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3章
现在沿着河岸边跑边大喊“救命”的这个女孩儿叫宁祁，今年六岁，是宁将军和妻子现今唯一的一个孩子。而宁将军是前朝驻守北疆的将军，也是少数被夏帝接纳的前朝将领。
她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因为她们家选定了这个地方作为明天上巳节的活动地点，宁家虽然算不上是夏帝的心腹，但也不至于要在委委屈屈的待在这种破败的犄角嘎达里面过节。要知道塔靖河东岸修的美轮美奂，可宁祁现在所在的西岸却是一片荒草丛生、残垣断壁，绝不是寻常人家参加祓禊会来的地方。
就算宁祁她们这群小孩都是武将家的也一样，她们家里虽然没打算提前清场什么的，但好歹还是要和同朝为官的人交际一番的，自然是在东岸选定了地方。
也正是因为塔靖河边的下人们来来去去，还设了一些或明显或隐晦的分隔线，严重干扰到了宁祁他们这群小孩子的活动，恰好他们之中有人知道西岸才清理过一波闲杂人等，最近正是清净的时候，所以宁祁才会带着人过来。
虽然说朝中大部分对于祓禊这个消灾祈福的活动都不是特别在意，虽然说他们更愿意靠自己的努力去赢得更好的未来，陪着夏帝一路走来的大臣们尤其如此。毕竟算起来他们可是反抗了仙人，才走到如今的地步啊。但好歹是个轻松愉快的休沐假期呢，有机会放松放松总是好的。
东岸的下人变多是最近几天的事情，可宁祁他们却不是最近才在河岸边玩耍的。武将家的小孩可没有拘在家里的习惯，基本上是能走路就开始散养了。塔靖河边因为地方大、好躲藏、离家近又不会被大人说吵闹，所以几个武将家干脆合计着让几个护院带着这群吵吵闹闹的小孩子在河边玩儿。
虽然说是河边，但也离真正的河岸十米开外了，再加上带他们出来玩的这些护院有不少都是从军中出来，有武艺在身，所以家里都挺放心的。
而临近节日，宁祁她们常玩儿的地方因为上巳节的缘故，出现了不少人，被打扰了几次之后，她们干脆撺掇着护院带她们去了对岸。那边人更少，地方更大、地形也跟复杂，除了玩打仗游戏，还能捉迷藏。
宁祁就是在捉迷藏的时候越走越远，因为地形复杂，结果绕过了护院，走到河边，撞破了秦氏谋杀现场的。而从她喊了这么久都没有动静来看，恐怕她走的比她之前想的要远的多。当然，也可能是另一边出了什么事情，所以那边没听见她的喊声。
反正等宁祁看到水里的小孩子已经开始不怎么动弹的往下沉之后，她心里是一个咯噔，脚步也不知不觉的慢了下来。正当她以为自己没法救下水里的那个小孩子的时候，她的背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女声。
“是谁在叫救命？！”似乎是因为求救声消失了，循声找过来的人失去了方向。对方主动开口喊到。
狄二娘是村子里胆子最大的女孩儿，也是敢为了打猪草走的最远的。她们村里塔靖河隔了一座小山丘，靠近村子那边的猪草被村子里年纪小一些的孩子砍得差不多了，所以狄二娘习惯到山丘的另一边打猪草。
也正是她的这个习惯，才让她隐约听到了宁祁的求救。听起来似乎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循着声音找了过来。
宁祁听到回应声的时候，眼神一亮，重新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喊道：“这里！这里！”
狄二娘走过来之后，只看到宁祁这一个小女孩儿旁边并没有什么彪形大汉，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要是真有个男人在这里欺负人，她还真应付不来。
她疑惑的看着除了有些气喘的宁祁，问道：“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没有哪里要救命的啊？”
宁祁看到来的是个十几岁的姐姐，同样有些懵，她能不能帮上忙啊？不过她看了一眼水里的孩子，也顾不上了。
她指着水里说道：“我、我弟弟掉进水里了，你会水吗？可不可以去救救他。”
宁祁不确定来人会不会愿意为了救一个小孩子，而牵扯上谋杀案，因此下意识的遮掩了她之前看到的事情，假称现在的情况是她弟弟意外落水。
而狄二娘有些为难的看了眼不知深浅的河水，犹豫的对小姑娘说道：“可、可是我也不会水呀。这要怎么救啊？”
宁祁一愣，她没想到来人竟然不会水。看着水里快要看不到的小孩子，她知道时间已经不够让她再去找其他人了，只得咬牙道：“我会！游泳我来，你有绳子吗？系在我身上，我游过去抓住他之后，你把我们拉回来。”
她虽然会游泳，但是之前没人辅助，她也不敢下水救人，别人没救回来，自己也搭进去了。现在有人拉着，就算她游到一半没力气了，也能保证自己的安全。这样的话，她也敢放心一试了，毕竟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不会比什么都不做更糟糕了。
狄二娘听到小姑娘的话，把捆猪草的绳子拿给了她。看着她干脆利落的往自己身上绑绳子的动作，有些慌乱的问道：“你真的可以吗？要不然我去找人帮忙吧。”
宁祁用绳子在身上系了个父亲交给她的活扣，听到这个小姐姐的话，一边将绑好的绳子一边交给她一边说道：“来不及了，你一定要抓紧啊。如果我抓住了他，就举手摇三下；或者是我往下沉，三息都没起来的话，你就用力拉绳子，把我拉回来，知道了吗？”
见对方点了点头，抓紧了手里的绳子，宁祁深吸一口气，纵身跳进了河里。
宁祁一下水，就庆幸自己之前没有莽撞的下水。这里虽然是塔靖河水流比较平缓的位置，但这毕竟是一条大河，和父亲教她学游泳时用的小池塘不可同日而语。她一下水就感受到了很大的阻力，就算自己用力的游了，也难免被水流带歪了方向。
狄二娘看着小姑娘歪歪斜斜的朝着水流中的另一个小孩儿游过去，担心的不行，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小姑娘，随时准备用手里的绳子把她拉回来。
等到宁祁挣扎着游到庞鸿羽身边的时候，她吃惊的发现对方不仅没有昏过去，脚底下还在努力的蹬水，手上也在挣扎着。不过看的出来，对方不仅没有游泳的经验，还已经不太清醒了，他的动作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整个人还是不受控制的往下沉。
宁祁担心他迷糊中会抓着她不松手，让她没法浮起来，一边努力的跟他说：“我是来救你的，你抓住绳子，别抓我。”一边将绑在自己身上的绳子后面拉出一截，朝着他的手上绑了上去。
不知道是他听到了她说的话，还是已经没有精神再动弹，他真的没有死命抓着她不放，而是抓住了她递来的绳子。宁祁成功将绳子绑好之后，就按照约定的伸手摇了三摇，感受着绳子上传来的拉力，她也算是稍微放松了下来。
等到狄二娘将宁祁和庞鸿羽都拉上来的时候，庞鸿羽是已经彻底昏过去了，而宁祁为了保证他能浮在水面上呼吸，也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
所以狄二娘看着一上岸就躺平在了地上的两个人，一时之间也有些麻爪，不知道该先处理哪边。
宁祁倒是看出来了，她摆了摆手说道：“我只是有些累到了，暂时使不上力而已，你先去看看他吧。”
狄二娘也只能选择相信宁祁了，她将自己带的帕子交给小姑娘，让她擦一擦，然后才转过身来看庞鸿羽。她先是将庞鸿羽口鼻处清理了一下，发现对方还有呼吸，然后将他抱起来放在腿上，挤压背部。等到他把水吐出来之后，才又将他放了下来。
狄二娘摸着小孩子强健起来的胸膛起伏，确定他活下来之后，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而后她注意到天色逐渐阴了下来，似乎马上就要下雨了。而眼前的小姑娘一身湿漉漉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开始打喷嚏了。这要是感冒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她有个弟弟就是发烧病死的。
她有些不满的问道：“我没在附近见过你们，你家在哪里？你家大人呢？怎么能放你们两个小孩子在河边玩儿！快下雨了，我把送你们回去。”
宁祁面对狄二娘连珠炮似的问题愣了一下，在犹豫有哪些能回答，有些该不该说的时候忽然一阵大风刮来雨点噼里啪啦的就落了下来。
狄二娘一时也顾不上小姑娘的神情，忙抱起还昏迷着的庞鸿羽，牵着宁祁往一个方向走去。她一边走一边说：“算了，这个情况回去也来不及了，这件事等会儿再说，先避避雨吧。我知道这附近有一个破庙，我们可以在那里生一堆火，先把衣服给烤干了，别没淹死在水里，反而在岸上发烧丢了性命。”
宁祁松了一口气，急忙慌的时候没有注意到，现在事情结束了再回想起来，关于她的求救声为什么没有喊到原本应该在那边保护着的家丁这件事，她心中还有些疑虑，不知道该不该带着救下来的人去找他们。
三个人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在狄二娘的衣服全被淋湿之前进到了破庙里。虽然说是破庙，但里面也没有摆什么神仙木像，除了中间的高台之外，似乎只是一个废弃的屋子。屋子里有不少稻草，狄二娘还东掏西掏的，掏出了一个火折子和一些柴火，看起来似乎对这里非常熟悉，想必平时没少待在这边。
等到她把火堆升起来，就一边让宁祁把被打湿的外衣脱了，放在火堆旁边烤干，一边起身把放在一边的门板将对着庙里灌这冷风的大门挡上。然后回来将庞鸿羽湿透的衣服脱下来放在火堆边烤，自己抱着他也靠在火堆边取暖。
过去了这么一些时间，狄二娘此时也反应过来了，刚才在河边她或许不该问那么多的。从男孩子和女孩子的衣着来看，这两人恐怕出身大家族，现在身边也没有个什么下人看着，这件事说不定就和那些传说中的大家阴私有关呢，她不该知道更多了。所以她也很懂事的不再问起。只是将怀里的小孩子抱的更紧了一点，他年纪还这么小，懂得些什么呢，就要遭这份苦。
而宁祁见她不再提起落水的原因，也只是以为自己糊弄过去了。她追着庞鸿羽跑了这么久，还下水游了泳，专注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放松下来之后她就已经有些睁不开眼了。
风雨渐大，明明还不到中午，天色暗的仿佛已经步入了深夜。三人在这破庙之中避雨，无人说话，一时之间倒也清净的很。
狄二娘稍微放松了下来，这才发觉经过刚才的事情，她也有些手软脚软。不过她看着昏昏欲睡的小姑娘，担心她这样睡着会着凉，因此主动开口和她聊天。
“我还没问过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宁祁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慢悠悠的说道：“我叫宁祁，六岁了。姐姐呢？”
“我叫狄二丫，你叫我狄二娘就行，我今年十三了。你弟弟长得真可爱啊。”
宁祁这才第一次仔细看了一眼自己救起来的小孩儿，“嗯，长得的确很可爱。”两个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这么歇了一会儿，二娘摸着衣服差不多干了，便让宁祁把衣服穿上，而自己则是把她弟弟的衣服拿过来给他重新穿上。只是等她的手放到庞鸿羽脸上时，便有些惊慌的叫道：“糟了！他好像发烧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不知道是落水受了凉，还是之前受惊了导致的，反正庞鸿羽此时已经是烧的脸色发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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