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嗞……”
“车来了!快躲开!”
“老师!”
周禾满头是血,血水流到眼睫上糊住了他的双眼,模糊之中他见小宝浑身是泥跪在一旁哭着扯他的手,周禾笑着闭上了眼。
“好疼,幸好孩子没事。”
他脑中混沌,恍惚中听见了救护车的声音,不一会儿就消失了。
眼前一片黑暗,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个孩子的啜泣声,不停地喊他“爹爹。”
周禾手指动了一下,费力地睁开眼,瞬时感到额角一阵刺痛,“嘶…”
“爹爹!爹爹你醒了!吓坏柳儿了!”
——爹爹?
周禾眨了几下眼,视线渐渐清晰了。
“这…是什么地方?不像医院也不是他所在的孤儿院。”
他支起身子想仔细看看,眼前又暗了下去,周禾栽倒在床上,脑海里也多了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
周禾出了车祸穿越了。
这里是不知名朝代的一个小村子名叫山景村,原身和他同名同姓是个没爹没娘但有个娃的单亲爹爹。
十五岁时他在河旁柳树下捡来了三个月大的孩子取名周柳,现在已经四岁了。原身家里本就穷困,周老爹身体不好常年吃药,前年冬天没熬过去撒手人寰了。
为了给老爹治病掏空了家底,原身身子骨也娇弱干不了力气活儿,只能靠点手艺活赚银子补贴家用。
结果今年开春孩子周柳又生了病,原身费尽心力照顾他,孩子好了自己身子也累病了,却没钱再治只能拖着,昨晚去河边找孩子时磕到了头再也没醒过来。
所以周禾在这具身体中苏醒了。
回忆到这儿周禾也大概了解了这一家的情况,他不免惋惜,刚想再搜寻一些记忆又被旁边沙哑的声音叫醒,“爹爹,你别扔下柳儿,爹爹!”
周禾这回睁开双眼,头脑清明了不少,他揉着头坐起身看到了身侧趴着的男孩。
小男孩满脸的泪水正在抽噎着,睫毛挂着泪珠,脏兮兮地小手紧紧地攥着周禾的手指,脸蛋通红嗓子也哭哑了,还在小声儿地唤他,“爹爹,你醒了吗?”
听到孩子小心翼翼地嗓音周禾心头一片柔软,他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车祸前大学还没毕业就留在那里当了老师,用心呵护那些可怜的孩子。
他性子软又爱笑对小孩子有种天然的亲和力,大家都喜欢他,所以那辆车冲向小宝时他也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此刻看着眼前又惊又怯的柳儿周禾下定决心,这孩子已经被遗弃了一次,他不会再放弃他第二次。
“柳儿,别哭了,这小脸蛋都成了小花猫了。”
周禾反握住了孩子的小手,轻轻抹了抹他脸上的泪,还没等再开口安慰他几句,眼前毛茸茸的脑袋就钻到了自己怀里。
柳儿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闷在他胸前肆意地哭着,像是在发泄自己的担忧和恐惧。
“柳儿?”
周禾试探地叫了一声,一只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他知道原身昏迷这段时间把孩子吓坏了,父子俩相依为命本就不容易,再受不住失去爹爹的痛苦了。
——没关系,柳儿别怕,以后我也会像你爹爹一样疼你爱护你,既然能重活一次,那咱们父子俩就好好过日子。
周禾思量了片刻,等怀里的小家伙呜咽声渐渐停了,他才安抚道:“爹爹已经没事了,再也不会吓到柳儿了,咱们去洗把脸好吗?”
他的嗓音本就柔和,柳儿眨巴着大眼睛点点头,主动爬下床,“爹爹身子不好,我可以自己走。”
——柳儿真是个孝顺孩子。
周禾试探地挪了挪身体,刚站到地上就觉双腿酸软,浑身无力,原身的身子骨确实太弱了些。
不过从前周禾的身体也常年发病,他有哮喘,这些年也都习惯了,自己都成了半吊子大夫。
他默默感受了一会儿,这副身子只是营养不良,若是好好调养也和常人无异。
柳儿主动牵着他的手提醒,“爹爹慢点儿。”
走到厨房的水缸旁他才注意到这张脸和他竟有九分相似,圆圆的眼睛瞳仁黝黑,睫毛卷翘,外头的晨光映过来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鼻子小巧,连唇下方下鄂中间那颗芝麻大的小痣都一模一样。
周禾不自觉摸摸脸,皮肤光滑细腻,看手上的肤色也是白皙的,指甲圆润骨节处透着淡淡的粉,身材纤瘦和他原来的模样没差多少。
——大概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吧。
他不再细看,舀了一瓢水给柳儿洗脸,小孩子的皮肤娇嫩,洗过脸后白润的肤色露出来,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一笑还有两个小酒窝,虽说是个男孩儿,模样却和女娃一样俊,看着就惹人喜爱。
周禾手指做梳子给柳儿的脑后扎了个小啾啾,随后就被他奶声奶气地催促,“爹爹也洗脸。”
他的额角还有昨日留下的伤口,血迹已经干了,那处破了皮擦出了深浅不一的几道血痕,靠近发际处的那道口子较深,表面还洇着血迹说不定会留疤。
周禾用手指沾水仔细地擦了周围的血迹,伤口已经肿了,看来得敷些药,清理干净后他才得空环顾这个家。
半晌他叹了口气,只能用家徒四壁四个字来形容。
这间屋子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和一只矮柜,桌面上坑坑洼洼,一只桌腿还折了用破布绑着,说是厨房也只是用半墙隔开,里头有一口锅和一个水缸,灶台旁堆着几副碗筷,米袋子面袋子都放在角落,看样子已经空了。
——这日子过得还真难…
正想着父子俩的肚子同时发出“咕咕”的声音,昨晚到今早都没吃饭,肚子早就空了。
“爹爹,你也饿了吗?”
周禾打开米袋子里头果然一粒米也没有,面袋子还有约摸两碗苞米面,就这点儿粮食也撑不了多久。
“柳儿去屋里坐一会儿,爹爹给你做饭。”
柳儿却摇摇头,不放心似的蹲在他旁边守着爹爹。
周禾见状笑着摸摸他的发顶暗叹,再苦不能苦孩子,有爹在不会让你饿肚子。
他小时候在孤儿院因为条件差经常吃糊糊粥,就是用苞米面熬的粥,眼下正好拿来裹腹。
两人蹲在灶台旁,热乎乎的一碗粥下肚,柳儿满足地眯起眼,“爹爹真香!”
“慢点儿喝,别烫到。”周禾只做了两碗,自己这碗刚喝三分之二就喝不下了,他饭量小,但身体虚正得多吃些东西补补,剩下一个碗底他也一口气喝光了。
简单刷了碗筷,周禾回屋翻翻柜子,里头有几件大人的褂子,每一件都有补丁,上头压着三件柳儿的衣裳,最底下角落有一个荷包,装了十五文钱,是父子俩的全部家当。
周禾收好荷包给柳儿加了一件褂子,外头刚下过雨早晨天凉,小孩子容易受寒。
他下定决心要带孩子出门一趟。
记忆里昨日傍晚柳儿被村里的孩子大壮骗去了河边,又突然下大雨,周禾得知后急忙去找柳儿,他抱着孩子回来的路上却被大壮故意从身后推了一把,这才滑倒撞了脑袋,被村民送回家后躺了一晚最后丧了命。
孩子做错事也要承担责任,这件事必须要讨个说法。
“柳儿,一会儿你跟在爹爹身后,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害怕,爹爹会保护你的。”
周禾先交待好,怕一会儿场面控制不住吓到他。
上门讨债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做,心里也紧张地砰砰跳,只能拉着柳儿的手给自己鼓劲儿。
村里的路是土路,下过雨后泥泞不堪,周禾抱着孩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中间走去,不一会儿后背就出了汗,一拐弯迎面遇到了一个老妇人。
“小禾你身子好点儿没,刚磕破头不在家里养着,这么早去哪儿啊?”
周禾认出这是邻居王婶子,是个热心人,平时没少帮他家的忙,也是为数不多心疼这父子俩的村民。
“我去大壮家,找他爹娘讨个说法。”
王婶子见他面色苍白,额头血次呼啦的,一看这口子就不是小伤口,但大壮娘张婆娘可是个彪悍的,周禾性子柔脾气好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哪能是她的对手,到了她家保准儿得吃亏。
“我跟你去,我都听说了,婶子给你撑腰,不用怕她!”
“谢谢婶子。”
“谢谢王奶奶。”
周禾弯起眉眼,鼻尖上的汗珠被晨光照得透亮,脸颊出了汗泛着薄红,衬得他面庞有了几分血色,模样更水灵了。周柳也被他教得乖巧可人,是村里最有礼貌的孩子。
王婶子看了一眼不禁暗叹周禾哪儿都好,就是命苦。
“快走吧,你这孩子又跟我客气。”
到了大壮家,正好一家三口都在院子里,大壮左手拿着白面馒头,右手攥着煮鸡蛋,吃得满脸都是渣渣。
周禾鼓起勇气上前,“大壮娘,昨晚大壮故意把我推倒,我额头磕破昏迷了一宿,这件事我要讨个说法。”
“你说啥?”张小蒙眯缝着眼拧着肥胖的身子走过去,“你说这话有啥证据,这么大人了滑倒赖我家孩子,真不害臊!”
没想到她还倒打一耙,周禾把柳儿放在地上扯到自己身后,平静地回:“昨日的事大家伙在河边都看到了,那里都是碎石,磕到头轻则昏迷重则可能要人命的,孩子虽小但出了事大人也有责任,我只要他道歉,还要赔我看诊的药钱。”
周禾一股脑说完,就见张小蒙撇撇嘴嗤了一声,“你唬谁呢,这么小的孩子知道啥?他觉得好玩儿,那都是闹着玩儿呢!我看你就是想讹我银子!”
厉声吼完她就退回院子里一屁股坐到了泥地上,拍着大腿哀嚎,“哎呦这人穷真是心思多啊!欺负我儿子小不懂事来讹人了,大家伙儿快来看看啊!”
这几嗓子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张小蒙的丈夫张大根也是个混不吝,和媳妇儿一块耍无赖。
王婶子气得撸起袖子喝道:“你们这家人害了人还不认,真不要脸,怪不得你家大壮坏心眼多!”
“对啊对啊,周禾那么老实还能找你麻烦?我都看见了就是大壮推的!”
“我昨晚干活回来也看到了!”
“周禾脸上都是血,今早能起来还算命大呢!”
张小蒙自从嫁到这个村就这副刁蛮样子,见人们都帮周禾说话更是气得撒泼打滚,嘴里蹦着脏字把大家伙都骂了进去。
周禾捂住柳儿的耳朵,也觉直接来找她是下策,应该先去找村长让他来做主,这种村子里村长还是有话语权的。
他刚转身,就见村长李连生背着手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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