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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24章


国子监的青年才俊被直接召进宫,跳过重重考验直接参加殿试,试题只有一道,你想当多大的官,就去他的尸身前,脱下他的官服,摘了他的官帽,收了他的官印,取而代之。胆小者出,有志者留。殿门全开,入冬的冷风刮得人脸生疼,一套套官服被脱下,一个个人将被遗忘,朝廷,将迎来新生。

        文武百官跪在已经渐渐凝固的鲜血上,跪在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少年的面前,三拜九叩,齐声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是止不住的颤抖。天又阴又冷,风声怒号,像鬼魂哭诉。

        他盯着正前方的琉璃珠,没说起,也没说不起。冰冷的石板上,有人坚持不住弯下了腰,一个、两个,几乎所有,向他臣服。

        向他臣服。

        登基七日,带着十万散兵残将,北延皇帝亲征平乱,攘外安内。出征的前一夜,他第一次梦见了小姑娘。

        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挥剑的,看书的,扫叶的,微笑的,偷偷掉金豆子的。每个身影都是她,每个身影边都有他。少年的喜欢连自己也不知道,只以为看她练剑成了习惯,一日不见,便觉思念。

        终究是定力太低,没忍住,还是趁夜色浓,去了趟陵幽山。山很开阔,他站在她门前,抬手,又放下。转进了柳桑子的屋子,天上月圆,屋中人烂醉如泥。他割下柳桑子腰间香囊,挂在自己身上,望了小山头许久,一跃而去。

        次日,陵幽山遭袭。

        林忻心中一阵后怕,嘴角却挂起一抹讥笑,差点忘了,自己是个没有什么实权的皇帝。没有实权,便只能受制于人。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都不能自己决定。

        他将香囊放入乌木盒,完好封存。平西蛮,定九洲,下伐南渝,上并达万。削重臣,养亲信,从无依无靠到坐稳这个位置,八年不止。

        那般狡黠、机敏、武功超群,他早该想到的。

        他抬起头,空中星河流转。

        他想起,那天夜里,也是这般繁星璀璨,河水中也像是飘满了星辰,可是再多光,再多灯,再多星,也点不亮她的眼睛。

        他想起,她提起叶司秋时的咬牙切齿,满眼的恨与不甘。

        他想起,她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在立夏的暴雨清晨,满城寻找她的过去,活在自己的回忆里,不愿清醒。

        他想起,她甘愿为活命自刺一剑,会废掉跟踪自己的暗卫筋脉,却心疼于一头鹿临死前的悲泣哀鸣。

        他想起,她不相信有人会对她好,却无关亲缘,努力去讨好别人,把自己封在一个壳里,不愿与人交谈。

        他想起,念她到深处时,比药膏还痒百倍。

        思绪纷繁。

        林子另一侧。

        老马识途,这马虽然不是老马,但认路的能力还是有的。

        她正欲出林,似有所感,脚步一顿,若有所思地望向树梢,那里只微微晃动,好像是被风吹拂着一般。

        可是现在哪有风?

        夏倾也跳上了树梢,她在树枝上看了几秒,轻声道,“师兄既然来了,为何还躲着十一?”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传过。一道虚影闪过,出鞘的是两柄剑。

        银霜赛雪,锋芒乍起,虬枝轻颤,花叶齐飞。双剑相触,如碎冰碰壁,剑吟不止,似啭啭鸟鸣。

        夏倾用剑尖轻轻挑走陈芝的攻势,笑了笑,“本来还想给师父报个信,现在看却是不用了。师兄想试我功夫,也不必总在树上试,怪吓人的。”

        对面人却好像全然没听到一般,手中剑影变得更为虚幻,只攻不防。

        夏倾心中一凛,他竟是连扶桑十八变都使出来了。师父从前教他们时就说过,扶桑十八变虽威力巨大,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是死敌不能轻易使出来的。

        她这样想着,话就到了嘴边,笑容也渐渐冷下去,“我乃死敌么?”

        陈芝却突然将已经袭来的剑往回收,剑回,他晃了晃,险些掉下树枝。将兵器在招式用到一半时收回,这在作战中是大忌。就算不想伤害眼前人,也是要把力道卸在地上的。可是这没有地,难道要他去砍夏倾所在的树枝么?

        所以这一剑,他自己硬生生地受了。

        他抬起头,望向女子,“月余未见,师妹武功倒是长进不少。不过那么好的功法,你不使出来,难道不是可惜了吗?”

        夏倾静静地看着他,“我听不懂师兄在说什么。”

        陈芝哈哈大笑,全然不似平时温润儒雅,“你听不懂我说话,哪里就能听得懂一个老人说话呢。”他几乎笑得停不下来了,“你还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吧,不对,你要是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也不会和她混在一起了。”

        夏倾嘴角弯起,却比天上的钩月还要冰冷,没有一丝温度,“我是什么样的人,师兄不是早就知道了么,不过是不愿意承认,你亲眼看着长大的小师妹,变成了你最看不起的样子罢了。至于她是什么样的人,和师兄半点关系没有,倒也难为师兄上心。”

        陈芝仔细地看着女子,好像第一次认识她一般,“为何?”摆在你面前的是绛泠宗,你却为何要去和一个臭名昭著的杀手一起,去学那旁门邪道?

        夏倾也道,“为何?”为何世人常以手上鲜血多少论正恶,而没有想过,有些人为了能看到明天的阳光,不得不拔出腰中的剑,纵使他们是罪有应得?

        两人相对而站,中间是被割去的乱糟糟残枝,像是一条沟壑,横亘在他们之间。

        即使只有一步远,也没有人试图主动迈过。也没有人听懂,话里的未尽直言。

        星星闪了闪,重新亮起时,树上已空无一人。马儿已跑出数十步,刚才的这一切,仿佛从没发生过,只有两个人知道,不是梦。

        但世间不止两个人,树林里也不止两个人。

        夜色与黑衣交织,使得那个身影看不分明。马儿像是能通人性,也乖乖的站好,不再发出声响。

        树上还残留着他们两人的气息,很淡,却与林中的草木香格格不入。

        他仿佛还能看见两人贴的极近的身形,和轻得,不会让第三个人听见的窃语。

        “没关系,”他的声音也很轻,“夏十一,我们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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