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110章
方才那一耳光是盛怒之下没有控制住,池霁自然不可能真的采用暴力手段去教训池承霖。
哪怕这个人的所作所为已经离谱到了一定程度。
看到陆长明一副要动手的样子,池承霖压根一点都不怕,满不在乎的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摆足任人宰割的样子。
陆长明本来就觉得他欠抽,见状愈发难忍怒火,真心实意的想让他见识一下社会的毒打。
然而手中的拳头还没举起来就被池霁按了下去。
池霁视线锁定在沙发边的轮椅上,他默不作声的走过去,俯下身拔掉连接在电池上的插头。
随即,他在池承霖周围绕了一圈仔仔细细的检查,确定没有任何危险物品之后才停下脚步,掀起眼帘四处张望。
家里的陈设和他当年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
池振鸿为人十分注重排场,池兴集团鼎盛时期的那些年,家里经常来客人,所以客厅的装修尽显奢华,从手工雕刻的实木真皮沙发到各个角落大大小小的摆件,每一个细节都构造出一目了然的富贵。
在这位父亲心目中,无论是住的房子还是用的东西都必须是最好的。
包括儿子,也必须是人群里最优秀的。
池霁并不知道别人的童年是怎样的,因为他一向没有什么玩伴,但确实说不上有多快乐。
他所享受的物质生活几乎是世界上最好的,可他也活得很累。
从记事开始,相比自己工作繁忙的父母,他最熟悉的人其实是家里的佣人,以及各个领域的家教。
从最初的拼音和算数,到后来的语数外政史历生。
每一个科目都有家庭教师在课余时间对他进行一对一的辅导和巩固,保证他能赶上课堂的进度。
这些老师会在星期六和星期日两天井然有序的依次出现,无缝链接。
其中还包括钢琴这项“兴趣爱好”。
池振鸿望子成龙的心态十分迫切,极其渴望孩子可以在外人面前给自己长脸。客
厅里那架三角钢琴之所以摆在那里,就是为了在客人来家里做客的时候方便池霁进行才艺展示。
池霁并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喜欢弹钢琴,总之并不讨厌。
他的学习成绩向来不算拔尖,因为每次弹过琴之后都可以获得池振鸿的夸奖,池霁练琴的时候一直都十分认真,希望能让父亲在和客人聊天的时候多一份自信和骄傲。
毕竟池振鸿实在是太忙了,父子两个能相处的时间本来就不多。
池家的别墅有整整三层,还有一个很大的院子,可池霁无论如何回忆都寻不到这栋房子里有关于温馨的蛛丝马迹。
少年时家里就只有佣人作伴,现在连佣人都没了,更显得冷清。
姚思梅早已把自己的个人财产算的清清楚楚,离婚和池振鸿的罪行得到盖棺定论一样只是时间问题。
估计要不了多久,这个空荡荡的房子也要没了。
在家庭破碎的时候,房子可以轻而易举的作为财产分割被处理,可活生生的人怎么办呢。
池霁收回目光,随身坐到沙发上静静地看着池承霖,回想着满地鸡毛的“家务事”,对这个烂摊子感到深深的无奈。
陆长明也没说话,默默走到他身侧,坐在沙发扶手上。
池霁重新捋了一遍池承霖刚才说的话,再次开口问他。
“池承霖,你觉得痛快吗?”
池承霖闭眼靠在沙发上,听了池霁的话之后湿润的睫毛微微动了动,他并没有睁开眼睛,声音沙哑的反问:“什么痛快。”
“折磨别人,你觉得痛快吗。”池霁补充道。
话音落后,池承霖沉默了很久。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被头顶的水晶灯晃了一下,拿手臂挡住光芒,似笑非笑:“我押上所有筹码,你迎刃化解不痛不痒。怎么,现在要什么有什么,你终于扬眉吐气,想好好奚落一下我了?”
听他这么说,陆长明火气又上来了,扭过头正想开骂就被池霁一个覆手的动作轻飘飘的挡了回去。
“回答我的问题。”池霁目不转睛的盯着池承霖,“耍心机对付我,逼走任澜,你都得逞了。你告诉我,你觉得痛快吗。”
池承霖第一次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池霁。
这个所谓的哥哥,一直以来都被他轻而易举的算计欺负,逆来顺受,从来不曾回应也没有一句怨言,一度让他觉得自己是胜利者。
这种看着别人也被打趴下的感觉,一度让他特别痛快。
可当他眼睁睁看着池霁一次又一次站起来,再怎么踉踉跄跄都可以继续往前走,他茫然了。
他发现对池霁来说,跌倒之后顺理成章可以站起来,并且站的越来越稳。
可他不行,他站不起来。
他就这样日复一日的待在曾经摔倒的那个地方,无论如何努力都站不起来。
折磨别人得到自我解放的方式就像一种毒药,只能获得短暂的快乐。
随着时间层层累积,这药的作用失效了。
相比这样痛苦的活着,死对于他来说是更加简单的事情。
之前他的心里还有一些不甘心。
不甘心池霁拥有了爱情和事业。
不甘心妈妈分给了池霁那么多爱。
不甘心父亲认识到自己的残缺之后把自己当做弃子。
直到任澜的离开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让他觉得这人世间好像真的没有什么意思。
顶灯刺目的照射下,池承霖眼前仿佛散光般一片斑驳。
高强度的灯光让他的瞳孔发涩发酸,可他却自虐般不肯闭上眼睛,仰头继续望着,任由眼泪再次被刺激出来,顺着眼尾落入发缝。
“不痛快。”池承霖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说道,“一点都不痛快。”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池霁对他说,“除了妈妈,任澜是唯一一个关心你爱你的人,你为什么非得伤害他,逼他走。”
闻言,池承霖突然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嗤笑出声。
“你跟我谈什么爱啊。陆长明是真的爱你,傻子一样等你那么多年,我知道,你不用特地炫耀。但这世界上有人真心爱我吗?无论是妈妈还是任澜,都是可怜我罢了,你当我真的傻?”
说到这里,池承霖坐起身,满眼泪光的和池霁对峙。
“你不也是看我可怜才不想跟我计较的吗?一文不值的怜悯我这辈子已经见得够多了,少跟我谈爱,这世界上最可笑的就是爱。你以为陆长明会爱你一辈子吗,他不会的。”
话毕,陆长明怒极反笑,凌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挑拨离间这么老的花招这么多年还在用,你不觉得lw吗?”
“甜言蜜语谁不会说?妈妈保证过我是他最爱的孩子呢,然后呢?还不是偷偷往米国打电话?任澜还说永远都不会离开我呢,结果呢?你现在的确可以说爱,但过三年,五年,十年呢?”
说完,池承霖冷笑了一声。
“到底是我拎不清还是你们两个拎不清?少在这里说教,我可不想听主角的演讲。”
陆长明知道自己和疯子永远无法沟通,撇头懒得搭理。
听了这样的话,池霁丝毫没有动怒,平心静气的缓缓开口:“你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的不痛快。”
池承霖犟脾气上来向来不讲道理,闻言立刻往后一靠,闭上眼。
“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我没问你想不想,你想不想我都要说。”池霁没有和他废话,开门见山,“因为你很渴望别人能够爱你,关心你。可当别人给你爱的时候,你又起怀疑。怀疑别人给的不够多,不够真诚,怀疑这爱有保质期。”
听到这里,池承霖像是不愿意面对一样抬起双手,死死捂住耳朵。
池霁没说话,转头给陆长明使了个眼色。
陆长明正有一肚子气没地方发泄,接收到这个眼神时候立刻心领神会,站起来走到池承霖面前,在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如同拎小鸡一样把他拽起来,二话不说扒下他的牛仔外套,三下五除二的用上自己拍警匪片时学的技巧,把他的手牢牢捆住。
池承霖逆反心理很强,拼了命想要挣扎。
可牛仔质地的外套不但结实,摩擦力也很强,任由他折腾了大半天一点都没松开。
“你小子真以为没人能收拾你是吧?”陆长明把他丢回沙发上,嫌弃的拍拍手,“老实点,主角的演讲你要认真听。”
突然意识到困扰自己这么久的人其实如此轻而易举就可以被制住,池霁又气又觉得好笑。
为了避免激怒池承霖,他把笑意收回去,淡然的说。
“感情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它的基石只有信任。怀疑一旦生成,罪名就成立了。人活在当下,无论是妈妈还是任澜,他们都没办法证明自己永远爱你。你要的的‘永远’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来,所以你永不知足,需要他们去证明。”
听到这里,池承霖忽然停止了挣扎。
池霁叹了口气,无奈道:“可要他们证明多少次才够呢?你只要不相信,谁都没有办法。”
“可我已经证明我是对的。”池承霖红着眼睛反驳,“任澜他就是走了,他没做到自己承诺的。你大可以试试陆长明,他也一样!”
池霁毫不犹豫的摇头:“我不会试。”
池承霖认为自己在这场对峙获得了一个回合的胜利。
“你不敢。”
“没有敢不敢。”池霁气定神闲的说,“我永远不会这么做,我不会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他我正在质疑他对我的爱,这是在伤害他。我只要求每一天都能感受到他对我的爱,不会去计算这有多久保质期。”
话音落后,池承霖下巴几不可见的抖了抖,下意识紧咬下唇。
“就像我永远不会问妈妈,谁是她最爱的孩子。”池霁循序渐进,认真对他说,“有人送你一个玻璃杯,你如果喜欢就要好好爱护,不能怀疑它是否很容易碎。一旦你有了这个疑问,它注定要碎。”
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但池承霖不懂。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告诉他。
他脸上的倔强和执拗突然全都消失,表情显而易见的失落。
“池家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很清楚,任家也很清楚。”陆长明铁石心肠的补上一刀,“任澜的父母以前不在乎儿子和你走得近,现在呢?任澜纵容你,陪你一起胡闹,从来没把自己的压力告诉过你吧?不用想也知道,这种你不爱听的话他肯定不会和你说。”
池承霖哭了,哭的十分难过。
池霁愿意相信他此时此刻的眼泪是真心的,可终究于事无补。
事情闹成这样,任澜在直播另一边眼睁睁看着池承霖转危为安,可直到现在都没有在传来任何消息。
池承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停留在自己手机上面的希翼视线逐渐黯淡下去,没了光泽。
他像一个孩子失声痛哭。
仿佛只要声音够大,闹的够久,就会有人来哄,就会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池霁就这么无动于衷的坐着,没有哄他。
任澜的电话也始终都没有打来。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池承霖终于哭累了,他的手还被陆长明绑在身后,脸上挂满半干的泪痕,甚至还有鼻涕,可以说狼狈到了极点。
池霁让陆长明把他的手解开,找出一包湿巾递过去让他擦脸。
“想死很简单,我相信任澜会为你难过。但正如你所认为的那样,三年、五年、十年,爱上另一个人没有多难。想让他对你另眼相看,就自己想想该怎么活着。”
池承霖控制不住的抽泣,满眼委屈,求助般望着这个曾经最讨厌的哥哥。
“他是不是不会再喜欢我了……”
池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冷淡的丢下一句话。
“别人的爱都是有条件的,会无条件爱你的只有你的妈妈。”
接下来,池承霖终于明白,池霁想收拾自己实在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
陆长明不知道从哪叫来几个壮汉,轮班盯着。
屋内所有尖锐的危险物品全都被清理了出去,还安装上了摄像头,基本和监狱里的犯人享受同等待遇。
也不能这么说,犯人好歹还可以踩踩缝纫机,没事儿四处转悠活动一下。
没有轮椅,他的活动区域只有卧室的大床。
池承霖一直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有多厉害。
如今才总算意识到,不过是任澜在庇护着他,让他有想做什么做什么,随便得罪人的底气。
池霁也一直都在让着他,不和他计较。
看到池兴临近倒闭之后,池霁把OvO做的风生水起,他嫉妒,他生气,想在中间使点绊子。
原来任澜拦着不让,不让他招惹陆长明是为了他好。
可他却拿这件事情揪住不放,口无遮拦,最后亲手把爱他的人推开了。
池承霖不知道自己要这样被看管多久,但他再也没有闹。每天静静的待在房间里,思考那些曾经从未思考过的事情。
他发现池霁其实有理由讨厌他。
因为如果他没有回家,池霁永远都是那个骄傲的池家少爷,唯一的。
他想问问池霁是否真的像之前说的那样从来都没有恨过他。
也想问一问陆长明,为什么异地六年,爱依然越烧越旺。
他想知道感情能不能死而复生,任澜会不会回来。
他不懂。
他希望知道问题答案的人可以告诉他。
但是,池霁在事发当天就离开了G市。
他很快就被解了禁足,可以去任何地方,只不过几个陌生人会一直看着他。
这世界这么大,能落脚的地方终究只有医院的那间病房。
最能折腾的儿子每天在医院里面陪着,姚思梅开心得不得了。
池承霖有问题想问,总想着池霁会不会来看看。
但除了时不时送来一箱草莓,池霁再也没有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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