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北国贡女（下）

那边的赵才人从苏子规这边离开，回到自己屋中，又对百花让春图做了番修饰。

        忍冬看赵才人忙碌，劝道：“才人歇歇吧，总这么绣，怪累的。”

        赵才人道：“我又不用你来帮忙，你要烦厌了，便去找玉儿去。”

        忍冬道：“哪里敢烦厌，只是，说句不吉的话，才人别恼奴才。”赵才人道：“你说吧。”忍冬道：“奴才家中爹爹被征了壮丁，多少年没有回来，家中只有娘，当初就是一直靠给人做绣活，养活我和弟弟，眼睛早早便看不见了。”赵才人抬起头，看着忍冬。忍冬连忙跪下道：“才人恕罪。”

        赵才人道：“无妨，你起来吧。那你进宫来，你娘怎么办？家里只有你弟弟，总是不方便的。”

        忍冬道：“当初，宫里给了银子的，家里拿这钱早早给弟弟娶了媳妇。”

        赵才人叹了口气道：“难得，你也是孝顺女儿。我日后若有余力，总要帮你照看些家里的。”忍冬道：“奴才谢才人了。才人说的这大道理也不懂，只是，总不能看着娘和弟弟就这样饿死，奴才也不想像奴才的娘一样。”

        赵才人道：“罢了，依你，绣完这幅图，便不再绣了。对了，你帮我找找我带来的包袱，只怕还有几个小荷包在。”

        忍冬听了去找荷包，过了一会儿，拿过来道：“才人说的荷包只找到三个，还有两方帕子在。您看是不是这些？”

        赵才人看了一眼道：“怎么只还有三个？赶明再绣一个罢了。这帕子你和玉儿分了罢。”

        忍冬道：“奴才谢过才人了，也替玉儿谢才人了。”

        赵才人道：“你去给我再找个小花绷子来。”忍冬道：“才人才说了不再做了，这又是怎么了。”赵才人道：“人家虽是小国贡女，总不去拜见也不是事，况且人家的品级原比我高，如今金贵人已挑眼了。就别等别人也挑出来了，再说，咱们空手去的，却没空手回来，这样总不合适。”

        忍冬道：“才人这话说的，那参她也不是给您的，明挑着不是叫咱们这屋里不睦么？要奴才说，她给谁的参，叫谁回她的礼。”

        赵才人道：“苏姐姐不愿意掺和这些事，就让她好生歇着吧。”

        忍冬道：“只是您自己这般辛苦，又是为谁呢？别人又如何会领情呢？”

        赵才人轻笑道：“我又不管别人领不领情。”心中却暗道：为谁，当然还是为了自己呢。旁人，高鸣也好、苏子规也好，还有忍冬你，只要你们真能与我一心，待我好了，我多照看你们一些罢了，但是，谁也别想挡我的路。

        却说赵才人连夜赶制了一枚精致的小荷包，第二日一早，便去金贵人那边，还没进屋，只见良儿端着盆出来，看见赵才人，行了个礼道：“赵才人安，我们贵人还没醒呢？要么您屋里先坐坐，等等我们贵人。”赵才人笑道：“也好。”

        赵才人便在外屋坐着，一时良儿端来了水，往里屋伺候去。俄尔，只见金贵人缓步走出，因起来的匆忙，也没涂抹脂粉。

        赵才人起身给金贵人请了安，二人又落了座。赵才人只见金贵人一双眼睛，冒着血丝，下眼睑又有些乌青，便道：“是妹妹唐突了，扰了贵人姐姐好睡。”

        金贵人只是笑笑，倒是旁边良儿道：“这不怨您，只是昨天……”还未说完，赵才人便拦阻道：“昨天是苏姐姐的不是，回头，妹妹叫她来给姐姐陪个不是的。”金贵人道：“不怨她，是我自己的事儿。”

        赵才人道：“贵人您可是想家了。妹妹家虽属中原，或论路程，到京中只怕比贵人您还远些哩，如今，一样是再回不得家的。宫里的女人都是这般的，没什么法子，况不入宫，若是嫁得远了，也一样不得回家乡的。”

        金贵人道：“不为这个的。”

        赵才人道：“那贵人因为什么？不管因为什么，总要保养好自己才是。不然，哪里旁人见了贵人，不记得您的美貌，只记得黑眼圈了，岂不是糟糕。”

        金贵人破颜而笑。赵才人道：“好了，好了，笑了便好。妹妹昨儿绣了个新荷包，贵人看了好不好。”金贵人瞧了一眼道：“果然上国人物，与我们小地方来的不同，这手艺是我们再比不得的。”

        赵才人道：“贵人您看了好收下罢。妹妹手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只有自己做的小玩意儿能拿出手，之前也是一直没得出时间做好的，才没敢往贵人这来。”

        金贵人道：“如此，李贵人那边，你去了么？还有张美人、安美人那。”

        赵才人道：“尚未呢。”

        金贵人笑得有些得意，道：“妹妹是明白人。”

        赵才人有些惊了，道：“贵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贵人道：“妹妹于我有心，我和妹妹便交个底，那三位，在北番时，是我的丫鬟，不过是服侍我进京来的。谁知来到京中，我们接到的圣旨里，皇上居然连我的丫鬟一并封了贵人、美人，尤其那李氏，居然和我平级，简直可恶之极。昨日，那李氏于我这边大不恭敬，也是为了她，我才……”

        赵才人道：“妹妹劝您几句，您别恼妹妹，要说这宫中，皇上收了哪位妃嫔身边宫婢的事也是寻常，我听人说武容华、萧宝林原是贵妃身边的宫女呢。”

        金贵人道：“宫女也是选秀入宫的，到底不同，只是她们几个，自幼便是伺候我的，如今却与我平起平坐。”

        赵才人笑劝道：“贵人姐姐且放宽心。咱们好生保养自己，赶明儿上皇上见了，再想不起别人才是呢。”金贵人道：“你说得是在理，要说，和她们比，李氏也还好，和我在一处，也识几个字；张氏、安氏两个，到如今，连汉话还说不利落呢。我怕她们做什么？真真是庸人自扰了。”

        赵才人道：“姐姐您就是多虑了。好了，妹妹不扰您了，您回头补补觉吧。然后叫良儿给您煮两个鸡蛋，滚滚眼圈。”

        金贵人道：“良儿，替我送送赵才人吧。”

        回到自己住处，赵才人暗自盘算北番几人，最终做出一个重要决定，和苏子规一样，告病。由得她们自己先争个高下，自己决不能参和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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