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代价

　　陶梦婷显得很急迫，在确定了用于辰的方式获取她祖父的记忆之后，简单的和我约定了时间便直接离开了咖啡厅。

　　我有些莫名，总感觉她太过心急，一开始我还以为她急于将自己的祖父复活，可转念间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回到梁丘家，我越发的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忍不住又一次翻开了于辰那如同玄幻小说的笔记本。

　　于辰的表述很清楚，想要将已经成为故事世界一部分的人带回来，首先需要准备一个古老的祭坛，按照他上面记述的流程完成祭祀。

　　整段祭祀的描写非常细致，甚至让我感觉有些苛刻。和电影中那种处处随意的风格完全不同，于辰的描写甚至让我想到了科学实验。

　　整个祭祀流程中，所有需要的东西都要称量，甚至精确到克。于辰在这些数据后面罗列出了详细的换算，将古代市斤和现代计量单位全部换算清楚。

　　如此详细的流程更让人感觉出戏，很难接受古人已经掌握了如此严谨的操作流程，甚至每一步都有详细的测试数据，好像一堂完整的化学课一样。

　　而这些步骤全部成功之后，也只能将主持祭祀的人送进故事世界，相对来说会更精准的找到想要找到的人，却并不是直接找到对方的记忆。

　　后续在故事世界中还需要获得对方的认可，在对方放开心防的状态下，再次施展另外一种祭祀，才能顺利进入对方的记忆世界。

　　进入对方的记忆世界之后也不是立刻能够获得对方的记忆，而是要在记忆的世界中检视每一个角落和细节。

　　既不能让记忆中的人发现，又不能做出任何可能影响记忆发生变化的事情，完全按照观众视角去参与到那个人的记忆画面。

　　我翻来覆去强迫自己看了三遍于辰的笔记，还是没有弄清楚陶梦婷为什么这么急切。想着想着我忽然将这段流程套在了梁丘和夏韵然的身上，猛然间醒悟过来。

　　换做梁丘和夏韵然，想要说服他们放弃故事世界的执念很难，而且他们在故事世界中生活了十五年，不一定能够接受我的说法。

　　最为重要的是，即便我能够说服他们，那么这十五年在故事世界中的记忆又该如何处理。如果一成不变的带回来，再把他们成长的记忆全部灌输回去，他们有着十五年故事世界的经历，最终会让他们无法适应现实世界的生活，甚至因此而疯掉。

　　而如果我放弃这十五年的记忆，那么他们三十岁的身躯就只能拥有十五岁的思维和记忆，回归现实世界第一天就会被人当成智障，甚至有可能被强制送进精神病院。

　　于辰说过，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都会付出巨大的代价。之前我并没有注意这些，笔记中也没有提到，可只要仔细思考，还是能发现这方面的漏洞。

　　一个缺失十五年记忆的人，回归现实世界未必就比让他们留在故事世界要好。而且更奇怪的是，按照陶梦婷的说法，她的祖父是在今年年初去世的，于辰笔记只提到了可以将进入故事世界的人带回来，却从来没说过这种方法能让死者复活。

　　如果这种方法真的能让死者复活，恐怕千百年来早就让古代皇帝据为己有了，那种诱惑绝对会在现实世界中掀起血雨腥风，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有少数家族掌控相关信息。

　　以此来说，陶梦婷急切的想要寻找她祖父的记忆，只会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她没有说实话，她的祖父并没有过世，而是和我舅舅一样，只是进入了故事世界。

　　这样来说，她将她的祖父从故事世界带回来，本身并没有太大的问题。时间很短，对她祖父的影响应该不大。

　　第二种可能是基于她希望我也参与到这件事来推测，这说明我一定存在某种用途，或者说在这件事情中，对她会有帮助。

　　仔细的分析了于辰笔记中的每一个字，我并没有找到任何对于人的要求，也没有觉得自己会和那些祭品之间有什么关联。

　　于辰的笔记中说的很清楚，获取完整记忆之后，用一种类似催眠的手段可以将故事世界中的人带回来，而处于这种催眠之下的人，会降低思维能力，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任凭操作者摆布。

　　在这个期间可以将记忆逐步灌输进对方的大脑中，用阅读和暗示的方式让对方接受。这其中没有提到任何一句需要一个替代者身体的说法，甚至也解释了这种方式不需要替代者。

　　看看自己的身材和样貌，我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好的替代者，只要陶梦婷眼光没问题，应该不会选择我的这具躯体让她祖父用。

　　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太过自卑，太过贬低自己。这种不自信和自我否认甚至让我开始自我嫌弃，又没有胆量因为自卑而放弃生命，只好强迫自己在脑海中给自己找一些优点，让自己换个心情。

　　现实世界的标准显然并不适合我，我只能将这个标准一再降低，到最后甚至只能暗示自己，要大脑去寻找自己与众不同的地方。

　　想着想着我并没有想到自己的优点，却恍然想起在整件事情当中，自己似乎和其他人并不一样。

　　作为初中同学中最早也是接触笔记本时间最长的人，我没有进入故事谁。即便是事情过去了十五年，我依旧是在有心人的安排下才进入的故事世界，这说明在思维活跃方面，我和其他人是有所差别的。

　　好不容易找到一点与众不同之处，我开始努力将这一点放大，希望能找到自己身上更多的不同，却没想到就是这么个无聊的想法，竟然真的让我发现了一个一直忽略的细节。

　　一直以来，我一直忽略了离开故事世界时做的那个梦。梦中的一切都是我无法接受的，可如今再来仔细推敲，还是能发现一些让人毛骨悚然的细节。

　　我在一家精神病院中生活了十五年，十五年来一直在笔记本上创作故事。如果把创作故事变成阅读，似乎就能印证于辰笔记中最后的那一段，利用阅读和暗示，让带回来的人接受记忆。

　　想到这我出了一身的冷汗，忍不住用颤抖的双手再次翻开于辰的笔记本。再一次去看于辰笔记中将人带出故事世界的方法，我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那个将夏韵然带进故事世界的人就是我，是另外一个我。一个曾经进入故事世界，成为故事世界中的一部分，甚至成为了和夏韵然一样，不断尝试修复故事世界的疯子。

　　有人用了于辰笔记中的方法，寻找到了我曾经的记忆，并且将我带回现实世界，让我接受自己曾经的记忆，彻底忘记故事世界的经历。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因为随着这个念头的出现，我忽然发现自己对于那个梦的记忆越发清晰。而且随着这段梦境画面的清晰，我恍然发现，自己这十五年来，竟然没有留下任何印象深刻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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