什么事了？”这位搭话的小哥显然是刚来的，顺着中年男子的目光瞅了过去。
“听说啊，是以次充好，卖的布料质量极差，一扯就碎。这不，把人家黄花大闺女的清誉都毁喽。多好的年纪啊，好好走在路上衣服却破了，你们说说这找谁说理啊……”中年男子的声音不大不小，正正好好传到了每一个围观群众的耳里。
人群中央的苏记布铺，匾额已经歪歪扭扭的斜了下来，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一对装着朴素的中年夫妇哭天喊地的扒在店铺小厮身上，不知羞的悲愤怒嚎，“苍天啊！店大欺客啊……我苦命的女儿啊，还没嫁人呢，怎么就遭此横祸啊！你们这些挨千刀的……你赔我女儿！你赔我女儿！”
瘦弱的小厮被一双粗糙有力的手拽的前后乱摇，几乎快要摔倒，满口参差的黄牙连着透明的银丝在面前开合，脸上早已被不明的腥臭液体润湿。
小厮实在无力承受，他奋力的甩开纠缠不休的胳膊，企图扒开黏在身上的人，可是几乎是动作的下一秒，原本还扒在他身上不依不饶的人竟随着他身体的动势跌落在地。
小厮愣住了，只见那妇人躺在地上不依不饶，张口就来，“打人啦！打人啦！我的天呦，你们这群仗势欺人的狗东西，我老太太可怜哦……我活不了了……打人了打人了！”
小厮百口莫辩，明明刚才还死死扒在身上，孔武有力的妇人，怎么会一瞬间就滚在地上疼的站不起来？小厮挠挠头，急得满脸是汗，却不敢再动那撒泼打滚的妇人一下。
这时，不知是谁自身后喊了一声，“彭管事来了！彭管事来了！”
小厮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松了口气，连忙小跑到那白胖的管事身边，急得胡言乱语，“彭管事冤枉啊，小的真没碰她……”
“行了行了，啰嗦什么，看着一圈一圈的人，你们也不嫌丢人，还不赶紧把场子清了，把这俩人带进去，事情闹大了有你们好果子吃。”彭管事到底老奸巨猾，跟在苏建木身边有些年头了，竟将苏建木周身的气势学了个十足十。
他抬头扫了扫围在一旁人群，挥了挥手，“还不快点动起来，等什么呢一个个的？”接着便迈开八字步，往铺子里走，这大冷儿天的，出来一会儿就冻得打哆嗦。
小厮们闻风而动，赶人的赶人，抬人的抬人。
混在人群里的中年男子与尚在地上打滚撒泼的夫妇二人对视一眼，眼见大势已去，中年男子急中生智，连忙背过身子高声喊到，“官老爷仗势欺人了，苏大老爷店大欺客，青州再无清官啊！”
彭管事将踏进门口的脚又收了回来，抹了把脸，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背着手，“你们几个还等什么呢，还不把那胡说八道的嘴堵起来，快点快点。”说着，又扯过跟前的小厮，抬脚一踹。
“清官”二字好像是早已暗藏在人群中的定时炸弹，一时间，人群激愤，心中那颗叫正义的种子顷刻间被破土发芽。
小厮们望着四周涌上前的“正义人士”，已再也找不见最先开口的中年男子。
冬日寒风呼啸，早晨还是个大晴天，顷刻间却乌云阵阵，又要下雪了。
“奶奶，起风了，我们回去吧。”丫鬟冬阳取来了杏色红梅的棉斗篷罩在刘氏身上。
刘氏的月份大了，肚子圆滚滚的凸在外面，来看过的人都说，这是个儿子。她一手撑着腰，一手把终于绣好的小肚兜，递到身后的小丫鬟手里，才扶住冬阳的手站了起来。
“今儿这天怎么这么怪，方才还艳阳高照，暖呼呼的，这会儿子又刮起风来。你一会儿去让厨房加道姜母鸭，今日天气冷，一家人吃起来能暖和些。对了……今儿个二伯就该被放出来了吧，我之前让你准备的东西你可备好了？”刘氏噙着笑，上下抚摸着肚子，兴致似乎并没有被突变的天气影响，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三奶奶……不好了！不好了！”不知是哪个冒失鬼，人未至，声先到。
刘氏被吓了个激灵儿，她皱着眉，“去看看哪个丫头这么没规矩，等明儿回了母亲，得好好说说府里的……”
“嘶啦……”话音未落，刺耳的撕裂声自耳边响起，心虚的小丫鬟连忙跪下磕头请罪，“奶奶，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想看看奶奶的绣工。”小丫鬟颤抖的抓起碎成两片的残品，“是这布！是这布太脆了……”
“你胡说什么！这是三爷送来的上好云锦，你这丫鬟越发放肆了。”冬阳一把夺过小丫鬟手里的肚兜，心疼不已。
报信的人终于气喘吁吁地跑到堂前，是汀兰园的跑腿丫鬟。小丫鬟约莫十二三岁的模样，大冷的三九天生生的跑得满头大汗，小丫鬟喘着大粗气，一字一顿，语速慢的让人心急，“三奶奶，二爷，二爷他……不是，太太说让您，让您今天别出屋，看好，三爷……别闯祸……”
刘氏心头一紧，赶忙把那丫头拽到身前，递上一杯水，“你喝口水，慢点说……”
小丫鬟渴得紧，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语速逻辑才又重新正常起来，照着余妈妈教她的话，回复到，“余妈妈说，二爷那边出了事，太太吩咐了，让您立刻找到三爷，看住他，别让三爷再闯祸了。”
“出事？出了什么事？”刘氏抓紧小丫鬟的肩头。
眼瞅着就要过年了，云锦的事也总算压下去了，余家那边松了口不再追究。今日，苏泽就要被苏建木放出来了，原打算晚上好好庆祝一番，怎么在这个关头又出事。
小丫鬟被抓的生疼，却被刘氏骇人的眼神吓得不敢挣扎，只能无助的摇头，“奴……奴婢也不清楚。”
“嘶……”刘氏脑子嗡嗡的响个不停，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全身，腹部突然迎来一阵阵令人痛不欲生的疼痛。她咬着牙，一手捂住阵痛的肚子，一手汗津津地握住冬阳的手，咬着牙，“快去！快去！把三爷找来，就说我肚子疼！快去！！”
“是是是，奴婢先把您扶进屋里，您别着急，别着急。”冬阳用尽全身的力气支撑着脸色惨白的刘氏，朝身后的小丫鬟们挥挥手，“快去，把三爷找来，再派人去请个郎中过来。快！”
“奶奶！您怎么了！您醒醒啊……”刘氏突然晕倒，丫鬟们乱作一团。
寒风还在呼啸着，大雪将至，阴霾的天空下，没有一个人能置身事外。
苏沫看似漫不经心的撑着下巴，然而手指却一击一击的敲击着桌面，急躁又快速，不安的情绪反复在心头萦绕。
“噗嗤”一声娇笑自背后响起。
苏沫诧异的回过头，“你笑什么？”
一无所知的青菊轻轻摇了摇头，“奶奶可是在想姑爷吗？”
苏沫不解，示意她继续说。
“奶奶，姑爷思考事情的时候不就爱这样吗？”青菊朝前拱了拱脑袋，眼含揶揄的看着苏沫一抬一下的手指。
苏沫恍然，她将手指收到袖口，正要开口解释什么，突见青竹沉着脸回来了。
苏沫想了想，对青菊道，“去厨房看看今日的汤水怎么还没送过来。”
待青菊轻快的走了，苏沫与青竹对视了一眼松了口气，原本收进袖口的手指又不自觉的敲着。
只见青竹道，“奶奶，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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