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百禄
第二日,苏子规起了个大早,破天荒的早到连一向勤谨的玉儿也尚未起床。虽早过了夏至,七月份的天却还算长,伴着熹微的晨光,苏子规拿着一支牛角梳,为自己梳理着头发。
倒上一点桂花油在发梢,一点点的梳理着,苏子规不擅长扮,不过简单的梳了个高髻。看着镜中的自己,双腮的肉比去年更圆润了许多。去年这个时候,自己的师父刚刚逝去,自己流亡避祸。如今,那时失去的营养已然补了回来,可是举手投足间,却不如当日灵活。这叫苏子规有些烦恼。
算来苏子规这个年纪,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差不多也该嫁人生子了。可是苏子规这十年来,究竟没有过过一日寻常人的日子。
之前的七八年来,苏子规在女侠崔月芝门下学艺。崔月芝课徒极严,苏子规被管教得事事以崔月芝为念,几乎没有,也不敢自做主张的做什么事。
之后的几年,行走江湖,乃至入宫,虽然没有人会时时限制于她,可她的心里,却总是没着没落的。
昨日被宋芳墨教导写字,苏子规这颗没着没落的心,竟如同有了着落一般。竟真如之前在师门学艺一般认真习学起来。是而,今晨,苏子规竟如还在明月洲一般,早早起床。
梳好了头,近来不能舞乐,就在屋内活动了活动筋骨。随后又坐在几案前,开始写字。
当玉儿起了床,过来服侍苏子规的时候,看到苏子规坐在案前写字的模样,不由得一惊,竟说不出话来。苏子规听到人声,抬头看是玉儿,只笑道:“怎么了,站在那做什么,还不去打水,替我洗脸。”
玉儿回过神来,道:“是。”说罢,便飞快的离开了。
一时玉儿回来,伺候苏子规洗了脸。又替苏子规匀了面脂,打上腮红。又要替苏子规重新梳头。
苏子规道:“怎么,梳得很不成样子是么?”玉儿笑道:“没有,只是太过简单了。未免叫人小觑了贵人。”
苏子规道:“那便别费这个事儿了。你帮我挑一支钗吧。”玉儿将一支喜蛛形状的嵌宝金钗,簪到苏子规头上,又将七支嵌蓝宝的小钉头簪簪在正面,如同一排星子一般。
玉儿道:“如今七夕,也不得玩,倒底弄支喜蛛,算是应景吧。”说着,又要替苏子规再添装饰。
苏子规拦道:“罢了,也就这个样子吧。你看时候差不多了吧。咱们去给充容娘娘请安去。”
玉儿道:“别急,您今日起得早,还没到时辰呢,您饿不饿,要不要来碗银耳羹。”苏子规摇摇头道:“不要。”玉儿又问:“那茯苓霜呢?”苏子规又摇摇头,道:“有些苦夏了,你别问了。”玉儿又道:“那奴才一会儿回来弄些陈皮糕,好不好。”
苏子规本意是不要玉儿忙碌,故而敷衍说是苦夏,却不想玉儿反到更用心思,遂道:“我看昨日的糕还好,这会儿应该还有吧,你拿一块给我吃,便罢了。”玉儿伺候苏子规吃了糕,又歇了一会儿,方伺候苏子规去给宋芳墨请安。
饶是如此,苏子规到时,百禄殿内,尚无旁人,苏子规只得一人在此枯坐。
等了许久,众人方陆陆续续的来了。安美人一见苏子规,便道:“苏贵人今日倒早呢?”
苏子规道:“我是个无事的人,自然来得早呢,再说,安美人,你来得也不晚呢。”
安美人笑道:“是啊,我倒忘记了,苏姐姐是没事做的,不及旁人,自然早早要到充容娘娘面前请安伺候了。”
苏子规道:“充容娘娘带着,杨、郑、朱、刘几位妹妹所做的都是正经事,我这个无能的人,能在一旁伺候着,已经是尽了自己的心力了。”
就在此时,宋芳墨缓缓走了出来,道:“苏贵人说得好。”
众人见宋芳墨出来,接连跪在地上,给宋芳墨请安,宋芳墨道一声:“免礼”,又道:“苏妹妹知道自己文墨、刺绣不及旁人,虽然插不上手,却愿意在旁帮衬众人,也是她的一片心意。只是,有一样,昨日,苏妹妹求了本宫,说以后再人前不必提起她参与此事,本宫也准了。往后,你们也不必再提了。”
众人连声称“是”。宋芳墨又道:“本宫昨日开始抄写经文,奈何《仁王护国薄弱波罗蜜多经》二卷八品,一万余字,总要再有两日才能抄写完成,请几位妹妹再等待几日。”
刘芳君带头道:“能得娘娘书法,已是臣妾之幸,叫臣妾等人寻常的刺绣也更添了光彩。”宋芳墨道:“刘妹妹客气了。这等为国祈福的事,本宫能牵头去做,也是本宫之幸。还有一样,本宫想着,前头正殿比各处都要宽敞明亮,到时众位妹妹便在咸宜殿内刺绣吧。”
众人尽皆称“是”。宋芳墨道:“今儿就到这吧,几位妹妹好生歇上两日,后面总要忙了。苏妹妹,你留下。”
众人称“是。”
看着众人陆续的离开,苏子规望着宋芳墨,道:“娘娘留臣妾有什么事么?”
宋芳墨笑骂一声:“明知故问。”
苏子规亦笑道:“娘娘莫恼臣妾,臣妾向来是不会说话的。”
宋芳墨正色道:“行了,本宫也不与你说笑了。今儿玉簪也和我说了,你昨晚上又过来了。怎么,还真想做个伺候人的丫头么?”
苏子规道:“娘娘这话说的,叫臣妾怎么接呢。臣妾只是想着,昨日娘娘若是太过劳累,总是对脖颈不好,多捏上一捏才好呢。”
宋芳墨道:“罢了,你和我进来吧。”说着,扶了霜毫的手,回了内间。苏子规亦跟了过去。
宋芳墨坐在几案之后,伸手向苏子规问道:“昨日给你的那几个字呢?”
苏子规回首问道:“我忘记了,玉儿,你带着了么?”
玉儿连跪在地上,道:“充容娘娘恕罪,贵人恕罪,奴才这便回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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