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项前逃避
皇帝要大婚，娶夏郡主和何郡主，这件事情很快便昭告天下，也传到了军营里，传到了项前的耳朵里。所有人都觉得，郎才女貌，强强联姻，这是皇家之幸，更是天下之幸。
项前不信，坚决不信，他要回京城，找夏雨，找盛旭日问个明白。
嫣然又惊喜，又担心，惊喜夏雨嫁给皇帝，自己总算有了机会，担心项前会接受不了事实，就此沉沦。
……
三日后皇上大婚，两位新娘穿着华丽的衣服，等待嫁入皇宫。
“嫣然，你终于肯见我了。”夏雨淡淡道。
“这几天一直想找你，但是你家里看守太严，感觉几个面孔像是皇宫里的人，不像是你们夏王府的人。”嫣然奇怪道。
“没事的，不用在乎那些。”
“你真的要嫁给盛旭日么？”
夏雨低声道：“我都穿上婚纱了，你还问这些，不觉得有些多余么？”
“你又不爱盛旭日。”
“他是皇帝，我爱他，全天下的女人都爱他。”
“夏雨你骗不了我，你爱项前，你比任何人都爱他，为什么要做背叛他的事情，你让他怎么办？他回来之后会疯的！你这面如死灰的样子根本不像是愿意嫁给盛旭日的样子。是不是他逼你就范，这个狗东西，当真狼心狗肺，压根就忘了当初身陷绝境，是谁救了他，口口声声说是兄弟，结果还抢了自己兄弟的女人，真的是不要脸。”
听完嫣然的话，夏雨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花了眼妆，卸了粉黛：“嫣然，我知道你也喜欢他，很喜欢他，帮我带着我那一份，对他好。嫣然，这是他给我的九死还魂草，还未用完的部分，以后我就不需要了，他在外面打仗，容易受伤，你把这草交给他，一定要亲手交给他，告诉他，我不爱他了。”
“你要说你自己去说，我不做你们的送信人，而且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我是喜欢他，但是他喜欢的是你，所以我更愿意看见你们在一起，我只希望他可以幸福。”嫣然扭过头不看夏雨，实际上心中也潸然泪下。
“嫣然，谢谢你，我知道你其实比谁都想嫁给他，这件事别怪盛旭日，我想他也有难言的苦衷，他是皇帝，这是联姻，即是联姻，就不是他能做决定的，你我其实已经很幸运了，我们轻轻松松就可以拥有别人一生求不来的荣华富贵，总需要舍去些什么，上苍是公平的。我们这样也挺好的，真的，嫣然，你总算有机会了。”
“夏雨姐姐，我真的，真的很希望你们可以在一起，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别傻了，嫣然，我要嫁给皇帝了，你一定要好好爱他，我和他不过是政治联姻的牺牲品罢了，我们不能自私，不能弃那么多条人命于不顾，不计后果在一起。而且，如果我不嫁，和他在一起，他也活不下去，太皇太后会全国通缉他，他会在躲躲藏藏生死一线中度过余生。我嫁给皇帝对你来说是好事，以后你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去喜欢他，爱护他了，他其实是个很可爱很善良的男孩子，你这么漂亮，他会喜欢你的。”
嫣然紧紧抱住了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的夏雨，两位好友算是冰释前嫌了。
许久，夏雨补了妆，盖上了红盖头，准备嫁入皇宫。
项前请了辞，骑着马，拼命往京城方向赶，他需要一个真相，需要一个说法，需要皇帝和夏雨给他一个交代。
当他日夜兼程赶到京城时，大婚已经结束。
项前走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到处在宣扬盛旭日的功德，到处是漫天的花瓣，是紫丁香的花瓣，是她喜欢的花瓣。
年少于危难之间登上皇位，全力支持与罗国一战并且碾压式战胜罗国，而今，夏郡主和何郡主一齐嫁给皇帝，双喜临门，皇帝虽年少，却是不可多得的明君。坊间百姓都在讨论何皇后夏皇妃多配皇帝，郎才女貌。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项前觉得浑身无力，瘫软在了大街上，一个面若桃花的女孩走向他，在他倒下之际喊了声项前。
……
当项前醒来时，看见一个女孩握着他的手趴在他的身旁。
好久，没有看见她了，自从那夜之后，她便消失了。
项前的异动惊醒了女孩，女孩抬起头轻声道：“你醒了。”
“这是哪？”
“这是我房间。”
“叨扰了。”说罢就要下床。
“你要去哪？”
“我要去问个清楚。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别去，别去好么？现在夏雨已经是皇妃，普天同庆，你何必去自取其辱？”
“我不信，我不信那些海誓山盟都是假的，我不信她会喜欢盛旭日，她有多讨厌盛旭日你不是不知道，肯定是被要挟了。”
“项前，你别冲动，你现在我家住下，我父亲要给你接风洗尘，感谢你救命之恩。”
“我又没做什么。”说完项前忽然想起千年雪莲之事，但是此时的他已经顾及不得这些事，挣脱开了嫣然拉住他的手，往外走去。
“少侠留步。”嫣尚书此时走到了门口。
“见过嫣尚书。”项前行礼。
“我嫣络感谢少侠救命之恩，但是皇帝大婚，天下普天同庆，此事已是定局，人生一世，哪能事事顺心如意，一切既已成定局，少侠只有两条路可以走。”嫣尚书说。
“请讲。”
“第一条路是接受，第二条路是揭竿而起，杀入皇宫，夺心之所爱。”
项前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因为他也明白，这两条路他都不会选，只是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感谢嫣尚书提点，项前告辞。”
说罢项前就走了。
“父亲，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你放心吧，他只是不能接受事实罢了。倒是你孩子，你这么喜欢他，多陪陪他吧，只要陪一个男人在最低谷中走过，他会离不开你的。”
“啊！为老不尊，不理你了。”嫣然红着脸跑向了项前离开的方向。
项前走在大街上，嫣然不远不近的在后面跟着。
整个京城都是喜庆的颜色。对罗国战争大胜，皇帝大婚，都是一等一的大喜事，京城的乞丐都坐到了最繁华的酒家，一切开销皇家承担。
大赦天下，所有非罪孽深重的人都得到了赦免。
说书的不再讲述历史，而是讲述现如今的皇帝是有多么伟大，坊间传闻，皇帝乃天上仙族太子下凡，来拯救苍生。曾经遇刺，但是有天神降临救他一命，再后来继大位，对罗国一战是天上仙族用仙力获胜，想当年天神方海莅临人界，是因为要教化皇帝做天下第一明君拯救苍生。
再说现如今两位郡主嫁给皇帝，此乃天定的姻缘，郎才女貌，定能为皇家续上香火延绵子嗣。
项前目中无光走在大街上，终于，走到了夏王府，门口的红灯笼是那么耀眼，夏王府人来人往，来人纷纷献上宝物恭喜夏王爷成为皇帝的岳丈大人。
项前空着手走了进去。
忙碌的下人没人有空理他，都在招呼来访的客人。走到院子里，往事浮上心头。
一年前，就是在这里，项前和夏雨私定终身。
一年后，物是人非，佳人已是他人妇，还是项前好兄弟的妻。
项前从口袋里拿出香囊，不禁潸然泪下。就是在这里，夏雨把香囊给了自己，就是这个香囊，陪他度过了这一年的军旅生涯。
每当深夜，项前总会拿出香囊放在胸口，温暖自己的心，就像是有了全世界一样。每当受伤，项前就会拿出香囊，思念远方佳人，有了它就有活下去的动力。
往事不可追。
夏王爷正在迎客，发现了正在院里发呆的项前，于是走上前去：“项前小友，不知道项前小友何时来的，怠慢了。”
项前从回忆中醒来，怔怔望着夏王爷，夏王爷职业化的微笑让他觉得熟悉又陌生。
夏王爷清理了一下嗓子，看了看周围的来宾：“感谢小友救过爱女的性命，如今爱女已经是皇妃，我一定会和皇帝表明，让他好好赏赐于你。今日，来者是客，想必小友也是来贺喜爱女的，落座吧，你是我夏家的恩人。”
项前的手指深深地扣进了香囊，他的浑身在颤抖，微红的眼圈盯着夏王爷，香囊被他紧紧地碾碎了，他扔下香囊，转身跑了出去，离开了夏王府，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
来到酒馆，要了坛酒，小二说道：“客官今日可是好运气，今日皇宫来信了，所有开销皇家承担，算是大家一起喝了皇帝的喜酒，真是个好皇帝啊。”
“怎么？觉得我没钱么？要这等施舍？”
看着像只发怒的狮子的项前，小二脸上的笑容愣住了，嘴里嘟囔着没见过这么怪的人，转身就去端小菜。
酒家的客人都在谈论这场战争，这桩婚事，有人说到了秦塞大将军的谋略，也有人说到这次大战有一名英勇的少年，立下了汗马功劳，殊不知，这名少年，正在他们旁边独自喝闷酒。
项前不理会任何人，拿着坛子往嘴里灌酒，不久，便醉了起来。
门口矗立着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孩，看向这里。
她搀扶起项前，在下人的帮助下，扶着醉醺醺的项前回到了嫣尚书府。
如果，如果有一天，你能像爱夏雨一样爱我，我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
夜晚，项前醒了酒，看着身旁疲惫的嫣然，心里有了一丝内疚，但是转瞬即逝，他对着关切的嫣然留下了一句：“别来找我，我想一个人静静，便离开了嫣尚书府。”
项前游荡着，离魂般游荡。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草垛边，想也没想躺了上去。还记得那次自己被打出家门，想着草垛上温暖一些，便躺在了上面，血泪交融模糊了视线，当他醒来之后，就看见夏雨了，这次躺在草垛上，醒来还能再见到夏雨么？
何为现实，何为梦境，梦境如何，现实又如何？
第二天一早，项前睁开眼睛时，看见了夏雨，只是夏雨不似初见般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他，而是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坐在他身旁。
原来是嫣然。
深秋的夜，寒霜格外重，项前经历了一年军旅生涯倒是没什么感觉，但是嫣然就冻得不行了，但是又不敢睡，怕醒了之后项前不见了，就一直守在项前身边，瑟瑟发抖一整夜。
项前醒来后，嫣然只是轻唤一声你终于醒了，便昏倒在了项前的怀中。
项前一碰嫣然的额头，就被吓了一跳，太烫了，于是赶紧抱起嫣然往嫣尚书府冲去。
嫣尚书府见嫣然重病而归，上上下下忙活着，项前听太医说只是感染了风寒，休息几日即可，便离开了。
皇帝出城十里迎接大军凯旋。
回到皇宫后，对大军论功行赏。
当赏赐到项前时，大家发现，项前消失不见了，朝堂议论纷纷，皇帝倒是不在意，皇帝宣布，开辟项将军府，从今以后，项前就是大盛国的左将军。
在大军出征不久后，皇帝就开辟了一个项将军府，为自己的兄弟有个家。
只是而今，将军府已开，将军不见了，大街上，多了一个流浪汉。
……
皇宫里，一次宴会结束，盛旭日喝多了几杯，走向了夏雨的寝殿。
“爱妃，替朕更衣。”盛旭日明显带了几分醉意。
“盛旭日，你我只是联姻，逢场作戏罢了，绝不可以僭越。而且成婚当夜我就和你说过，我决不允许你碰我一下，你如果敢，我就和你鱼死网破。”
“放肆！我是皇帝，这天下都是我的，朕想要宠幸你那是你的光荣！”说完向夏雨冲了过来。
夏雨挥动着小刀，割伤了盛旭日的胳膊，盛旭日吃痛，狠狠地还击了一巴掌，夏雨被打的耳朵嗡嗡的。此时的盛旭日彻底醒了酒，转身离开了夏皇妃所住的长生殿去治伤。
夏雨在床上抱着被子哭泣。
她想去自杀，但是担心自己如果没了，父亲该怎么办，嫁入皇宫之后，越来越思念项前，自己背叛了和项前的爱情，项前会不会疯了似的找她？项前你在哪？你过得怎么样？
这皇帝平日里都挺好，但是喝醉了，就会来找自己一番纠缠，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
项前终日躲在京城郊外的草垛里，渴了就从水沟里喝点浑水，饿了，就把草放在嘴里咀嚼，干草难咽，项前一次一次的呕吐出来，但是接着又开始吃起来，他的肚子里本来就没什么粮食，吐出来的全是酸水。
他开始偷酒窖的酒，喝醉了就会睡着，梦里，夏雨会和他花前月下，对饮成双。
很快，他就像个疯子一样，脸上全是泥，浑身散发着臭味，衣服上破破烂烂都是坑，裸露出来的皮肤夹杂着血和泥的颜色——每次去偷酒被发现，都逃不掉一顿毒打，他也毫不在乎，小时候也是这么被打过来的，这些人打自己没有下死手，反正自己皮糙肉厚，这些人可比父母对自己好多了。
皮开肉绽之后，躺在草垛上，不容易睡着，浑身疼痛，稍微一个翻身就会因为伤口扎到草疼醒，疼醒，就梦不到夏雨了。
久而久之，他忘掉了白天和黑夜，忘掉了世上的一切烦恼，终日饮酒。
项前自小害怕黑夜，因为一个个夜晚是在噩梦中度过，每一个夜晚是他挨揍的时候，也是他梦里会梦到被父母无休止暴打的时候。
自从有了夏雨，梦里出现了第二个场景，就是他一睁开眼，眼前夏雨托着脑袋盯着他的样子，还有夏雨要和她厮守一生时的誓言，那个香囊，寄托着他对夏雨的思念，而今，香囊丢了，他和夏雨的最后的信物也没了。
而今，梦里和夏雨刚甜言蜜语完，夏雨就消失了，自己也回到了小时候，父母轮番打自己的场景浮现眼前，梦中时常惊醒，害怕之后，继续睡去。
他再也够不到夏雨的手，无论他再怎么追，都够不到夏雨的手，夏雨消失的太快，他追不上。
夜里，天空飘起了雪花，项前在睡梦中冻得直打哆嗦，睡眼朦胧中醒来，发现原来是下雪了，白色的雪花，好美，项前微笑着沉沉睡去。
或许，这样也是一种解脱吧。
项前消失了三个月，项将军府一直缺他的主人，坊间传闻，项前将军乃天上天将，为了帮助皇帝打赢这场仗而下凡，此时战争结束，作为天神之徒，他回到了天上。
嫣尚书府的家丁满天下在找项前的下落，从未停止。
嫣然看着漫天飘落的雪花，心里说不出来的忧心忡忡。
她立刻遣家里所有的家丁出门寻找流浪汉，遇到在大街上的年轻流浪汉立刻告诉她。
她自己也浑身打着哆嗦在外面寻找。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见到了他。此时的项前，哪有一点战场上神勇的模样，完全就是一个流浪汉的样子，穿的极其单薄，蜷缩在地上，冻得直哆嗦，但是还是睡着了，身上也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小姐！”小翠看着貌若天仙的小姐当街抱着一个流浪汉，仔细一看才辨认出来，这是项前将军。
“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接着，便命人把项前抬了回去。
第二天醒来，嫣然受了些风寒。
项前三个月没有吃饱饭了，顾不得颜面，抓起羊腿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嫣然则在旁边夹菜倒酒。
“这段时间你去哪了？”嫣然关切的问：“没有好好吃饭了吧，都瘦了这么多了。”
“一直在京城，哪也没去，天下之大，竟然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怎么会，有我嫣然的地方，都是你的容身之所。”
“谢谢你嫣然，但是真的对不起，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放下她了。”
嫣然看向远方，鼻子酸酸地：“我知道，你爱她，她也很爱你，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逃避有什么用么？”
“我本就是个孤苦的命，你何必这么执着？”
“那你又何必这么执着？”嫣然吸了吸鼻子盯着项前反问道。
项前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叹了口气，便起身打算离去。
“你去哪？”
“走到哪，算哪。”
“好，我陪你。”说完，嫣然也起身。
“你别这样，嫣然，我想一个人。”
“我有两个东西给你，但是我给你之前你需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什么东西？”项前好奇的问。
“当初你们两的信物。”嫣然拿出了九死还魂草和香囊。
看着项前诧异的眼神，嫣然解释道：“那天我看你在夏府把香囊弄破然后扔了出去，我想着这毕竟是她给你留下最后的东西了，你肯定会后悔，就给你拾起来缝好了。”
项前沉默了一会：“你有什么心愿？”
嫣然顿了顿，调整了一下状态，回到了那个高傲的她：“从今日起，你要好好待在你的项将军府，不可以继续流落街头，再就是，我要见你，你不能拒绝，任何理由也不可以。”
项前想也没想，便同意了，拿走了礼物，留下了一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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