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立后
甄远道被贬为庶人，甄家众人也已经跟着远离京城，甄嬛如今不用担心浣碧的身份被发现从而给家里招来祸事了。
毕竟真真假假的事情那么多，随着甄家远离京城，很多事情就不再有证据，从而也就不存在威胁了。
至于皇上……至于皇上怎么想，全看浣碧能不能得到皇上的青睐了。
“槿汐……”
从甄嬛那日得知真相之后，对崔槿汐就不如从前信任了。
崔槿汐作为在纯元皇后身边伺候的老人，不可能不知道她与纯元皇后的相似之处，可却从来没有提醒过她，任由她陷入了对皇上的幻想之中，伤了心，也失了尊严。
就算崔槿汐解释了，也再次表明了忠心，可她还是不能对槿汐如往常了。
“娘娘。”崔槿汐低眉顺眼应道。
“我与纯元皇后有几分相似，浣碧与我又有几分相似，你伺候过纯元皇后，调教浣碧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只要让她能够引起皇上的注意即可。”
甄嬛顺手剪下最后一支花：“这杜若开得这样好，早已不是海棠盛开的季节了……又或许，海棠从未盛开过，只是我心里觉得它曾经开得烂漫。”
崔槿汐想说些什么，可这个时候多说多错，便只能低头应下后退下。
皇帝虽然与甄嬛置气，可心里还是在乎她的，所以当甄嬛借着孩子想见皇上的名义请他去碎玉轩时，皇上也欣然前往。
甄嬛哪里都好，就是有些倔强脾气，如今为人母了，到底是柔顺了些，会主动低头了。
“臣妾参见皇上。”皇帝将甄嬛扶了起来，手触碰到她戴着的指套，心中有些纳闷。
宫里的女人身上不方便时就会在手上戴上指套，还会提前与内务府通报，免得让他白走一趟。
莞嫔一向是个懂事、识大体的人，怎么还如此不分时候？
皇帝思来想去，也只能归结为莞嫔对他过于思念，一时忘了分寸，他也不想去责怪，让两人好不容易和缓的关系冷却。
“皇上一路过来也口渴了吧？浣碧，上茶。”甄嬛温婉地笑了笑，拉着皇帝坐到桌边。
“奴婢参见皇上，请皇上喝茶。”
浣碧的打扮与她平时的样子并没有很大的出入，一身绿色清新娇俏，让人眼前一亮，头上戴着的是甄嬛平日里特意给她留下的首饰，妆容被精心修改过，看上去眉眼间与甄嬛更加相似，或者说，更有几分像纯元皇后了。
皇帝不由得多看了浣碧几眼，也明白了莞嫔的心思。
不过他并不觉得讨厌，反而觉得是甄嬛对他用心的体现。
“这是……杏仁茶？”皇帝闻着熟悉又陌生的香气，眼眶莫名有些发热。
“回皇上的话，这是奴婢亲手磨制的杏仁茶，里面加了牛乳，不仅养胃而且香甜可口。我家娘娘喝了几次都赞不绝口，知道皇上要来，特意让奴婢备下。”
浣碧口齿伶俐，一点也没有畏惧之色，到让皇帝多了几分看重。
“浣碧？很好。”
甄嬛听见皇上的话，心道稳了。
槿汐果然是有本事的。
杏仁茶是纯元皇后生前最爱喝的茶，孝恭惠皇后正是利用纯元皇后爱喝杏仁茶的习惯，偷偷将里面的杏仁换成了伤胎的桃仁，从而导致了纯元皇后一尸两命。
但皇帝不知道这些，他只记得他的挚爱纯元皇后爱喝杏仁茶，还喜欢亲手磨了杏仁茶给他喝。
自纯元皇后走后，他再没有喝过如此合胃口的杏仁茶了。
当晚，皇帝就收用了浣碧。
第二日，皇帝就封了浣碧为碧答应。
一般宫女晋升都要从官女子开始，皇帝越级晋封浣碧，可能是因为对她格外满意，也可能是顾及甄嬛的面子，毕竟浣碧是同甄嬛一起长大的丫鬟，两人情分不同旁人。
后宫妃嫔对这件事惊讶的有、厌恶的有、漠不关心的也有。
她们只是都没想到从前骄傲的莞嫔如今竟也会为了皇上的宠爱百般算计，甚至献出自己的贴身侍女以求绑住皇帝。
沈眉庄知道这件事后也颇为不解，虽然她已经不在乎圣宠，但是她看得出来甄嬛对皇上的情意，嬛儿怎么会愿意将皇上分享出去？
“嬛儿，你可是有什么苦衷？”沈眉庄担忧地握着甄嬛的手，劝慰道：“嬛儿，甄伯父他们已经离开了京城，回到了祖籍，之后的日子不管怎么样都不会难过的，你不用这样。”
她以为甄嬛这样做是为了甄家着想。
“眉姐姐，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这件事。”即使是面对有幼时情分的沈眉庄，甄嬛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整件事。
为人替身这件事实在是太丢脸了，而浣碧的身份又是绝对不能宣之于口的禁忌。
“你与我之间，难道还要有隐瞒吗？”沈眉庄埋怨地瞪了甄嬛一眼，她们二人在后宫中相互扶持，便是亲姐妹之间也不过如此了，嬛儿还有什么是不能对她说的？
“眉姐姐，你可知道皇上为何对我青眼有加？”甄嬛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你容貌好，家世好，又有才情，哪个男子能对你无动于衷么？”沈眉庄不解地答道。
“眉姐姐，你要知道，我们侍奉的男人不是世间普通的男子，他是坐拥天下的帝王，难道就偏偏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了？”
甄嬛如今话说的明白，同时也在心里笑从前的自己傻。
是啊，她有什么本事能让皇上对她格外不同？
就比如昭妃娘娘，那才是拥有一等一容貌、才情、家世、手腕的女子，可皇上对她不也是一般吗？
“那……”沈眉庄语塞，她还真被问住了。
“眉姐姐，你可知道纯元皇后？”
“自然，纯元皇后是皇上还在潜邸时的嫡福晋，生下二阿哥后一尸两命，香消玉殒了。听闻纯元皇后容貌绝世，才情出众，温和大方，是皇上的挚爱……”
沈眉庄说着说着就有些明悟了，只是看着甄嬛，她却说不下去了，因为真相是那样的残忍。
“眉姐姐，皇上宠我，是因为我有几分像纯元皇后。”
如今说出这句话似乎也没那么困难啊。甄嬛有些自嘲地想。
“什么？”沈眉庄失声惊呼：“皇上，他竟然……”
他竟然如此羞辱人！
甄嬛苦笑着摇了摇头：“孽缘，孽缘！”
“眉姐姐，若你是我，可还愿意去皇上面前献媚争宠？可是我不是只有一个人，我还有弘晏，我不能失宠，不能让我的孩子像四阿哥那样。”
“生母遭生父厌恶，连带着自己也被丢在圆明园自生自灭。”
“眉姐姐，我的弘晏不能变成那样！”四阿哥的例子就摆在前头，让甄嬛如何不胆战心惊？
而且皇上贬了父亲为庶人，还将她的家人都放回了原籍，如果她在宫中失宠，艰难度日，又如何保全还在宫外的家人呢？
华妃就是个例子。
年家倾覆，华妃将妃位坐的稳稳的，每个月都派人出去看望家人，互通家书，以保家人安康。
华妃那样骄傲，那样爱着皇上，尚且能够忍辱偷生、应付皇上，她为什么做不到？
更何况，除了皇上，她还有更加怨恨的人。
瓜尔佳氏，两面三刀，表面上与父亲交好为友，背地里却泼甄家脏水，他们若是不遭报应，她怎么能够安心呢？
“嬛儿，你受苦了……”沈眉庄与甄嬛有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彼此是什么样的人是再了解不过的。
两人能玩到一起去，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性格合适，她们都有自己的气节，可是这些骄傲和气节却在现实面前不得不让步。
甄嬛靠在沈眉庄怀里，闭上双眼，一滴泪从眼角划过。
眉姐姐，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浣碧的真实身份，就让你以为浣碧是替我争宠吧。
浣碧是我的亲妹妹这件事，除了父亲和我，再不会有旁人知晓了。
三年后。
册立日天刚亮，銮仪卫陈设法驾卤薄于太和殿外，陈设皇后仪驾于宫阶下及宫门外，威严非凡。
皇帝亲自选任的礼部官自内阁捧出金册、金宝，在众人跪下后，开始宣读册文：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惟道原天地，乾始必赖乎坤成，化洽家邦，外治恒资乎内职，既应符而作配，宜正位以居尊。咨尔昭妃钮祜禄氏，祥钟华胄，秀毓名门，温惠秉心，柔嘉表度，六行悉备，久昭淑德。于宫中四教弘宣，允合母仪于天下。奉皇太后慈命，以册宝册立尔为皇后，尔其承颜思孝，务必敬而必诚，逮下为仁，益克勤克俭，恪共祀事。聿观福履之成，勉嗣徽音，用赞和平之治。钦哉。”
“臣妾钮祜禄氏榴月接旨，吾皇万岁万万岁。”
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为榴月宣读封后圣旨的礼官，正是她的祖父钮祜禄马林大人。
榴月从他手里接过圣旨，一个似乎是不经意的对视，让她看清了老人眼中的泪花和骄傲，惹得她莫名鼻头一酸。
是原主残留的感情吗？
原主是那样想要成为家族的荣耀，而如今她却看不到了。
一切准备妥当后，钦天监官报告吉时已到，午门鸣起钟鼓，銮仪卫官赞“鸣鞭”。王以下及正副使、文武各官排班立，并向皇帝和皇后行三跪九叩礼。
“跪！”
“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兴！”
“再跪！”
“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榴月的手被皇帝拉着，两人一同站在高台之上，看着下面乌泱泱的人群跪拜在脚下，榴月心中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和激动。
甚至觉得旁边的人有些碍眼和占位置。
这就是权力吗？这就是掌握权力的感觉吗？
可惜只是个皇后，若她能为女皇……
封后大典结束后，榴月坐着皇后轿辇回到了承乾宫。
按理说，皇后应该住在与皇帝的乾清宫相对应的坤宁宫中。
只是大概是皇帝心中认定的妻子只有纯元皇后一人的原因，坤宁宫至今都还封锁着，不让任何嫔妃住进去。
榴月自己的承乾宫住了许多年早已经习惯了，而且承乾宫又大又华丽，不知道比年久失修的坤宁宫好了多少，她才不愿意换呢。
至于先皇后住的景仁宫？那就更不可能去了。
孝恭惠皇后的明珠公主如今也有四岁了，平日里除了陪伴太后，就是喜欢去景仁宫坐着，皇帝心疼这个一出生就没了母后的女儿，也就随着她去了，大不了安排景仁宫不要住人就是了。
“奴婢（奴才）们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榴月的轿辇一进门，等候了许久的宫人们就跪了下来，给榴月行礼。
别说，还真有几分仪式感。
“承乾宫上下赏一个月的月钱，大家都沾沾喜气！”榴月向来是个不吝啬钱财的，当然，比之当年华妃花钱如流水，她还是比不上的。
“多谢皇后娘娘，奴婢(奴才)们叩谢皇后娘娘大恩大德！”
“去去去，一个两个的别的没学会，净学着这些油嘴滑舌了！”榴月嗔道。
其实榴月当上这个皇后之后也并没觉得日子有什么变化。
从前在做的事情如今一样在做，从前没做的事情如今也要交给她处理，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得培养几个好助手才行。
“娘娘，这是各宫的开销账目，请您查看。”
“娘娘，这是内务府采买年货的账单，您看看。”
“娘娘……”
榴月干了一天不到就想旷工了，没人告诉她当皇后这么累啊！
“娘娘……”
榴月无力地瘫倒在贵妃榻上，有气无力地应道：“什么事？”
“娘娘，您如今已是中宫皇后，明日宫里的妃嫔们就要来请礼问安了，娘娘明日是穿朝服还是便装呢？”秋池问道。
原来是这件事啊……
“便装吧，轻省些，我也能松快松快。”朝服就是她今日参加封后大典时穿的衣服，又厚又重，华丽非凡，她是多想不开才会在明天又穿第二次？
榴月对给妃嫔们下马威没有兴趣，也对她们的请安没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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